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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已經受戒,持有度碟,而且是常住的大衆,身份與生活,便一律平等,上至住持和尚,下至執勞役的僧衆,都是一樣。對于衣、食、住、行方面,都要嚴守佛家的戒律,和叢林的清規。如果犯了戒律和清規,輕則罰跪香或執苦役,重則依律處罰或擯棄,便是俗稱趕出叁門了。
衣。普通都穿唐、宋時代遺製的長袍,習禅打坐也是如此,作勞役時便穿短褂,這些就是留傳到現在的僧衣。遇有禮貌上的必要時,便穿大袍,現在僧衆們叫它爲海青。上殿念經,禮佛,或聽經,說法的時候,便披上袈裟。中國僧衆們的袈裟,都已經過唐、宋時代的改製並非印度原來的樣式,到了現在,只有在僧衆的長袍大褂上,可以看到中國傳統文化,雍容博大的氣息,窺見上國衣冠的風度。僧衆們的穿衣,折疊,都有一定的規矩。都是訓練修養有素,就是千人行路,也難得聽到衣角飄忽的風聲。
食。依照佛教的戒律,每日只有早晨、中午兩餐,爲了種種正確的理由,過午便不食了。食時是用缽盂,以匙挑飯,並不像印度人的用手抓飯來吃,但到了中國,已經改用碗筷,和普通人一樣。不過,完全實行大乘佛教,一律終生素食,而且是過午不食的,除了少數擔任勞役的苦役僧,因恐體力不濟,晚上一餐,還只是作醫治餓病之想,才敢取食。凡吃飯的時候,一律都在齋堂(食堂),又叫作觀堂,是取佛經上在飯食時,作治病觀想,勿貪口腹而恣欲之意,這個規矩,大家必須一致遵守,雖上至住持和尚,也不能例外設食,這就名爲過堂。如有外客,便由知客陪同在客堂吃飯,住持和尚于不得已時,也可以陪同客人飯食。大衆食時都有一定的規矩,雖有千僧或更多的人,一聽雲板報響,便知已經到了食時,大家穿上大袍,順序排列,魚貫無聲的走入膳堂,一一依次坐好。碗筷菜盤,都有一定次序放置,各人端容正坐,不可隨便俯伏桌上。左手端碗、右手持筷,不得有飲啜嚼吃之聲,添飯上菜,都有一定的規矩,另有執役僧衆侍候,不得說話呼喊。齋堂中間上首,便是住持和尚的坐位,住持開始取碗舉模,大家便也同時開始吃食了,等到全體飯畢,又同時寂然魚貫回寮。住持和尚如有事情向大衆講話,正當大衆飯食之時,他先停止吃飯,向大衆講說,這便名爲表堂。每逢月之初一、十五便加菜勞衆,或遇信衆施主齋僧布施,也要加菜的。”
住。在禅堂專志修習禅定的僧衆,便名爲清衆,旦暮起居,都在禅堂,其余各人都有寮房,有一人一間,或數人一間的。依照佛教戒律和叢林規矩,除早晚上殿念經作功課,以及聽經法以外,無事寮房靜坐,不得趱寮閑談,不得閑遊各處,無故不得叁人聚論及大聲喊叫。如遇住持和尚或班首執事,以及年長有德者經過,就必肅然合掌起立,表示問訊起居。
行。各人行走,或隨衆排列,必須依照戒律規矩,兩手當胸平放,安詳徐步,垂臉緘默,不得左顧右盼,不得高視闊步。如要有事外出,必須到客堂向知客師告假,回寺時又須到客堂銷假,不得隨便出外。即使住持方丈,或班首執事出寺人寺,也須在客堂說明,告假幾天,同時還須向佛像前告假和銷假。其余生活各事,如沐浴、洗衣,各有規定。病時大叢林中,自有藥局處方,告假居房養息,不必隨衆上殿過堂。倘若病重,進住如意堂,便有自甘執役護病的僧衆來侍奉,如意堂,也就是舊製的安樂堂。死了,便移入涅槃堂,舉行荼毗(俗名遷化),然後收拾骨灰,裝進靈骨塔(即俗稱骨灰塔)。
