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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把佛教當科學嗎?

  我們可以把佛教當科學嗎?

  孫:這幾天看了南懷瑾一本對話錄,是與西方一位管理大師的對話。談了修行中的很多具體問題。有一點我有疑問,他提出東方有認知科學與生命科學。我自己理解,也就是您所談的生命學問,但他把它們納入科學範疇,甚至有一處說佛教也是科學,我就更有疑問了。佛法是科學嗎?

  林:南懷瑾在他的代表作《禅海蠡測》一書中,我認爲最大的遺憾是寫到禅與西方哲學或禅與科學的部分。雖然他強調了彼此間的差異,但拿來一起比,反而顯得談禅時有所依附。所以露出生命科學與認知科學這一類型的話,其實也不奇怪。

  孫:您能看出,他還是希望納入科學範疇的。

  林:“佛法是科學”這個提法其實蠻無聊的。盡管以科學來呼應佛法,或用佛法態度來契入科學都無不可,臺灣還有一些科學家特別在此下了功夫的,只是樸素地一句佛法是科學還是無聊的。這句話最初出現,是在清末民初。當時佛教氣象已經不在,明清時的章回小說中出現的和尚也大都以壞面目出現,欺世盜名,無惡不作,像《彭公案》、《火燒紅蓮寺》。所以那時有知識分子倡言“廢廟興學”,蔡元培也提出以美學取代宗教。但經過這麼多年,我們都曉得美學不能替代宗教,然而,當時有當時的氛圍,佛教爲了表示自己不是落後的、封閉的,該被廢掉的,就特別強調佛教是科學。南懷瑾基本延續了這個,因爲他是從那個時代過來的。當時那個講法不能算錯,問題是我們談科學、理性時,其實已經是西方定義了,鈴木大作談禅,會說它是超越理性的,但也不是非理性的,只是因爲無法用理性邏輯來契入禅的世界,這樣的講法顯然更契于原點,更有說服力。

  孫:在今天,科學似乎意味著經過論證與檢驗。許多佛教人士希望大家能對佛教感興趣,也許要用一種公衆的普遍認知來傳達一個令人信服的資訊。也許南懷瑾自己也認爲佛學的這套和西方科學不完全一樣,所以加上了定語,是我們東方才有的生命科學與認知科學,以彰顯它的正確性。我記得拍《高山上的世界杯》的那個尼泊爾導演,也是佛教僧人,他著書談佛教正見時,引用《父子相遇經》中一句話說:

  “世人所說的一切事物,我也說這些是存在的;世人所說不存在的一切事物,我也說這些是不存在的。”這句話引申一下,會不會就是南懷瑾這些人的想法?

  林:語言無實義,都是對應出來的。在大陸當前講這話,其實也可以理解,何況科學的廣義解釋是系統的學問。佛教當然有它完整的系統,但當你開始說佛教是科學時,說明什麼?說明科學還是你的本嘛。但在此,盡管基督教是西方最重要的信仰,科學又是近世西方的強項,你卻很少會聽到基督徒說,基督教是科學。反過來說,過去許多人談人文科學,現在倒有不少人講應該正名爲人文學,加個科字,像自然科學,西方文化的定義就來了,于是人文科學因爲不夠科學,就只能在科學領域的邊緣存在,現在,人文學都舍棄了科學一詞,何況更人文、談生命體驗超越、覺悟的宗教。所以說,盡管宗教絕對是需要勘驗的,但強調宗教的科學性,就像我們民樂界喜歡強調民樂也有和聲對位一樣,無聊嘛,你根本無需比附西方音樂來顯示你的有。

  孫:所以您常說自己對禅門不共,多所拈提。

  林:“不共”是佛家詞彙,講“不共”,就是要彰顯它的特質。佛教在宋代以後,開始談諸宗融合,什麼我是禅密雙修啦,禅淨雙修啦,結果這麼一共,佛教反而衰微了。因爲和稀泥嘛。唐代爲什麼是造就大乘佛學的黃金時代,因爲它藉判教彰顯諸宗,法華宗說世尊最後談的是法華經,涅槃宗說世尊談的是涅槃經,這麼個性分明,反而都立起來了。

  孫:從這個角度,本質還是要強調出來。佛教如果還是將自己往科學上靠的話,不僅主體性不見,世人也不能信服。

  林:所以我不會跟你講禅是一枝花,禅是午後一杯香醇的咖啡。它就是兩刃相交、劍鋒相拄,這是禅的宗風。咱們即使以生活禅的樣式在談對生活的理解,我也不希望它就是輕飄飄的小技巧而要回到禅觀照生命的這個基底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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