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日用中保任圓成,還疑個什麼呢?
或者有人說:參禅參禅,要經過一番艱苦參究開悟,方能大用現前。直指頓悟見性之禅,只是口頭禅、文字禅,乃至野狐禅,不派用場。更或認爲其他宗派雖修至見性時亦不是禅,唯有參話頭,才是嫡傳的教外別傳之禅。
他們似乎忘記了禅宗的初祖摩诃迦葉接佛心印時,是經過一番艱苦參究話頭才開悟接法的,還是于釋迦佛拈花示衆時微笑印心的。須知禅就是涅槃妙心,真如佛性,只要明悟不疑就是,不在用什麼法上。一切方法只是明見它的手段,不是真僞的分別。而這些手段須視時代之不同,根器的優劣,隨時製宜,不可泥執成見,墨守陳規。否則甚難造就人才,紹隆佛種!相反,因爲西天二十八祖和東土六祖都不是用參話頭開悟的,而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所以說禅只到六祖爲止,以後只是教,不是禅的,亦大有人在!故禅之爲禅,絕不在某種傳統方法上。
至于說大用現前,不知果何所指?如以爲顯發神通,才算大用現前,那未免太執相,太狹隘了。須知宗下所謂大機大用,乃指胸襟磊落,意氣風發,慷慨激昂,豪邁不群的處世爲人的風格;不受一切受,遇事不粘,明見機先的作風,所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不是什麼顯發神通不顯發神通。如說神通,難道穿衣吃飯、發明創造,不是神通嗎?如說不是,爲什麼龐居士說“神通與妙用,運水與搬柴”哩!可見你輕視日常運用不是神通,乃是你著相求神奇、好玄妙的劣根性在作怪!換一句話說,你的心根本不曾空,不曾見性,還是著相以求。這樣下去,即便發了神通,亦成魔道,因粘著未斷在。持這種見解的人很多,茲再舉一例,以示尋常日用即神通妙用,不可另求玄奇神妙,以免弄精魂而入魔道。麻谷等五位大德悟道後,行腳參方,以資增益。時天熱口渴,見路旁有一婆婆賣茶,乃喚婆雲:請來五杯茶。婆見來五位和尚,乃問雲:大德何往?曰:參善知識。婆送上茶後曰:我這裏茶要有神通才能喝,無神通不能喝!五位大師雖已開悟,但神通未發,面面相觑,不敢舉杯飲茶。婆見狀哈哈大笑雲:五個呆鳥看老婆子逞神通喝茶!舉起杯來,一一飲盡。五人看罷恍然大悟,齊聲道:今日才是我等真正悟道時!我等時時在神通中,不知是神通,還向外馳求。今日不逢婆婆,又幾錯過一生!這雖是觀世音菩薩化身指點彼等,又何嘗不是指示我們的迷津哩!
達摩大師雲:迷時色攝識,悟時識攝色;但得本,不愁末。直指見性,如自真肯不疑,必然通身放下,寓定于慧,于日用中死心帖帖地毫無粘滯。縱或習染深厚,一時不能淨盡,遇個別境緣尚有起心動念處,但前念才起,後念即覺,不至徘徊不去,留連忘返。再經綿密打磨,不斷錘煉,必然“皮膚脫落盡,惟露一真實”,不愁不神通大發。至于將信將疑、猶豫不決者,又當別論矣。
如說其他宗派修至見性時亦不是禅,爲什麼經文分明說“若人但念阿彌陀,是名無上深妙禅”呢?淨土宗人念佛念到“一心不亂”、“花開見佛悟無生”,不是即與禅宗合轍了嗎?所以古德說:“禅是淨土之禅,淨土是禅之淨土。”“禅即淨,淨即禅,禅淨不分家。”禅與淨的關系既如此,其他宗派又何嘗不如此呢?因爲同是佛說,同是明心見性,同是了生死的呀!爲什麼偏偏要分宗裂派,你呵斥我,我責罵你,兄弟阋牆哩!上面說過,有人說:“禅屬悟,不屬修;禅是頓,不是漸。禅之爲禅,只到六祖爲止,以後只是教,不是禅了。”因爲教是講漸修的,一步一個腳印,曆階上升,有修、有得、有證的;而禅是一悟便休,一切時、一切處只隨緣放曠、任運逍遙,無修、無得、無證的。六祖以後,諸方禅德都講漸修,研討取證,所以只是教而非禅了。
這些說話,聽來很覺高妙,但究其實際,恐無是處。因宗與教固有頓、漸、悟、修之分,但所分在入處之不同,而不在證境之速與慢。從研究教理而大開圓解,證見本性者謂之教下;從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者謂之宗下。及至到達目的地,彼此無殊,都是一樣。故古人說:教是有聲之禅,禅是無聲之教。不能因當今習禅者根器漸劣,悟後習染不淨,須假漸修,以了余習,便謂是教非禅。如果必謂一悟便徹,更不待保任、牧牛、打掃余習,即便歸家穩坐,毫無走著,方是禅宗,那麼六祖悟後,還有十余年隱藏獵人隊中韬光養晦的功夫,也算不得禅了。
故不能這般武斷地說:“一悟便休方是禅,悟後漸修便是教。”因爲我們曆劫多生顛倒妄動,執著慣了,積爲習氣,深著八識田裏。今雖醒悟,怎奈習染深厚,影響難消。猶如臭糞桶積糞多年,一旦倒盡,但臭氣深入木裏,絕不能一下消盡,須待久久泡洗掃刷,方能漸漸除盡余臭。故真正腳踏實地的修行者,深知其中甘苦,不敢狂言亂語,于稍有悟入處,謬贊自己已無修、無得、無證。至于一悟便至無修、無得、無證者當然不能說絕無其人,但究竟少數,非人人可冀。況且這種絕頂上根人,今日之所頓悟、頓證,與昔日之漸修、漸證不無關系。古德雲:今日之頓正是昔日之漸。所以不能一筆抹殺漸修、漸悟、漸證的人,說他們不是禅。況且這種悟後漸修的人,從上禅宗說來,也是絕大多數。連頂頂大名的禅宗大德趙州和尚也有“八十猶行腳”之說,何況他人!