總之,真正的叢林集團生活,絕對是作到處處平等,事事有規矩,由一日而到千百年,由管理自己的身心開始,並及大衆,都是循規蹈矩,至于詳細細則,還不止此。所以宋代大儒程伊川,看了叢林的僧衆生活,便歎說:“叁代禮樂,盡在是矣。”
(2)勞役平等,福利經濟:百丈創製叢林,最要緊的,便是改變比丘,不自生産,專靠乞食爲生的製度。原始的佛教戒律,比丘不可以耕田種植,恐怕傷生害命,那在印度某些地方,可以行得通,到了中國,素來重視農耕,這是萬萬行不通,而且更不能維持久遠的。所以百丈不顧別人的責難,毅然建立叢林製度,開墾山林農田,以自耕自食爲主,以募化所得爲副。耕種收獲,也如普通平民一樣,依照政府法令規定,還要完糧納稅,既不是特殊階級,也不是化外之民。平日于專心一志修行求證佛法以外,每有農作或勞動的事情,便由僧值師(發號司儀者)宣布,無論上下,就須一致參加勞動,遇到這種事情,叢林術語,便名爲出坡,舊製叫作普請。出坡的對候,住持和尚,還須躬先領頭,爲人表率,百丈禅師到了晚年,還自己操作不休,他的弟子們,過意不去,就偷偷地把他的農作工具藏了起來,他找不到工具,一天沒有出去工作,就一天不吃飯,所以禅門傳誦百丈高風,便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語,並且以此勉勵後世,由此可見他人格偉大的感召了,現代的虛雲和尚年屆一百二十歲,還是身體力行,終生奉此不變的。
叢林的經濟,一切收入與支出,要絕對公開,術名便稱爲公衆。收入項月、悉數都爲全寺大衆的生活,盡量爲大衆謀求福利,還有盈余,便添購田地財産,希望供養更多的天下僧衆。一班執事等人,多半公私分明,絕對不敢私自動用常住一草一木,因爲僧衆們在製度以外,更是絕對信仰因果報應的,乎時經常傳爲寶訓的,便有:“佛門一粒米,大如須彌山。今生不了道,被毛帶角還。”因此,他們對于在禅堂裏真實修持的僧衆,都是極力愛護,不肯使他們受到絲毫驚擾,希望他們成道,以報天下、國家、社會上和施主們的恩德。從前有一位寶壽禅師,在五祖寺庫房執事,那時的住待和尚戒公偶然因病服藥,需用生姜,侍者就到庫房裏取用,寶壽便叱之使去,戒公知之,令拿錢去回買,寶壽才付給他。後來洞山缺人住持,郡守來信,托戒公找人住持,戒公便說:那個賣生姜的漢子去得,他便去作洞山的主持,所以後世有“寶壽生姜辣萬年”的句子,相傳爲禅門的佳話。一九四一年,筆者在成都的時候,見過一位新都寶光寺的退院老和尚,其人如蒼松古柏,道貌岸然可敬,住持大寺數十年,來時只帶一個衣裳包袱,退位的時候,仍然只帶這個破包袱,對于常住物事從來不敢私用分毫,自稱德行不足以風衆,背不起因果,相對數言,便令人起思古之幽懷,這便是叢林大和尚的風格。
