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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的艱難歲月

  玄奘的艱難歲月

     一生中無數的榮耀,甚至那些驚心動魄的經曆,在漸漸衰老的玄奘心裏都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了,只是西行路上玉門關到伊吾的這一段路程卻愈發清晰了。

  那是玄奘這偉大的一生中,至關重要的一段經曆。雖然十七年前弟子辨機根據自己口述完成的《大唐西域記》中並沒有記載那段行程,但年代越久,玄奘就越清楚伊吾老僧的那種感覺,昔日的夜談也就越清晰地再現眼前。

  即使有了自認爲應該是非常充分的准備,玄奘也沒有想到西行會是如此的艱難。

  貞觀叁年秋八月或者更早的時間,玄奘開始了他的西行求法之旅,前面還是比較順利的,先是經過秦州到了蘭州,又在涼州停留了一個多月,後又到了瓜州,再次滯留一個多月,在這段時間,雖有涼州都督“防禁特切”,但有崇信之士圖謀,也就安然無事。只是人們對河西路途的描述,讓玄奘心裏感到有些困難,諸如“洄波甚急,深不可渡”的葫蘆河;守衛森嚴的關外五烽……

  原來的馬也已經死了,向導也沒有找到。

  石磐陀的出現是事情有了轉機。即請受戒的石磐陀“明健,貌又恭肅”,玄奘于是告訴了西行的心意,石磐陀答應送玄奘過五烽,玄奘十分高興。臨行前,又和一老翁換了一匹瘦赤老馬,而在臨離開長安時,術人何弘達爲玄奘所做的占蔔多數也已經應驗,包括預測到了會有這匹赤瘦老馬。

  離開瓜州出了玉門關不遠,石磐陀改變了主意,擔心以後被發現牽連,夜裏還曾經動過惡念,返回瓜州時,對玄奘不很放心,“師必不達,如被擒捉,相引奈何?”玄奘說:“縱使切割此身如微塵者,終不相引。”石磐陀這才放心離去。

  現在有研究《西遊記》的人認爲石磐陀可能是孫悟空的原型之一,而那匹老馬似乎應該就是白龍馬了。

  玄奘孤獨地前進了八十多裏後,見到了第一座烽燧,玄奘到烽燧下面取水的時候,被一支箭險些射中膝蓋,接著又有一支箭射到,無奈之下,大聲介紹了自己,守衛烽燧的校尉王祥了解情況,被感動,不但放行,還護送出去十裏地,介紹了第四座烽燧的王伯隴,王伯隴盛情接待了玄奘,臨別時,還送了盛水的皮囊和幹糧。

  離開了五座烽燧後,玄奘走進了上無水鳥、下無走獸、複無水草、八百余裏的莫延賀碛,因爲顧影唯一,心但念觀音菩薩及《般若心經》。很快,玄奘有了最艱難的經曆,比以往更艱難,比以往更接近死亡的經曆。在經過五座烽燧時,雖說也曾産生過幻覺,但那些都和以前預想的困難相差無幾,加上王祥校尉和王伯隴幫忙,相比之下,還算是輕松的,至少也是有驚無險的。而現在,不僅迷失了道路,還傾倒了水袋,空曠的戈壁荒漠中,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玄奘頓時感覺到天地的寬大,人類的渺小。如此艱難的行程,使他禁不住會想起在長安的日子,越回憶就越想結束這次貿然的旅途。調轉馬頭往回走了十多裏地後,玄奘昏沈中蓦然想起以前發過的誓願,“若不至天竺終不東歸一步!”

  “今何故來

  ”……“甯可就西而死,豈可歸動而生!”

