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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一大師的嘉言懿行(林子青)

  弘一大師的嘉言懿行

  作者 :林子青

  今年(1995年)是我國近代律宗高僧弘一大師誕辰115周年的紀念年,海峽兩岸佛教界缁素大德和愛好藝術的人士,都在舉行熱烈的紀念活動。泉州和大師的因緣特別深厚,要召開紀念弘一大師誕辰115周年紀念暨學術研討會,這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盛會。我作爲一個從事大師生平事迹的研究者,今天能夠參加這個盛會,實在感到無上歡喜。

  今年(1995年)八月間,我有機會到臺灣參加在臺北舉行的“弘一大師遺墨真迹文物展”,看到那裏的人們對于大師的尊敬,使我非常感動!

  關于弘一大師在家出家的曆史,早年上海許多作家所寫的《弘一大師永懷錄》,已經介紹得相當詳細,近幾十年來海內外出版關于介紹他的傳記書刊也不少。50年前的1944年,我在上海寫過一本《弘一大師年譜》,概括地介紹了他的生平事迹,曾引起國內外景仰大師的人們的注意。其後,特別是近年,關于弘一大師的傳記,幾如雨後春筍的出現。1993年,我又利用陸續發現的新資料,重編《弘一大師新譜》一書,由臺灣東大圖書公司出版,內容較初版的年譜,幾乎增加一倍以上。因此,弘一大師的曆史形象,可以說是家喻戶曉了。

  對于弘一大師的評價,我想借近代著名的佛教領袖太虛大師的話來介紹一下。1932年12月2日,太虛大師在常惺法師任南普陀寺住持受請典禮和歡迎弘一大師時,致歡迎詞說:“弘一律師在中國,可說是持戒第一。其道德與品格,爲全國無論識者和不識者一致欽仰,爲現代中國僧伽之模範者。”太虛大師對于弘一律師的推許,可以代表30年代中國佛教界的公論和評價。

  隨著歲月時光的流逝,許多和他並世的高僧大德已經逐漸爲人們所淡忘,但是弘一大師圓寂以後,至今已50多年,人們對他的懷念卻是與日俱增。近幾年幾乎形成一種“弘一熱”。海內外許多報刊雜志對于他出家前的繪畫、音樂、戲劇、篆刻、詩文、書法的精湛藝術,都一致贊歎不已。一位律宗高僧圓寂以後能博得這樣持久的尊敬是少見的。這就是中國古人所謂“德厚流光”的境界,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

  弘一大師的前半生,在他出國留學以前,鑒于清廷腐敗,喪權辱國,寫了許多憂國憂民的詩詞,有“二十文章驚海內,畢竟空談何有”之句;我國著名學者梁啓超于所著《飲冰室詩話》,曾引用了大師當時的名句,如“衆生何事幹霄哭,隱隱朝廷有笑聲”“甘以清流蒙黨禍,恥于亡國作文豪”等,可見大師其憤時與自負。

  大師出家後,嚴淨毗尼,是和他的道德修養聯系在一起的。他給友人的信說:“朽人剃染以來二十余年,于文藝不複措意,世典亦雲:“士先器識,而後文藝”,況乎出家離俗之侶

  朽人昔嘗誡人雲:“應使文藝以人傳,不可人以文藝傳”,即此義也。”

  記得1942年,大師弟子李芳遠爲近代詩人郭沫若求他寫字,大師寫了一首寒山的五言詩:“我心似明月,碧潭澄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送他。上款署“沫若居士澄覽”,郭老遂稱他爲“澄覽大師”,並複李書說:“澄覽大師言甚是。文事要在乎人,有舊學根柢固佳;然僅有此而無人的修養,終不得事也。古人雲:“士先器識而後文藝”,殆見道之言耳。”

