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您這是要到什麼地方去呀?他答:“選官去。”去參加科舉考試,考中了就可以應選補缺而做官。禅者說:“選官何如選佛!”做官怎麼能比得上做佛呢?做官只是一時的功名顯赫,只是過眼雲煙,不能長存于世。修道成佛則能夠亘今古而常存、曆滄桑而不變。做官必須是爲了治理好國家、爲了百姓的安甯幸福、爲了國富民強竭盡才智,才算得上是個好官。雖然如此,也不能利益多少人,不能夠給大家帶來多大的利益。這與修道成佛對衆生的利益,是遠不能相比的。一旦修行成佛,就能救度無量無邊的衆生,並且“皆令入無余涅槃而滅度之”。讓他們都能徹底解脫、永離生死苦海。所以“選官何如選佛”呢?做官需要“選”,學佛也需要“選”,都需要挑選、選擇,優中選優。佛教的修行道場就是選佛場,“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爲。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看誰用功精進不懈,看誰能修得心空無住,誰就能應選而做佛,誰就能開悟成道,這是要選一選的。所以,大家修法須勇猛精進,不可懈怠。假如求得了修行方法,就那麼遊遊泛泛、懶懶散散的,今天修修、明天停停,這樣怎麼能成道呢?道場是選佛場,你不用功,就要落選。要努力上進,真正證到心空無住,才堪中選。
丹霞在旅店裏忽夢白光滿室,聽了占者“解空之祥”的解釋,又受了禅者“選官何如選佛”之激勵,非常感動,當下便決定抛棄仕途,學佛修道。他問禅者:“選佛當往何所?”要學佛修道應當往什麼地方去啊?禅者說:“今江西馬大師出世,是選佛之場,仁者可往。”現今馬祖大師出世,在江西說法度衆。馬大師是當今的大禅德,他的道場就是選佛場,你可以到他那裏去。丹霞毫不猶豫,便直奔江西,趕往馬大師的道場。他見到馬大師,卻不說話,而是用兩手托著幞頭腳,讓馬大師看。幞頭是古代男子用的一種頭巾,幞頭腳就是幞頭包在頭上的折角處。一般人初來乍到,總要先介紹自己是誰,從什麼地方來,來幹什麼。丹霞就不這樣,才見馬大師,就以兩手托幞頭腳,已顯露出“以無言顯有言”淩厲直捷的禅風。縱觀丹霞的學道因緣,那“白光滿室”之夢、那占者、禅者之遇,固然可以說是佛菩薩點化他。而他一點就醒、一撥便轉,毅然抛棄仕途,那幹淨俐落、毫不拖泥帶水的風格,豈不是再來人的作略麼!
馬大師仔細地打量著這個兩手托幞頭腳的年輕人,看出他與石頭禅師對機,便對他說:“吾非汝師。南嶽石頭處去。”六祖以後,禅宗分燈,輾轉相傳,是從青原行思、南嶽懷讓這兩支傳承延續下來的。行思禅師、懷讓禅師都是六祖的弟子。石頭希遷禅師嗣法青原行思,馬祖道一禅師嗣法南嶽懷讓。石頭禅師機鋒峻拔,往往使人摸不著邊際,而馬大師的禅風則比較平緩。悟道各有各的機緣,適合峻拔的便以峻拔的手段接引,適合平緩的便以平緩的手段接引。丹霞與石頭對機,而大名鼎鼎的龐蘊居士卻與馬大師對機。龐居士一開始是跟石頭學禅,他問石頭禅師:“不與萬法爲侶者是甚麼人?”一切事物都是法,一切事物都有相。不與這些有相的東西爲伴侶,即是超越萬法。這是什麼人的境界呢?這一問相當高深,夠絕對的。石頭禅師聽到他這麼問,就用手捂住他的嘴。這說不出話的是誰?!有語言就有思惟,落入語言、落入思惟就不是了。龐居士經石頭禅師一捂,豁然有省,但還不徹。後來,龐居士又去參問馬大師,還是那個問題(若徹就不須再問了)“不與萬法爲侶者是甚麼人?”馬大師說:“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西江是江西省的一條大河。等你一口能把西江水吸幹的時候,我才告訴你。你若不能一口吸盡西江水,我就不告訴你。這是不落語言的啊,一說出來,就不是了。龐居士言下大悟,立時了徹,頓領玄旨。悟後再起妙用,那就不只是一口吸盡西江水了,“滄溟深處立須幹”啊!
