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覺醒的明空(5)
據《瓊波秘傳》記載，就在瓊波浪覺離開本波後的叁個月內，那山窪裏壇城處的火壇仍在燃著。幾位嗔心極重的本波行者仍在修誅法。瓊波浪覺一離去，有些人也對本波失去了信心，離開了本波。所以，幾位精通誅法的本波行者，決定殺一儆百。他們到處宣揚，說本波的護法神發怒了，要懲罰那些“叛教”者。每出現一個離開本波者，誅壇的祈願紙上就會新添一個名字。
那祈願紙上寫的，是行誅法者的意願，燒在誅法壇城裏。祈願紙上欲誅的人名，從開始的瓊波浪覺，漸漸變成了好幾個。一天，其中一人在騎馬時，馬一驚奔，他便摔下馬背，不料腳沒脫镫，頭便被地上的石塊撞碎了。這一來，那護法神發怒的傳言被證實了。一些因爲瓊波浪覺的離去而心思波動者，也不敢再動去念了。
每看到誅法火壇的祭火，總有些善良的人擔心瓊波浪覺的安全。
瓊波浪覺在律桑格喇嘛處學了數月，他已完全掌握了大圓滿的口訣。他如法而修，但無明顯覺受。因爲本波中也有稱爲大圓滿的法門，有些見地，很是相似。但由于因緣使然，在禅修中，瓊波浪覺的眼前老是出現奶格瑪，神情便恍惚不定了。
看到瓊波浪覺心神不定，班馬朗心中暗喜，他將這現象當成了紮西們誅法應驗的兆頭。班馬朗在臨行前，用自家財物供養了那些修誅法的人，所以在祈願紙中，就沒有他的名字。
瓊波浪覺將有人行誅法的事告訴了律桑格喇嘛。上師說，不要緊，你是有大根器的人，有天生的降魔能力，尋常的世間鬼魔根本近不了你。要是你有疑心，你可以觀想防護火帳，你觀想你的五個脈輪上有五個種子字，它們射出輻輪般的光杵，在你的身體四周織成圓柱一樣的金剛杵火帳，這樣，邪魔的咒力就進不來了。可惜你沒有明心見性，不然，你直接進入大圓滿定境，心如虛空，不著諸相，這樣，那些世間的邪魔就找不到你了。
瓊波浪覺遵囑施爲，但由于因緣使然，仍不能安心。
他雖在理上明白了大圓滿的殊勝，他承認那見地十分高妙，也在上師的開示下嘗到了法味，但他卻無法保任那覺受，更不能將它打成一片。因爲心有牽挂，他老是想到那位印度大成就師給他的授記，難以安心，妄念時時襲來，將他拽出那覺受。
那份覺醒和空明，像風中的遊絲一樣，雖然老在他眼前晃動，但就是無法抓住它。即使有時抓住了，那覺受卻化成了風，從指縫裏溜走了。
倒是那個命定的牽挂時時襲來。瓊波浪覺家族的人都知道，他出生不久，印度來了一位大成就師。那人長得非常奇特，相貌高古，氣宇非凡。據說，他是像燕子一樣飛來的，家人覺得有一點暗暈從空中出現，那人便已落地。他自稱阿莫嘎，這名字一直成爲瓊波浪覺心中的一縷溫馨。那人給瓊波浪覺灌了長壽佛頂，又對父親說，你這孩子，可不尋常。他是一切有情的依怙主，要好好撫養。因爲這一幕，瓊波浪覺一出生，瓊波家族就視爲人中之寶。所以，瓊波浪覺自小便尊崇無比。
後來，瓊波浪覺清楚地記得，他八歲那年，他跟姐姐在山坡上玩耍。那時，瓊波家族的人中，只有姐姐不將他當成啥未來的聖人。姐姐老搶他手中的糌粑，老按倒他用巴掌抽他的屁股。有時，姐姐會用足了勁，將他的屁股扇成紅紅的一片。他總是疼得大叫，姐姐就會說，你不是未來的聖人嗎，咋也會疼？那天，姐姐又惱了，又將瓊波浪覺按在山上狠命地揍。瓊波浪覺疼得大叫。瓊波浪覺大叫時總是閉著眼睛。記得，他大叫前曾四下裏張望，想找個求救的人，但並無人影。待他閉了眼睛大叫，卻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後來，他才知道，這便是那個他出生時來授記過的阿莫嘎。瓊波浪覺看到了一個長著絡腮胡須的漢子，看不出其年歲，只能說他介于四十至六十歲之間。後來，瓊波浪覺到了印度時，才聽說連印度人也弄不清阿莫嘎的年齡。爺爺見到他時，他就是那樣，半個世紀之後，孫子見到他時，他仍是那副模樣。沒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聽說，他能從佛國攝來長壽甘露，喝一口，就能增加一百年的壽命。因爲有如此的記載，千年之後，中國大地上也出了一個騙子集團，他們謊稱自己能從佛國攝來甘露，從而騙取了大量的錢財。
