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差異——心文化與身文化

　　文/釋本性

　　 五月的聖城康提，雲卷雲舒，花開花落。

　　 由于佛教活動，諸方僧伽，彙集駐錫聖城山麓的旅舍。舍後青山千仞，舍前碧野萬頃。舍之主體，多以木構，生態自然。舍之格局，渾似禅院。傍晚時分，清風徐來，沁著山野花草的馨香。齋後，踱步石階與池邊小徑，情閑意逸。

　　 時，有法國小夥，前來搭讪，他說，也住在這，因見這麼多僧伽，他很好奇。他說，他想知道，代表東方文化之一的佛教，到底講些什麼？東方與西方文化，到底有何區別？聽他這麼一說，我想，確實，尤其是第二個問題，問的是相當有普遍性。

　　 我總以爲，文化的核心精神與最高境界，無論東方西方，都是一樣的，但其于各層次的表現形式，卻是不同的。

　　 站在我的立場，看佛教。佛教，既然強調看心、坐禅、止觀、靜心，以純淨與沈靜內心爲己任，那麼，佛教，便是內省反思的文化，是心的文化。禅宗，把這心文化推到了極致。悟字一個，便把這一切都做了說明。由于佛教是心文化，因此，做的是心的文章，煉的是心的功夫，著重于內在潛力的發掘，以及提升內在的自覺，從而，使人知慚知愧，達到心的甯靜、意的淨化。而儒家，也強調內省與反思。孔子就說：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而孔子的學生曾參，更說：吾日叁省吾身。

　　 內省與反思，注定了東方文明具有寬容、隱忍、謙卑等等的性格特征。既便是遇上對抗性的矛盾，也是引而不發，含而不露，或曰不戰而屈人之兵。因爲，只有這樣，才能達到內心的和、和平、和諧。只有內心的和、和平、和諧，才有內心的甯靜，才有內意的淨化。

　　 我們看西方的文明，似乎就不同了。大部分的西方文明，包括某些哲學與宗教，做的是心外的文章，煉的是心外的功夫。也就是說，西方文化，是身的文化，靠的是心外的實驗與行動。因此，重視的是物質的享受與感官的刺激。因是身的文化，所以，用的盡是外力。他們缺少內省反思之道，缺乏內省反思力量。爲此，自負、傲慢，以自己爲中心，以救世主自居，好作裁判，好打抱不平。一旦，在這實驗與行爲中，拿捏不准，出現偏差，或者，一旦挾著私心，有失公正，那麼，導致的必是沖突、暴力、破壞力，這習慣反複熏陶，不斷養成，便形成了侵略文化、戰爭文化、霸權文化。

　　 這一心一身、一裏一表、一軟一硬，我以爲，便是東方西方文明在各層次表現形式上的不同或區別吧。東方人爲什麼重心，該不會是？因爲，體弱身小，所以，只能靠強大自己的內心。西方人，爲什麼重身，難道是？因爲，身強體壯，以爲這就是自己的依靠與本錢。

　　 與法國小夥聊完這些，他聽的滿頭霧水，似懂非懂。當然，這有內容抽象的原因，也有我英文水平有限，無法准確表達的原因。

　　 爲此，我不得不爲之舉了個例子——

　　 中醫看病，主要是實行扶正，慢慢調理，提升強化病人的免疫力，使金木水火土等調和，從而，克服病源，強身健體。而西醫，主要方法是祛邪，用猛藥殺毒殺菌，這雖去了病源，但也傷了免疫系統，消弱了免疫力，爲健體強身留下隱患。這回，他似乎聽明白了。

　　 話雖如此，在這世上，當然，沒有絕對的事。一心一身、一裏一表、一軟一硬之說或之分析，亦是如此。佛法的真理告訴我們，本質上說，真正的接近真理的真理，在這世間，應是中道，或者，似儒家說的中庸吧。因此，末了，我想說，在體現東西方文明的叢林，各有美花，也各有醜草，其皆各有奇用，皆是人類偉大的創造。關鍵是，對這些，要用得他恰在其時，要用得他恰在其處，要對得了玄機，要起得了妙效。同時，世上是沒有絕美或絕醜的文明的，其皆各有奧秘之處，要的是，需互相借鑒，各取長補短，使其圓圓融融與圓圓滿滿。我以爲，這才是對待不同文化包括東西方文化的正確態度與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