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沒藥、郁金、诃黎勒、返魂香等數十種藥物,原産于印度、西域、東南亞等地,伴隨佛學傳入我國,成爲中藥的重要組成部分。佛香的來源廣泛,用途有浴香、塗香、焚香,除了在佛家活動中起到環境消毒和醒神怡神的作用外,還用于醫療。
佛家十分注重日常起居,規定嚴格的儀軌,其中食後漱口,用楊枝揩齒對中醫學影響尤大。佛門中“嚼楊枝”的傳統可以上溯到釋迦牟尼本人。晉《法顯傳》載釋迦牟尼在沙祗國“嚼楊枝,刺土中,即生長七尺”;《華嚴經》卷十一謂:“嚼楊枝具十德者:一銷宿食;二除痰飲;叁解衆毒;四去齒垢;五發口香;六能明目;七澤潤咽喉;八唇無皲裂;九增益聲氣;十食不爽味。晨朝食後。皆嚼楊枝;諸苦辛物,以爲齒木,細心用之,具如是德。”[17]《僧祗律》謂:“若口有熱氣及生瘡,應嚼楊枝咽汁。”[18]雖然僧人是出于宗教虔誠,用楊枝保持口腔衛生,但由于其確有療效,被衆多醫家所重視。《本草綱目.木部》“柳枝祛風、消腫、止痛,其嫩枝削爲牙杖,滌齒甚妙。”[19]可“煮酒漱齒痛”,或用白楊“煎醋含漱,止牙痛;煎漿水入鹽含漱,治口瘡。”[19]除了單味運用外,楊枝還能與其他藥物配合使用,《聖惠方》“治齒連耳腦腫痛,垂柳枝、槐白皮、白楊皮各一握,上藥細锉,每用半兩,以水一大盞,煎至七分,去滓,入鹽一錢,攪令勻,熱含冷吐。”《古今錄驗方》“治牙齒風齲:柳枝一升,大豆一升,合炒,豆炮盡,于磁器盛之,清酒叁升漬之,經叁日,含之頻吐。”佛家提倡沐浴,《十誦律》中就描繪了浴室設施的具體情況,“外國浴室,形圓猶如圓包,開戶通煙,下作伏渎,外出內施,叁擎閣齊人所及處,以鞏盛水,滿之重閣。火氣上升,上閣水熱,中閣水暖,下閣水冷,隨宜自取用。無別作湯,故雲淨水耳。”[20]《佛說溫室洗浴衆僧經》還規定了洗浴必備“然火、淨水、澡豆、蘇膏、淳灰、楊枝、內衣”[21]等七物,認爲通過沐浴可以有“清淨、面目端正、身體常香、肌體儒澤、口齒香好”[21]的養生、美容效果,更能達到“除風病、濕痹、寒水、熱氣”[21]的治療作用。
佛學的傳播還直接影響到中國的飲食風俗。《佛說佛醫經》認爲“春叁月有寒不得食麥豆,宜食粳米醍醐諸熱物,夏叁月有風,不得食芋豆麥,宜食粳米乳酪;秋叁月有熱,不得食粳米醍醐,宜食細米蜜稻黍;冬叁月有風寒,宜食粳米糊羹醍醐”,[22]對春夏秋冬四季飲食的宜忌作了具體的描述,其核心思想就是要順應自然規律,有所避宜,因時而食。印度原始佛教中並不禁肉食,可食“不見、不聞、不疑”[23]之叁淨肉。但漢化佛教大乘經典中認爲食肉就是殺生,在梁武帝嚴格懲罰飲酒食肉的出家人後,漢化佛教徒改變食肉的習慣,使茹素成爲中國佛教的重要特征。[23]中醫學早在《內經》中就認識到膏梁厚味的害處,兩晉時期仕人多崇尚清淡,自甘淡泊,認爲“食肉者鄙”,同時由于佛學的廣泛影響,“不殺生”和“因果報應”的觀念普遍被接受,因而以素食爲主的飲食習慣成了主流,但佛家禁用的“五辛”在飲食中並無限製,“案素食,謂但食菜果糗餌之屬,無酒肉也”。醫家還常常運用這些辛物治療疾病。佛經中指出飲酒有叁十五種過失。飲酒過量會“生病”、“醉便躄頓,複起破傷面目”,“醉臥覺時,身體如疾病”、“醉便吐逆”,故禁酒。茶葉原來用作藥物,“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秦漢之際,茶葉開始由古代單純的藥用過度爲藥、飲兼用;魏晉南北朝時期茶又爲佛事所用,因長時間坐禅,勢必使人疲倦,于是允許僧侶飲茶清心提神,由于禅宗盛行,僧侶倡行的飲茶之風上及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從此轉相仿效,逐成風俗”,飲茶之風隨著佛學的興起而風行天下,佛學茹素、戒酒、飲茶的齋戒生活,雖然清苦,但的確起到十分有益的延年益壽作用,被中醫學所采納,備受推崇。
四、佛學對中外醫學交流的影響