神迹卓著的五臺隱峰禅師,俗姓鄧,燈錄上稱他鄧隱峰,是馬祖的弟子。他早年跟馬祖學禅的時候,也想去參問石頭。馬祖告訴他:“石頭路滑!”石頭禅師機鋒峻拔,你未必能摸得著邊際,會滑倒你的。鄧隱峰說:“竿木隨身,逢場作戲。”他還滿不在乎。來到石頭那裏,他繞著石頭的禅座轉了一圈,頓了頓手裏的錫杖,問石頭:“是何宗旨?”石頭說:“蒼天!蒼天!”鄧隱峰摸不著頭腦,跑回來問馬祖。馬祖說:“汝更去問,待他有答,汝便噓兩聲。”鄧隱峰又跑到石頭那裏,跟前次一樣,轉一圈,頓頓錫杖“是何宗旨?”石頭禅師這次不答蒼天,搶先向他噓了兩聲。鄧隱峰不能再噓了,又跑回來問馬祖。馬祖說:“向汝道,石頭路滑!”我早就告訴過你,石頭路滑,他比你先下手,他的機鋒急得很,你未必能對機。鄧隱峰與石頭不對機,而丹霞卻正好與石頭對機。所以馬祖不贊同鄧隱峰參問石頭,卻指示丹霞到石頭禅師那裏去。馬大師堪稱善觀機緣啊!
丹霞到了石頭禅師那裏,還是以兩手托幞頭腳。石頭禅師說:“著槽廠去。”當年六祖初見五祖,五祖也是說“著槽廠去”,于是六祖便到後院破柴踏碓。丹霞聽石頭禅師這麼講,便行禮致謝,從此隨大衆過起了農禅生活。就這樣住了叁年,丹霞悟道了。有一天,石頭禅師對大家說:“來日鏟佛殿前草。”第二天,大衆都找出鍬、鋤等工具,准備鏟草。只有丹霞禅師與衆不同,他端來一盆水,洗淨了頭,來到石頭禅師面前跪下了。原來“鏟殿前草”是指剃去頭發啊,要給他們剃度。丹霞識得石頭禅師的機鋒。石頭禅師見他這樣,笑逐顔開,便給他剃發,度他爲僧。隨後又爲他說戒,丹霞“掩耳而出”,他捂著耳朵不聽,出門跑了。這是什麼意思啊?丹霞機鋒峻峭,壁立千仞,當初以兩手托幞頭腳已顯端倪。此時若說“我無貪瞋癡,何用戒定慧!”那便成了說教,不是禅機了。丹霞禅師掩耳而出,正是禅師的作略,省卻多少言語,正是無言勝有言。諸位,我們各人問問自己:還有貪瞋癡在嗎?若說有,性本不垢不淨,何來貪瞋癡?若說無,佛又爲何教修戒定慧呢?請在這裏下一語。(良久),若忽有人喝一聲、掩耳而出,吾則哈哈一笑、下座。
丹霞這一跑,又跑到江西馬大師那裏。他也不先去參拜馬祖,就跑到僧堂裏。僧堂供有聖僧--羅漢僧的塑像,丹霞騎在聖僧像的脖子上,坐在那裏。衆僧都大吃一驚,這人怎麼這樣不知禮節、怎麼敢在聖僧頭上坐啊?便急急忙忙地去向馬祖報告。馬祖過來一看,說:“我子天然。”這是我的孩子,是禅宗的子孫,佛性天真、自然合道。丹霞連忙跳下來向馬大師禮拜,說:“謝師賜法號。”謝謝師父賜給我名字,“天然”就是我的法名,于是他就叫“天然”了。丹霞天然禅師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以上我們介紹了本公案之主--丹霞天然禅師,下面講解這則公案:
丹霞問僧:“甚處來?”僧雲:“山下來。”