(3)信仰平等,言行守律:所謂叢林,顧名思義,是取志在山林之意,其實,它具有此中明道修行者,有如麻似粟、叢集如林的意思。他們都堅定地信仰佛教的佛法,尤其信仰禅宗心地成佛的法門,要住叢林,便是爲了專心一志的修證心地成佛法門,所以他們除了恪守叢林的清規以外,在寺內更笃守佛教的戒律。相傳過去天臺國清寺有一得道高僧,已經有了神通,有一天晚上,在禅堂裏坐禅,下座的時候,他偷偷問隔座的僧衆說,你的肚了餓了嗎?大家不敢答話,有一僧說:餓了怎麼辦,規定大家過午不食,誰又敢去犯戒?即使要吃,廚房裏都沒有東西,哪裏有吃的呢?他說:不要緊,你要吃,我替你弄來,廚房裏還有鍋粑呢!他說了,便伸右手人左手的袖子裏,一會兒,就拿出一大把鍋粑來請這僧吃。這時,那個住持和尚也有神通的,他嚴守戒律,決不肯輕現神通,到了次日清晨,住持和尚便向大衆宣布,昨天夜裏,禅堂裏有兩位僧人犯戒,依律擯斥出院,那個有神通的僧人便伸手拿起包袱,向住持拜倒,自己承認犯戒,由此就被趕出山門了。南宋時,大慧宗果禅師,他未經得法時。依止湛堂禅師,有一天,湛堂看了他的指甲一眼,便說:近來東司頭的籌子,不是你洗的吧!他便知道師父是責他好逸惡勞,立即剪去養長了指甲,去替黃龍忠道者作淨頭(清除廁所)九個月,由于這些例舉的一二操行,就可知他們的規矩和戒律,言行和身教,是多麼的自然和嚴整啊!
(4)衆生平等,天下爲家:佛教的宗旨,不但視人人爲平等,它確要做到民胞物與,視一切衆生,都是性相平等的,爲了適合時代和國情,他創立了叢林製度,從表面上看,叢林的清規與佛的戒律,似乎不同。實際上,清規是以佛的戒律作骨子的,所以他的內部,仍以嚴守戒律爲主,既如舉足動步,也不敢足踏蝼蟲螞蟻,何況殺生害命。因爲他的信仰和宗旨,是慈悲平等的,所以叢林便有天下一家的作風,僧衆行腳遍字內,不論州縣鄉村,只要有叢林,你能懂得規矩,都可挂褡安居。此風普及,及至鄉鎮小廟,或是子孫私産也都可以挂褡從前的僧衆們,行腳遍天下,身邊就不需帶一分錢,即使無寺廟可住,大不了,樹下安禅也可過了一日。元、明以後,佛道兩家好像各有宗教信仰的不同,在某些方面,又如一家,例如道士,到了沒有道觀的地方,可以跑到和尚寺裏去挂褡。和尚也是如此,必要時可以跑到道觀裏去挂褡。每遇上殿念經的時候,也須隨衆照例上殿,不過各念各的經,只要守規矩,便不會對他歧視的。僧尼之間,事實上,也可以互相挂褡,不過,其中戒律和規矩更要嚴些,例如男衆到女衆處挂褡,清規嚴格的寺院,就只能在大殿上打坐一宵。稍稍通融的,也只能在客房一宿,決定不可久居。女衆到男衆處,也是如此的。俗人求宿寺院,便不叫做挂褡,佛門從慈悲爲本,有時斟酌情形,也可以收留的。唐、宋時代,許多出身貧寒的讀書人,大都是寄居僧寺讀書,例如邺侯李泌等輩,爲數確也不少。至于唐代王播微時,寄讀揚州僧寺,被主僧輕視,故意在飯後敲鍾,使他不得一餐,便題壁寫詩雲:“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囗黎飯後鍾。”後來他功名成就,複出鎮是邦,再過此處,看到昔日的題句,已被寺僧用碧紗籠罩起來,他便繼續寫道:“二十年來塵撲面,如今始得碧紗籠。”這些事情總有例外的,也不能以偏概全,便視僧衆都是勢利的了。最低限度,也可以說:有了叢林製度以後,確實已經替中國的社會,做到收養鳏寡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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