第8章:斷命惡咒(8)
離開藍毗尼時,靈鴿又送來了莎爾娃蒂的信——
瓊:
你可好?
庫瑪麗又告訴我一個消息,除了祭火之外,那些人又對你行施了一種惡咒。他們捏了一個泥人,很像你,上面刻了你的名字,然後放在火中,邊煅燒,邊詛咒。他們已這樣煅燒詛咒了七天,那泥人已成陶人了。他們用鐵鏈拴住陶人的腳,又在黑布上寫了“斷命”、“碎心”、“裂體”等咒語,用妓女的經血塗抹那些咒布——真惡心,也真難爲了他們。他們又將你的頭發和指甲——我不知道是不是班馬朗提供的——包在陶人上,用那些咒布纏了,再抹上妓女的經血,誦惡咒。
說真的,雖然父親說你是百毒不侵的瑜伽士,我還是爲你擔心。聽庫瑪麗說,這次施法的,是一個他們請來的黑咒法師。據說他的咒法,從來沒有失靈過。
按那咒士的說法,他的咒法應驗的期限一般是叁個月,或是十叁個月,最遲叁年。被詛咒者無不暴死,他從來沒有失過手。
你是否按我上封信說的那樣觀想了火帳?
寫此信前,我剛打掃完房間,把兩張供桌換了位置,也供上了瑪哈嘎拉。我每天都會祈禱,請他保護你。以前,那兒只供梵天、大黑天和毗濕奴,現在,他們變成了從屬的位置。我的正堂裏,供上了釋迦牟尼和你的那些密宗唐卡。對于一個退位的女神,這種變化也許有一定的象征意義吧?
我還在供桌旁挪出了一角,擺了那張你以前用于抄經的小桌。這樣,我的房間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人的工作室——可惜你不在呢。等下個月稍稍消閑些,我再將你丟下的那些舊衣服統統清洗、晾幹,等你回來穿上的時候,一定還聞得出那種名貴的熏香味。
也沒什麼事,無話可說了。但總得寫信,就像每天總得洗臉、刷牙、吃飯。
父親老是外出,去傳他的法,去交他的朋友,去帶他的弟子。母親的面癱還沒好,嘴角歪向一邊,她大概覺得醜,怕丟人,就安頓我做些事,自己到鄉下去了。一個月前,她曾吃過藥,但沒什麼效果,後來她去老家找了一位祖傳神醫,前天回來,我看嘴歪還是老樣子,白頭發倒多了一層。我懷疑是她在你走後的唠叨惹怒了護法神,我叫她忏悔,她當然不會聽我的話。我倆的話越來越少,經常只有幾個字,找來找去也找不出什麼話。
你走後,我很難受。萬念俱灰,了無生趣。每次都這樣。我寫不下去了,時不時就泣不成聲。
——如果沒有你,明白了又怎麼樣?誦萬遍《金剛經》積得齊天洪福,但沒有你,那又怎麼樣?
也許真是我太貪心了,想將太陽裝進自家的衣袋裏呢!
我知道,“情”字的強大,讓你成爲行腳的瑜伽士,暫時沒被古寺青燈牽走;對我來說,“情”字的強大,至真至純,又意味著什麼呢?
沒有答案的追問,空勞牽挂;
沒有答案的牽挂,空勞追問。
不過,你別牽挂我,我會慢慢好起來的,會一天比一天明白和平靜。不過,要想快樂很難,因爲你不在。
你留下的那幾本書,我愛如至寶,一定會認真讀它們……我怎麼會嫌舊呢?舊東西有福,它陪你時間久啊,在我眼裏,更像古董,是無價的。我甚至羨慕它們這麼多年能一直默默留在你身邊。
你放心,因爲有愛,再苦的淚我都會當作甘露咽下去。
就讓我殉瓊波巴吧。我殉定了!
莎爾娃蒂
一股熱流湧上心頭,瓊波浪覺淚流滿面。
他告訴我,那時節,雖然他真的被一種巨大的邪惡力量所包裹——他懷疑是那詛咒的力量,他渾身疼痛,神情恍惚,老像在夢魇之中——但一想到莎爾娃蒂,就覺得有一縷光明穿透了濃霧般的夢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