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十五節 觀心

　　《大乘本生心地觀經》：佛告彌勒菩薩言：心地法門，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聞是妙法，一經於耳，須臾之頃，攝念觀心，薰成無上大菩提種，不久當坐菩提樹王金剛寶座，得成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世間諸法，不離尋思測度，此尋思測度，不過是妄心之分別，與言論之假立，正是虛妄計度。而出世之不思議法，正離於虛妄計度及言說之假名，乃是佛陀自身所證得『真實常住、不思議、不變壞、如如之理性。』亦即本經中之『根本心地。』此『根本心地，』凡宇宙一切諸法，情與無情，皆攝於此『根本心地』之中，皆爲此『根本心地』所現之諸法。換言之，即所謂：以『根本心地能觀之智慧，』而證得『根本心地所觀之理體。』『如如之理，』即此所謂：『根本心地所觀之理體。』『如如之智，』即此所謂：『根本心地能觀之智慧。』若欲思惟如如之理，必先聽聞出世之法。既聞出世之法已，而尤須勤加功用，以修習如如之智。既如如之智成，則其如如之理，隨其如如之智而顯。如是，則如智即理，如理即智。二而不二，不二而二。要之，即『無分別』之一真法界也。今此心地妙法，無論其爲能照，無論其爲所照，皆是能所雙亡，緣觀俱寂之無分別智境。非是邪妄分別所能知。因此，邪妄分別是建立於分別之上。而『根本心地』之妙法，是無分別智之所行。唯其如是，故能與事實理體相符契。不同於龜毛兔角之相用全無。然此心地妙法，固然甚深微妙，難可思議。但欲令衆生得知此法，又不能不方便善說，引導衆生令其從聞而思，從思而修，以入於佛智。亦即《法華》所謂：『如來爲令一切衆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故出現於世』者是也。)(本段《心地觀經》經文下面小注，均系太虛大師所釋。)爾時世尊告智光長者言：善男子。應當修習無相正觀。無相，能伏妄想。唯觀實性，不見實相。一切諸法，體本空寂，無見無知，是名正觀。若有佛子，安住正念，如是觀察。長時修習無爲，妄想猛風，寂然不動。聖智現觀，證理圓成。佛告文殊師利菩薩：善男子！叁界之中，以心爲主。能觀心者，究竟解脫。不能觀者，永處纏縛。譬如萬物，皆從地生。如是心法，生世，出世，善惡，五趣，有學，無學，獨覺，菩薩，及於如來。以是因緣，叁界唯心，心名爲地。一切凡夫，親近善友，聞心地法，如理觀察，如說修行。自作教他，贊勵慶慰。如是之人，能斷二障，速圓衆行，疾得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爾時大聖文殊師利菩薩白佛言：世尊。如佛所說：唯將心法爲叁界主。心法本元，不染塵穢，雲何心法，染貪嗔癡？於叁世法，誰說爲心？過去心已滅，未來心未至，現在心不住。諸法之內，性不可得。諸法之外，相不可得。諸法中間，都不可得。心法本來無有形相，心法本來無有住處。一切如來尚不見心，何況余人得見心法？一切諸法，從妄想生，以何因緣？今者世尊，爲大衆說：叁界唯心。願佛哀愍，如實解說。爾時佛告文殊師利菩薩言：如是如是。善男子。如汝所問，心心所法，本性空寂。善男子。如是所說：心心所法，無內無外，亦無中間。於諸法中間，求不可得。去來現在，亦不可得。超越叁世，非有非無。常懷染著，從妄緣現。緣無自性，心性空故。如是空性，不生不滅，無來無去，不一不異，非斷非常。本無生處，亦無滅處。亦非遠離，非不遠離。(此段以空顯性。心的體性是空。一切法皆以空爲自性。要以龍樹八不中道義，而顯心的如實體性。)如是心等，不異無爲。無爲之體，不異心等。心法之體，本不可說。非心法者，亦不可說。何以故？若無爲是心，即名斷見。若離心法，即名常見。永離二相，不著二邊。如是悟者，名爲真谛。悟真谛者，名爲賢聖。一切賢聖，性本空寂。無爲法中，戒無持犯，亦無大小。無有心王及心所法。無苦無樂。如是法界，自性無垢，無上中下差別之相。何以故？是無爲法，性平等故。如衆河水，流入海中，盡同一味，無別相故。此無垢性，非實非虛。此無垢性，是第一義，無盡滅相，體本不生。此無垢性，常住不變，最勝涅槃，我所淨故。此無垢性，遠離一切平等不平等，體無異故。(此段是直指法界。梁武帝問達摩：如何是聖谛第一義。達摩答：廓然無聖。由此正明第一義谛，凡空聖亦空。這即是離言自證之無爲法界。在此無爲法界中，戒無持犯，乘無大小。既無心心所法，亦無苦樂享受。而且連上中下差別之相亦沒有。這是個完整的清淨法界。因爲凡聖平等，也就沒有染淨的法可清算。因爲自性無垢。既無垢，亦無淨。不垢不淨，無有差別，平等平等。譬喻衆多的水流入大海裏去了，皆是同樣的味道。所以此無垢性，非實非虛，是最勝義，無盡亦無滅，常住不變。所謂：最勝涅槃，是最勝智。一切法，既無我所相，所以我所淨。遍法界都是平等。亦不是離一切不平等外，另有平等可施設。所謂：離四句，絕百非，要自心各各親證相應，非言語所能诠表。從觀心地見本來空寂所顯的真實性，當下成佛，這是禅宗獨有的法味。初六祖慧能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四句偈，五祖抹去。雲：『亦未見性。』以猶是此經空顯其性之義。到了聽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六祖才廓然大悟。自性無有動搖，具足無量功德，才見性成佛。方是此直指法界之分齊。)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欲求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者，應當一心修習如是心地觀法。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載：佛告大意：前聖所知，轉相傳授，妄想無性。(佛佛所傳，祖祖所授，皆只此『妄想無性』而已。世間諸法，不出妄想範圍之外。只要你有一絲一毫，都是妄想。如果透得妄想無性，還有什麽呢？因此，達摩初祖以之付給二祖。憨山曰：前聖所知者，但妄想無性耳。豈真有所傳耶，是在默契自知而已。)菩薩摩诃薩獨一靜處，自覺觀察，不由於他，離見妄想。上上升進，入如來地。是名自覺聖智相。(獨在靜處，用自覺來觀察。勿用妄想，而所觀察的就是自己的覺性，亦不是妄想，以符唐譯『觀察自覺』之語。所謂：以如如智觀如如理。等到得理智合一，能所雙亡，則一切見解，一切妄想悉皆遠離，那就差不多了。怎樣能用自覺來觀察自覺呢？直心正念真如，不觀而觀，不察之察，惺惺寂寂，冷暖自知。若有觀看，有尋伺，那成個什麼呢？如何能見到覺性呢？如何能離妄想呢？不見有些祖師只教人『莫妄想。』妄想若消，覺性自顯。從始到終，自己觀察，自己省悟，他人無由幫助，而無師智，自然智，自會現顯。所以憨山謂：『這是揭示如如之智，所謂：教外單傳之旨，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之密意。』靈峰謂：『此正示唯心直進圓頓妙修。』蓋此實世尊把最圓頓最簡妙的修行法門，直捷示出。所謂：『初發心時便成正覺。』任何修行的人，必須從此起修，然後逐步穩固，逐步升進，以入如來之地。至於圓頓妙修，而說逐步升進，則圓融不礙行布，差別不妨平等。前人言之已多，茲不再述。)