佛學傳入我國後,佛教徒多習“五明”之學,尤其是“醫方明”,通過學習出家人既可憑醫術自保,又可擴大宗教影響。這樣客觀上使佛學與中醫學緊密結合,相互影響,共同發展。史書上多有精通醫學高僧的記載。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唐高僧鑒真。鑒真自幼出家,潛心佛學,除了“醫方明”之學外,還積極參與寺廟與寺廟附設的醫療慈善機構工作,自製丸散膏丹爲廣大貧苦民衆送診施藥,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鑒真身居揚州,當時是中外交流的國際性城市,他接觸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藥材,掌握了鑒別和加工藥材的知識。鑒真爲了弘揚佛法,接受日遣唐使之邀,冒著「滄海淼漫,百無一至”的極大危險,六次東渡日本。曆次東渡,都攜帶大量的藥材與香料。據《東證傳》記載,有“麝香甘臍、沈香、甲香、甘松香、龍腦香、膽唐香、安息香、檀香、零陵香、青木香、黃陸香都有八百余斤;又有荜撥、黎勒、胡椒、阿魏、石蜜、蔗糖等百余斤,蜂蜜十斛、甘蔗八十束”。鑒真抵日後,除講律授戒,還進行醫學活動,“鑒真又能醫治皇太後弗豫有功,任大僧正,賜備前水田一百町”盡管鑒真雙目失明,仍利用嗅覺、味覺、觸覺,將藥物知識傳授給日本人民,“邦人效之,醫道益群”。鑒真將中醫學傳播至日本,被譽爲醫祖,對日本漢方醫學的發展作出重要貢獻。
五、佛學對中醫辨證論治的影響
禅宗追求成佛解脫的境界是一種唯心的修行方法,但它強調意識的主觀能動性值得重視。“外無一事可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也就是說,對于一切外界的事物和現象,必須以個人心靈的體驗得到顯現,只有經過心靈體驗的確認,外界事物和現象才獲得真實存在的意義,只有當心靈與現實世界之間突破各種隔閡,揭開層層迷霧、直接溝通,世界才能呈現真實、純粹的面目,心靈才處于一種“應用自在”的無所滯礙的本然狀態。“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24]歸根究底需由個人體驗所得,是一種“悟”的結果。禅宗強調“明心見性”即是強調直觀領悟,當散亂不定的心緒甯靜專注起來,被壓抑的只是大腦皮層的一部份興奮區域,理性邏輯思惟暫時中止,潛意識的活動趨向活躍,平時按邏輯思惟無法推導的問題,會以直覺頓悟方式,得到豁然貫通。這是無法用任何文字來加以描繪的,正所謂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中醫學崇尚“天人合一”,用直覺來把握世界,感悟生命。中醫學的診治過程是一種直觀思辨,強調用心體驗。通過直觀外推和內向反思,也就是望聞問切四診合參,不受某些症候的影響,找出疾病的本質,也是一種悟的過程。禅宗獨特的思惟方式與中醫學固有的“醫者意也”的直覺體驗不謀而合。
六、佛學對中醫養生思想的影響
佛教煩惱的含義比通常指心煩惱怒的外延大得多。可以說泛指與佛教正道相反的一切心理和行爲,是負性的、錯誤的、有害的、罪惡的,可說是一切煩惱皆是虛妄。作爲病因的煩惱包括七情致病的主要內容,造成人的性情偏頗,心身疾病,在婦科疾病中大部份也是由煩惱而引起的。一般醫生治病靠藥物,佛學醫疾更多靠 “心”,法眼識藥,慈悲醫病,博愛兼濟。
佛教中的心理調理,精神衛生思想極爲豐富,甚至可以說它自成一套體系,凡人可借用這些具體的方式來修性養生。佛學修行的目的是跨越生、老、病、死,這已超過我們心理學上講究的心理衛生範疇。他通過參禅打坐,入靜止觀,內省靜慮,明心見性,避開人間凡塵的苦惱,清靜自然,調養疾病,修行四大,求得超脫,最後能寂滅一切煩惱,圓滿清淨的功德而達到涅槃境界。
佛家追求涅槃努力擺脫世俗雜念的束縛、名色的誘惑,認爲精神、心理因素可以致病,執著于煩惱惡念,必然生理失調而致病。若心靜行正,物我兩忘,則身體亦隨之健康。這與《黃帝內經.素問》“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25]的養生宗旨頗爲接近。爲求得解脫,僧衆們普遍采用靜坐修禅法,這雖是宗教修煉方式,但客觀上起到了良好的健身作用。通過坐禅使思慮集中,身心安甯,以臻虛靜狀態,産生異于常人的功能,協調和恢複髒腑的生理功能,祛病除邪、強身健體。佛學傳入中國後,産生了各種門派,各門派修禅方法也各有不同,這對醫學氣功的發展影響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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