從前有一秀才,讀了幾本禅宗祖師的語錄,便謂已大徹大悟。去參歸宗禅師,說自己已到無修、無得、無證了。宗只含笑唯唯。俟其告辭而去、送至門首告曰:閣下錦袍後背何來一大洞?秀才慌忙問雲:在哪裏?在哪裏?宗呵雲:好個無修、無得、無證!秀才面赤惶愧而去。這不是給我們一個自诩無修、無得、無證者出乖露醜的曝光寫照嗎?
綜上所述,我人于不思善、不思惡--前念已斷,後念未起時,雖空寂無念,而非如木石,蓦然回首,薦取此了了靈知即本來面目;既無有亂,亦無有定,隨緣應用,毫無粘滯,即爲明心見性。複次,性是真空妙有,非是頑空,以真空故必有相用,有相用故方是真空。故性即相、相即性。我人能于日用中,透過相見性,不爲相所轉;識得一切事物、任何相用俱是性的顯現、心的妙用,只利物之用,而不爲物所用,即爲明心見性。古德雲:拈一根草,即丈六金身,即是悟後的注腳,切不可作奇特玄妙想。因奇特玄妙本身即是妄想,非但障自悟門,不得明心見性,而且有入魔之虞。須知一切神通玄妙,均以明心見性爲基礎。只要于悟後,勤除五蓋,即財、色、名、食、睡,不受一切受,自然水到渠成,六通齊發。有如大鵬一翅數萬裏,全仗腳下一點勁,如腳不點地一下,亦無由飛起。
如或不然,經此番敘述,仍不敢咬定,不肯承當,又想明心見性者則莫如習密,由密過渡到禅,比較省力穩當。以密仗佛力加持,似比禅宗自力參究快速省便得多。尤有進者,密宗有異勝方便,假多種力量接引,不似參禅,除老師逼拶指示外,別無他法,故成就較禅宗殊勝快速。如人乘車或飛機,自比步行者省力迅速。但密宗法門深廣,儀軌繁多,學者一時不易窺其全貌。擇其簡速易行,與禅相近者又莫如“心中心密法”,以該法是無相密,無有繁複儀軌,不須建立壇場,任何人隨時隨地俱可修習,而且不用轉彎抹角,修持加行,從有相過渡到無相,可以直接證體起用。故世人嘗贊之爲禅密,語雖不當,義有足多者。至于它的修法留待下面“密宗”裏再談。
㈡ 淨土宗
淨土一宗,法門深廣,普被叁根,圓該八教。蓋心即土、土即心,心外無土、土外無心,故經雲:欲淨其土,先淨其心;隨其心淨,即佛土淨。土即是心,而心又是宇宙間最大的能量,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的,無有一物超越心量之外,故也無有一宗能超乎淨土之外了。所以淨土能高能下,可深可淺。
如就淨土的本義說來,修行人的心清淨了,則一切土、一切處無不清淨、無不自在,十方世界無不同時化爲淨土。心如不淨,即在莊嚴佛土,亦複顛倒煩惱。古德雲:心淨阿鼻即爲淨土,心穢淨土即爲阿鼻。至于西方乃表日升于東落于西,結果圓成之意,故普賢大士以十大願王求生西方淨土,以圓成佛果也。
真修淨土者,時時觀照心念--或用念佛觀,或用淨土莊嚴和阿彌陀佛聖像作觀,更或觀自身即彌陀等,不令攀緣住著。才有念起,即凜覺轉空,或提起佛念,化去妄念,不使相續。久久專注,努力用功,時節因緣到來,忽然能觀與所觀、能念所念,頓時脫落,彌陀真性,灼然現前,親見法身,即當下現生淨土。這在禅宗謂之明心見性,在淨宗謂之“花開見佛悟無生”,語雖異而義則一,故禅淨不分家也。
欲真生淨土,正不待死後往生。必須現生努力,當下能生,方有把握。《彌陀經》所說之“臨命終時”一般皆解作“等到氣斷死亡的時候”,其實這都是依文解義。如按經的精義來說,蓋所謂臨命終時者,不是死下來的時候,而是“等到生死命根終斷的時候”。什麼是生死命根哩?就是我人的顛倒妄想啊!所以《彌陀經》在臨命終時接下來就說心不顛倒,彼佛現前。當我們用功作觀或念佛,用到著力時,行不知行,坐不知坐,孜孜兀兀,除佛念外,別無他念,這生死命根--妄念,即將終斷。到最後忽然根塵脫落,一心不亂,當下即親見真佛,生到淨土了。
到那時,方知娑婆即是極樂,極樂即是娑婆,平日分東分西、說淨說穢,皆如白日做夢。故雲真生淨土者,生而無生,去而不去也。如果仍有娑婆、極樂之分,淨土、穢土之別,正是心未清淨、妄念未盡也。
可惜現階段一般修習淨土者,眼光均向最下層看,修行從最低處著手,異口同聲說:“我們修淨土宗,以生西爲目的,而生西是仗佛慈力接引的,是他力修行,不是自力修禅宗,不要明心見性。”如問他:“一心不亂”是什麼?爲什麼《彌陀經》要說“執持名號,一日乃至七日一心不亂”呢?他便連說不須不須。靈峰蕅益大師說過:“得生與否,全由信願之有無。”我們只要具真信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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