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不得,一著一捏即傷身刺手。此老能如是平易自如地橫拈豎弄、逆行順行得大自在,蓋他計較已盡,爐火純青,才能由濃而轉爲平淡。
我們學禅修道,先須有悟由,而悟由的關鍵在于善知識的開發。趙州和尚也不例外。他在師事南泉禅師時,一日問南泉:“如何是道?”南泉指示說:“平常心是道。”這“平常心”叁字就是指平常日用事,即是大道之所在。其或不然,一息不來時,軀殼尚在,怎麼不會言笑運動?龐居士悟道偈雲:“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可見舉凡嬉笑怒罵,謦欬掉臂,無一非真心妙用,只是世人迷于色相而不自知罷了。次就字面說來,平者不曲,常者不斷,禅者之心如能做到時時平直無曲,處處相應不斷,那當體呈現的光明與自在的妙用,也就是道了。這樣也將就說得過去,但非宗門的正說。
但此道又在何處?是否可以通過某種方法去證取?因此趙州又問:“還可趣向否?”南泉答道:“擬向即乖!”意思說,如意有擬議,心有趣向,即與道相背,怎能悟道?蓋大道無形,大音希聲,無可擬向攫取,息念即昭昭在前,生心即爲影遮,故無可趣向也。可惜許多學佛修法人,都落在擬議趣向上。看經聽法時,認爲有實法可得;修法用功時,又以爲有聖境可取。紛紛爲趣向忙碌,徒自辛勞,甯不冤苦?!其實,道本現成,不屬修證,而且人人不二,就看你迷不迷于色相。因此古德講:道在悟而不在修。
那麼,不用思想去擬議,怎麼知道是道呢?故趙州又問:“不擬爭知是道?”
南泉答道:“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廓然蕩豁,豈可強是非耶?”
大道虛廓,宛如虛空,一法不立,一絲不挂,了了分明,妙用無邊。有知則頭上安頭,面目全非;無知則如木石,不起妙用。就宗說來,不屬知,乃官不容針;不屬不知,系私通車馬。既知與不知俱無立腳處,還說什麼道不道、佛不佛與是非得失呢?
趙州在南泉指示下,悟明禅理。我們學佛修法的人,也應如此。以理明心,以心顯理,時時處處以平常心而應緣,那麼道即在其中矣。
在未講公案前,我們先講圓悟勤祖師的垂示:
“乾坤窄,日月星辰一時黑。”
乾坤就是天與地,天地是一念心的顯現。乾坤窄,就是指我們的心量狹窄。我們學佛的人心量要大,才能于事無住,安然入道。假如心量狹窄,就常與事物粘纏不清,放不下空不掉,與道就不相應了。爲人的心量如何,對修道的成敗大有講究。有很多沒有修法的人,他們也不知道信佛,平時就是心情豪放,慷慨激昂,樂善好施,不造諸惡,到了臨命終時,同樣也能預知時至,清清楚楚地安排後事,潇潇灑灑地走了。反過來,有些信佛修法的人,要死時,非但不能預知時至,反而痛哭流涕,悲傷得舍不得走。這是什麼緣故呢?因爲前者心量廣大,慷慨豪放,提得起,放得下,雖不信佛,但與道契合,如止水生光,心明慧生,故能預知時至;而後者心量狹窄,處處計較,事事擺在心上放不下,雖然信佛、念佛、持齋打坐,但心不明慧不生,如何能預知時至而潇灑往生呢?心量狹窄的人,臨死預知時至也不能,遑論了道成佛!所以說“乾坤窄,日月星辰一時黑”,一切都完了。圓悟勤接著說:
“直饒棒如雨點,喝似雷奔,也未當得向上宗乘中事。”
心量狹窄的人,縱然遇到明師,就是棒如雨點、喝似雷奔般的與他撤困,也當不得向上宗乘事--不會開悟的。
這爲什麼?德山棒、臨濟喝是宗下出名的接人手法,能使學人棒頭明心,喝下得旨。既有如此妙用,爲什麼又當不得向上宗乘之事呢?蓋學人心量狹窄,就事事擺在心裏,牢不可拔,任你怎樣棒喝與其撤困也無濟于事。譬如我們說業障本來空,你們在禅堂裏似乎承當認可“業障本如空花水月,非爲實有”,心裏輕松了。但是有些人出了禅堂遇到一些不如意的事,心裏不免又變得沈重起來,覺得業障重了。這就是住在相上的心太厲害,執著心太重了。雖然在禅堂裏受了些微的般若薰陶,但薰不動執著的老根子,還是爲這莫須有的業所障礙。殊不知所謂業障者,就是心動住相,造業受報。而一切事相都是真心所顯現的妙用,皆是影子,根本沒有實質。《金剛經》雲:“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哪裏有真實的事物?物境既不可得,你還愚癡地執著它幹什麼?心空境亡,業障就無立腳之處了。宗門雲:“了則業障本來空。”相反,你執爲實有,粘著不放,就變成“不了應須還宿債”而業障重重了。
比如人患病時把心執在病上,就會覺得這裏痛、那裏癢,難過得要死。假如你放下來,不把病放在心上,所謂痛癢,不過如此,在日常生活中只是多背了一個包袱。這樣心裏就安穩得多,病也容易好。有二位生癌症的病人,一個心情開朗豁達,不把病放在心上,照樣快快活活地生活、工作,病反而慢慢地好轉了。而另一個呢?日夜愁苦煩惱,不多久即死亡了。由此可見一切粘染執著皆是自討苦吃,自尋煩惱。就道說來,身本無有,病從何來?連包袱也不背。所謂:生病不作生病想,吃飯不作吃飯想,穿衣不作穿衣想。什麼都不可得,不去管它,那還有什麼業障不業障。所以,我們要時時心空無住,才能真正證得無爲大道。