  大師深慨一般僧青年多重學不重德。他曾致書寄塵法師說:“座下天性仁厚,待人接物,與古德蓮池大師最爲相近。竊謂今後能于《雲棲法彙》常常披閱,則學問當更有進。集中《缁門崇行錄》、《僧訓日記》、《禅關策進》叁種,尤爲切要。不慧披剃以來,奉此以爲圭臬,濫廁僧倫,尚能鮮大過者,悉得力于此書也,願與仁者共勉之。”後來他請購了《缁門崇行錄》50部,托人分贈閩南佛學院諸同學,以表示他的關懷。

  大師很重視儒家的傳統道德,特別是《論語》一書。這和他幼年所受的教育是分不開的。他談到幼年僧衆的教育方法,強調“選讀《四書》及講解”。《四書》中《論語》要全讀先讀,其作依次選讀。

  大師晚年,勝聞居士請書遺訓。他說:“余行疏學淺,何敢妄談玄妙,謹錄生平不敢忘懷《論語》一章,以酬勝屬。“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雲:“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是滿爲生平得力處,願共勉焉。”可見大師得力于《論語》的,是凡事抱著一種“臨深履薄”的態度。

  弘一大師交遊極廣,但對于高官名士,都不願親近,以避攀緣之嫌。1937年他在青島湛山寺講律,有一朱子橋將軍因事到青島,也住湛山寺。當時青島市長沈鴻烈,因朱老爲政界前輩,特就寺中設齋致敬。朱老建議讓大師坐首席,他做陪客,沈市長很贊同。臨時派人去請大師,卻帶回一紙條,寫著四句詩:“昨日曾將今日期,出門倚杖又思惟。爲僧只合居山谷,國士筵中甚不宜!”邀者雖感到掃興,但都佩服其風格之高。

  大師重視道德修養,他常書寫有益身心的格言贈人。晚年他題《格言聯璧》說:“余童年恒覽是書,叁十以後稍知修養,亦奉是爲圭臬。今離俗已二十一載,偶披此卷,如飲甘露,深沁心脾,百讀不厭也。”他還把明末[FJF]

  [FJJ]益大師的靈峰宗論中的嘉言摘錄出版,稱爲《寒笳集》。讀者很受啓發。

  大師持戒精嚴,數十年如一日。他認爲消極戒殺,不如積極護生,遂發起出版《護生畫集》,由其弟子豐子恺作畫,大師親自題詩,畫集流布,幾遍海內。大師的悲心也及于昆蟲。1936年,他安居泉州草庵,庵中養蜂四匣,一匣誤食山中毒花,死者百數十。大師與諸道侶行施食法,超度亡蜂。這種事在常人看來,也許覺得可笑,但大師卻把蜜蜂人格化,完全出于悲心的表現。這種境界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大師的一般嘉言懿行,不勝枚舉。如受施金錢,他是嚴拒的。有一次,丁福保居士寄錢給他做夏衣,大師回信說:“承施禅衣之資,至可感謝!但音今無所須,佛製不可貪舊蓄。謹附寄還,並謝厚意。”抗戰期間,上海劉傳聲居士,恐大師道糧不足,未能完成南山律叢書,特奉寄千元供養,信由廣義法師轉呈。而大師堅決辭之。他對廣義師說“吾自民國七年出家,一向不受人施,即摯友及信心弟子供養淨資,亦悉付印書,分毫不自己享受。素不管錢,亦不收錢,汝當璧還。”其甘淡薄的高尚風格是近世少有的。

  最後談一點小事,以見大師持戒的嚴格。大師對于常住物即四方僧物,公私尤爲分明。據我所知,1934年夏,他安居廈門南普陀寺後山兜率陀院。時山桃正熟,照顧他的侍者要摘幾個供養他。大師急製止說:“桃子是常住的公物,私人不可摘食,應該通知庫房派人摘取,然後分給每一個人共同享受,否則是犯戒的。”事情雖然微小,也可見大師持戒的謹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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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青:中國佛教協會咨議委員、《弘一大師年譜》作者)

  (原載于:泉州市弘一大師學術研究會編《弘一大師紀念文集》海風出版社200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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