瓊波浪覺卻知道阿莫嘎是真的能從佛國攝來甘露的。在多年後的某一天，他喝了那甘露，那是人間語言無法形容的滋味。因爲甘露的入體，他的生理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後來，他活了一百五十歲。在去世前，他仍是健康無比。
瓊波浪覺在呼叫之後見到了阿莫嘎。阿莫嘎已經拽起了他。阿莫嘎現了忿怒相，對姐姐說，你瞧。姐姐便看到了一種奇怪的現象：瓊波浪覺在掙紮時，他的腳竟在石頭上印出了許多深深的印痕，仿佛那不是石頭，而是爛泥。那石頭，後來成爲聖物，接受了億萬信衆的朝拜。筆者在朝拜聖香匈寺時，也跟一塊有深陷足印的石頭合過影。
阿莫嘎指著那足印說，瞧，你不該打菩薩的。你趕緊忏悔。
姐姐雖然有些吃驚，但她並沒忏悔。雖然有很多人都認定瓊波浪覺是聖人再來，但姐姐並不相信。她不信那個拖著清涕的毛孩子會是聖人，也不信小時候曾尿床的小屁孩會是聖人，更不信老叫她揍得噢噢亂叫的娃兒會是聖人。這一點，很像我的妻子，無論這世界如何看我，在她眼中，我仍是個愛做錯事的孩子。她時不時就拽倒我，掄了鞋底狠揍。我哭笑不得，只好說：小心！小心！別閃了你的腰。這便是惹瓊巴老是不聽上師密勒日巴的話的原因：侍者眼中無聖賢。他們因爲更多地看到聖者打噴嚏、放屁、拉屎等許多俗事而生了輕慢心。他們忘了，即使在放屁時，證悟了空性的聖者也不會因此而迷失智慧。愛公開放屁的聖者仍是聖者，不公開放屁的小人還是小人。那心靈的本質，絕不會因爲他是否放屁而有所變異。一笑。
這裏說一段閑話。許多時候，證悟的光明會更多地成爲生命中的一種擺脫不了的氛圍。真正的證悟是不會迷失那光明的。無論做什麼俗事，無論行住坐臥，無論是否有宗教修煉的外現，真正的證悟者都不會因其行爲而迷失那種光明。
話說阿莫嘎用悲憫的目光看著瓊波浪覺。他跺跺腳，那山石竟也像爛泥那樣有了許多凹坑。姐姐有些不好意思，她拍去了瓊波浪覺身上的土。但因爲過于親近的原因，她一直沒有生起忏悔心。多年之後，她死了。又是多年後的一天，已成就了的瓊波浪覺指著老繞在他的膝下不舍得離去的小狗告訴弟子，這便是我姐姐的轉世。她雖然是我的姐姐，但她打了菩薩，仍免不了會受到相應的果報。
阿莫嘎對瓊波浪覺說，你一定要記住我今天的話，你長大之後，一定要去印度。那兒有許多大成就師等著你去，你會得到他們的許多傳承，你會饒益無量無邊的有情衆生。今後，無論發生多少磨難，你一定要求到“奶格瑪五大金剛法”，那是奶格瑪空行母的心髓。修成之後，你的中脈五輪上會顯現出五大金剛的壇城。那時，你的身口意功德事業，就會和密集金剛、瑪哈瑪雅金剛、喜金剛、勝樂金剛、大威德金剛無二無別。你的生命裏雖然會遇到許多魔障，但你不用怕。你是乘願再來的菩薩，會有無量無數的天龍護法護持你，無論怎樣的魔頭也奈何不了你，就像無論多少烏鴉也遮不了太陽一樣。你會住世一百五十年。在你的生命裏，你會看到後弘期無量無數的大德，他們像是天上的群星一樣燦爛。你是其中最亮的明星之一。你的教法會綿延千年，在叁十七代後廣傳于世，饒益無量無邊的衆生。
在你還沒有得到奶格瑪的灌頂之前，你可以念誦“奶格瑪千諾”。你的每次虔誠念誦，都會得到她的慈悲加持。你也可以告訴所有對奶格瑪有信心者，無論灌頂與否，只要祈請奶格瑪，都會得到她的智慧加持。現在，你跟我念“奶格瑪千諾！”
那個黃昏，成了瓊波浪覺心中抹不去的畫面。它在瓊波浪覺心中種下了使命的種子，成爲他活著的理由。所以，他雖然對大圓滿敬畏有加，卻仍是挂念著那個阿莫嘎的授記。
奶格瑪千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