　　黃梅五祖會下秀大師於廊下書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六祖聞之，亦作偈曰：『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此偈完全表空。若以此空，來破前偈之有，確很適當。而且一切皆空，則諸妄消亡，一真獨耀。所謂：『但離妄緣，即如如佛。』無論宗門教下，無不如此。若只就句論義，照一般的看法，則此偈，似僅得其體，未能起用。只表一切皆空，未及千紅萬紫。)

　　後來五祖爲六祖說法，講《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六祖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什麼叫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不是有時無住，有時生心，無住時不生心，生心時不無住。而是一面無住一面生心。寂熙同時，並無先後。於是悟到體能起用，用不離體，體即含用，用即是體。這才知道，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從前是有真無妄，現始知，妄即是真。正如五祖所示：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而此如如之心，才是真實，才算見性。六祖到此，才真正大悟。而所悟境界，實迥出從前意想之外，遂有下面五個『何期』之語。)遂啓五祖曰：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到此才是無一物中無盡藏，無盡藏仍無一物。寂而能照，照不離寂。萬象森羅，一絲不挂。)五祖知其已悟本性，便傳衣鉢。偈曰：『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上二句，有佛有衆生，萬法具足。下二句，無佛無衆生，一絲不挂。有佛無佛，二俱不著。萬法具足，即是一絲不挂。即寂即照，而無寂無照。無情，無種，無性，無生。這種情況《宗鏡錄》永明言之最詳，茲不多述。不過這是祖師悟境，後世初機下劣，怎樣能夠得入呢？六祖曾示有特殊方便。)惠明大師向六祖作禮曰：『望行者爲我說法。』六祖曰：『汝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爲汝說。』明良久。(已息諸緣，不生一念，而且志在求法，自非無記。試問：這良久之時，是什麼境界？)六祖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明言下大悟。(茲特再點明一下，不思善，不思惡，正在這樣無念之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此『那個』二字有人認爲是『什麼』的意思。就是說『什麽是你的本來面目？』這是不明說出來，使你當下自己悟得。又有人認爲這是直捷指明，友人王骧陸居士曰：『屏息諸緣，勿生一念，正是惠明寂光真境現量顯發之時，利根人於此中便得個消息去，真妙極不可思議。唯此時往往落於空寂。若不識透本來，便易轉入斷滅。祖又引之曰：不思善，不思惡，正這個時候，又那個是你的本來面目？「那個」者：「言語道斷」而又「了了覺知」那個者也。「那個」東西，諸仁還見麽？良久者，正寂靜而得反觀之機也。聰明人迎刃而解，恍然大悟矣。』永覺大師略謂：『惠明正在發問待答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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