有一位僧人來參丹霞,丹霞禅師問他:“你從什麼地方來?”乍一聽,這問話稀松平常,是從溫州來,還是從涼州來,從什麼地方來啊?其實,禅宗祖師接引學人,句句不離佛性根本義,這是問他生從何來、死往何去,問的是這個來處。這僧的回答也頗似個明眼人,他不說來的地名,是沙馬界、還是五馬河。而回答:“從山下來。”這答語還像回事,好像是個“作家”,好像是要“驗主”,檢驗一下主家是否道眼通明。若主家道眼不明,還真是難以抵對。然而,丹霞是極其透徹的大祖師,自有出衆的手段,不會被他問倒。丹霞一聽,你不通來處,好像是個“作家”。我再考考你,看你是不是真的明眼人。丹霞要再辨一辨來僧的真假。
霞雲:“吃飯了也未?”僧雲:“吃飯了。”
丹霞問來僧:“吃過飯了沒有?”來僧說:“吃過飯了。”壞了!麒麟皮下露出了馬腳,這僧原來是個懵懂漢。但是,也不能說定,有的人就敢于故意賣個破綻,敢于橫身虎口讓對方咬。對方若咬不住,就不是明眼人。雪峰禅師就善用這種手段。雪峰座下有一僧,去參問靈雲禅師,問靈雲:“佛未出世時如何?”靈雲舉起拂子。又問:“出世後如何?”靈雲還是舉起拂子。佛爲一大事因緣出現于世,爲使衆生開、示、悟、入佛的知見,也就是爲了使大家明心見性,明悟自心本具的真如佛性。“佛未出世”是指尚未明心見性,“佛出世後”是指明心見性之後。靈雲答這兩問都舉起拂子,幹淨剿絕,以示“悟”與“不悟”不二,烘托出天真佛性在悟不增、在迷不減。掃掉了明心見性、開悟、成道等等概念上的粘著,一法不立、一絲不挂。只有如此透徹,才算得上真正明心見性。這僧卻不能當下契入,無疑是粘滯在開悟、成道等概念裏,不能透脫。他又跑回來了,又回到雪峰這裏。雪峰說:“返太速乎?”你回來得也太快了!這到底是爲了什麼呀?這僧說:“某甲到彼,問佛法不契,乃回。”雪峰問他:“汝問什麼事?”這僧便將靈雲怎麼怎麼舉拂子的事說了一遍。雪峰明白了這僧的落處,對他說:“汝問,我爲汝道。”僧便問:“佛未出世時如何?”雪峰舉起拂子。僧又問:“出世後如何?”雪峰放下拂子。有人說,雪峰答得好,舉起拂子表示執著事物不放,放下拂子表示一切都能放下。這理論聽來也不錯,卻和這僧犯的是同一種毛病。什麼叫“放下”?沒有東西可放,才是真正的放下,才算透脫。還有東西可放,分明沒有透脫,不算真正放下!雪峰一舉一放,正撓到這僧的癢處,這僧若能當下悟去,若能像玄沙那樣說一句“老和尚腳跟未點地在”,便可潇灑自在去也!
雪峰曾示衆雲:“世界闊一尺,古鏡闊一尺;世界闊一丈,古鏡闊一丈。”玄沙指著火爐問雪峰:“火爐闊多少?”雪峰答:“如古鏡闊。”玄沙說:“老和尚腳跟未點地在!”
“世界闊一尺,古鏡闊一尺;世界闊一丈,古鏡闊一丈。”雪峰是用古鏡比喻天真佛性。佛性與世界本來不二。《心經》在講了“色不異空、空不異色”之後,恐學人將色、空看作“不異(相同)”的二物,緊接著說“色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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