  擲地有聲的誓言,于是旋辔向西而進。

  從長安出發到現在,應該已經是冬季了,很短的白天,漫長的黑夜,使玄奘孤寂的旅途更加艱難。人鳥俱絕,環顧四周,只身一人,二便可以清楚地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響,沈默有時會變得沈重無比,使玄奘的身體強烈地感到來自四面八方的重壓,不時的狂風夾帶著沙石使行程變得舉步維艱。夜間的星辰以及飄忽的莫明燈火,使玄奘已經無法分辨出哪些是星辰哪些是燈火,玄奘只有專念觀音,心無所懼。

  對于産生的種種幻覺,如軍隊,如旌旗,如妖魅,玄奘還是能夠克服的。只是沒有水,確是任何人不能忍受的,困苦到了第五天,玄奘終于倒在了荒漠裏。半夜裏,忽然感到有股清涼的風輕輕拂過疲憊不堪的衰弱身體,玄奘清醒過來。再次睡夢中,見一大神問:“何不強行,而更臥也。”驚醒後,騎馬前進了十裏地,老馬突然自己改變了方向,向另外一條路跑去,玄奘用盡辦法,馬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又走了幾裏地後,天已經大亮,玄奘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幾畝地的青草地,馬徑直過去啃草,玄奘在草地上走了幾步,准備回頭,發現了一眼泉水,泉水清澈甘甜,西行之旅終于再次遇到轉機,玄奘的生命也因此被挽救。這種情形,對于西去的行旅,應該是極其難得的巧合,對于玄奘,不能不認爲這是菩薩慈悲的緣故。而這本身確實非常富有傳奇色彩,不僅僅是老馬識途,而且是冬天裏的春天。在這片草地上,玄奘停留了一天,第二天帶足了水草,繼續前行,兩天後,出了大漠流沙,來到了伊吾。

  在一間小寺廟裏,玄奘見到了叁位中原來的僧人,其中一位老僧,衣不及帶,跣足出迎,抱住玄奘大哭,哽咽不能自已,玄奘的心裏也是酸楚的,但又很淡然,幾天前的經曆,使玄奘更加領悟到《般若波羅密多心經》的大義,而且對于生死,對于佛法更有了進一步的領悟。老僧“豈期今日重見鄉人!”這句話無疑是傷感的,可是傷感對于玄奘已經是恍如隔世的事情了。只有叁十多年以後,弟子辨機被殺的事情又使玄奘的心再次受到傷感的侵擾。

  逗留伊吾的時間並不是很長,只有十天而已。十天裏,玄奘與小寺廟裏的僧人,尤其是那位老僧的交流是深刻的。對于佛法上的疑問,有些是兩個人共同想到並曾經探索過的,有些又是互相因爲看法不同而爭議的,最後互相得到啓發的。

  當時高昌王的使者正准備離開哈密,得知了玄奘到來的消息,會高昌後,告訴了高昌王麹文泰,高昌王立刻派來了使者,命令伊吾王請法師前往高昌。在離開伊吾前一天夜裏,玄奘與老僧有座談了一夜,那倒底是怎樣的一夜呢

  玄奘離開伊吾六天後,到了高昌。

  一月後,又離開了高昌,繼續西行,由于有高昌國王的提前安排,從此玄奘西行的路途變得容易多了。

  晚年的玄奘常常會回憶起西行的舊事來,其中最清楚的就是伊吾之前以及在伊吾那幾天的事情了,辨機曾經對慧立說過,要專門寫這一段的經曆,但誰知道辨機會有那樣的結局呢?慧立萌生寫法師傳的想法由來已久,不過只有在辨機托付給他後,才有了動筆的決心和信心。對于伊吾前後這段時間的經曆,卻不能另外專門寫了,因爲知道詳情的辨機丟失生命,也丟失了這段時間的創意與記憶。

  慧立在玄奘逝世後,找到了部分辨機的手稿,加上玄奘以前在他面前的回憶,撰寫了《叁藏法師傳》,因爲遺缺較多,自己也覺得不能真實反映先師玄奘的求法經曆,因此不是很滿意,所以就深藏起來,秘不示人。到了臨終時,才公之于世。

  玄奘偉大的一生中,最艱難的歲月,其實也是他最關鍵的歲月!而《般若波羅密心經》也是他領悟最深的經典。

  西行求法歸國後的玄奘專心譯經,他可能不知道,伊吾的佛寺已經遠非他經過時的那樣,不僅是大大小小的佛寺林立,而且有了更多的佛塔石窟,俨然已是西域新一片佛教的聖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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