我們修法從有爲到無爲,要曆過六地、七地、八地。到第八地才真入無爲位。到第七地時,雖證無爲,還有個無爲在,非真無爲。要到第八地,無爲影響消亡,才真正不動,所以八地又稱不動地。
我們學佛的人,一切不執著,心空無住,心量不求廣闊而自廣闊,不求開悟見性而自開悟見性。這樣才能當得起向上宗乘的大事。否則呢,總是記言記語,求玄求妙,把事情擺在心裏,放不開,那怎麼打得開這玄關識鎖,見到本性呢?所以圓悟勤祖師說,你心量一狹窄,雖有祖師在你面前棒喝交馳也無用。因爲你執著太深,糾纏過甚,祖師也無能爲力了。
我們修任何宗法,淨土也罷,禅宗也罷,密宗也罷,都要一切放下。不放下,法修不成。或許有人要說,念佛的人有阿彌陀佛接引往生,用不著放。是嗎?如果念佛的人愛根不斷,放不下這娑婆世界的妻財子祿、功名富貴,也能往生嗎?恐怕佛力再大,也不能接引往生吧!?何以故?因爲你這只臭糞船的纜繩緊系在岸邊的樁上--戀著娑婆,雖有機動力--佛力,叫他如何開得動呢?!由此可見,放下一切,一心用功,才能有所成就,不是什麼投機取巧可以得逞的。
圓悟勤接下又垂示說:
“設使叁世諸佛,只可自知。”
斯道,即如叁世諸佛,也只能自知,無法開口,就像啞子做夢一樣,無法向人說。我們的本來面目沒有一樣東西可以比仿,沒有一樣物件和它相似,所以也就無法向人講,只可自知了。宗門雲:“妙高峰頂,不容商量!”故叁世諸佛,有口難開。
你們今後不必問人家打開本來是什麼境界。阿彌陀佛!這無知之靈知,無法描繪,怎麼向你道?縱或遇到明眼人,也不過旁敲側擊,烘雲托月,以心印心。你心未明,說也不會。宗下所謂:“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獻詩。”假如說你見到什麼,那你見鬼,不是見道。《金剛經》說得很明白:“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見佛見光都不是,凡所有見,皆非真見。《楞嚴經》說得更清楚:“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有所見的都不是。所以你們今後不要向別人打聽,還是自己用功,打開本來,自證自知,才不爲別人所瞞。打開之後,向過來人印證倒是可以的。在此之前打聽別人最壞:一、看人家有什麼境界,從而衡量人家是不是開悟,妄下定論。二、妄長知見,以爲開悟是某種境界,自己也想于此得個消息。此見一起,非但不得消息,反而定也不能入。因爲要得消息的這一念,即是妄心,妄心紛起,還能入定嗎?叁、人家有境界了,我怎麼沒有?衷心憂急,坐不安席;或自甘卑劣,不思上進,憂傷悲歎,用功無力;更或嫉妒人家,中傷別人,那就更不好了。
一真法界是什麼形象,確實不好說。故叁世諸佛到這裏無開口處,只好自己知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曆代祖師,全提不起。”
過去各代大祖師,對于這件事,都無法全體描繪出來,拿給你看。因爲它言語不能到,思想不能及,無開口處。一有言說,便有落處,而非真空無住的一真法界了。如趙州大師說:“佛之一字,吾不喜聞!”連佛也不立,可謂幹淨剿絕了。但後人指出:“尚有不喜在!”可見這真空絕相的妙有,宛如虛空,是任何人無法措手的,又怎麼能拈提呢?任憑你橫說豎說,妙語如珠,也只是半提,而不能全張。但如遇穎悟之士,言下得旨,亦能由半提而張爲全提;反是,即全提亦淪爲半提矣。如五祖演大師語一士子雲,有一首小豔詩頗相近:“頻呼小玉原無事,只欲檀郎識得聲!”士瞠目不會。圓悟勤在旁聞之,步出方丈,適聞金雞喔喔啼午,豁然大悟雲:“這不是“聲”麼?!”可見半提全提都由當人自己轉換,祖師是不能代勞的。
“一大藏教,诠注不及。”
叁藏十二部經文,也無法把它解釋出來。這就等于善于畫圖的人,也沒法把一種峻拔飄逸的意境畫出來一樣。宗下有句術語說:“好個風流畫不成。”這段無盡風流的大好風光,叫人從何下筆,怎麼描繪呢?只好隱隱約約烘雲托月地說個梗概,由你自悟。譬如說:“綠蔭深處是晨曦”,用以比方秘在形山的天真,這個蘊藏在綠蔭深處的曦微晨光--真心,你縱使請善于畫山水的妙手王維來畫,他也無從握筆臨池。又比如宗下的名句“棋逢絕處著方妙,梅到寒時香愈清!”這種清越峻拔的意境,除了你自己心領神會之外,又怎麼描繪?故一大藏教到這裏也無法把它注釋出來。世尊末後在靈山會上拈花示衆,以傳此不傳之秘,爭奈人天罔措,無有入處。幸賴金色公破顔微笑,以心印心,所謂教外別傳的這盞光耀大千、騰輝千古的心燈,始得代代延綿不絕地衍傳至今。此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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