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傳佛教教育的傳統、發展及未來初探
仁青安傑(康古欽•加木樣土旦卻吉多傑)
藏傳佛教作爲佛教的一大流派和藏族文化的精髓,在近千年的發展中形成了一整套自己特有的教育模式,即以寺院教育爲核心,社會教育爲主要內容,實現佛教價值觀爲終極目標的教育。
一、藏傳佛教傳統教育及發展
藏傳佛教傳統教育的核心就是寺院教育,依靠寺院進行傳播和弘揚佛教的利他精神。寺院教育最初也是伴隨佛教的傳播而産生,後來隨著藏傳佛教的興盛而發展。
1、寺院教育的起始。藏傳佛教寺院教育初創于8世紀,桑耶寺則是開端“寺院教育”的第一座藏傳佛教寺院,迄今已有1200多年的悠久曆史。當時,在桑耶寺內設立有譯經院、講經院和修行院等傳播或修習佛教的專門學院。桑耶寺也是吐蕃王朝的宗教活動中心和文化教育中心,更是翻譯佛經的重要場所。赤松德贊從天竺、唐朝等地邀請許多佛教學僧和高僧大德到吐蕃,並偕同吐蕃本族的學僧一起在桑耶寺譯經院從事佛經翻譯,爲佛教經典本土化奠定了基礎。特別是寂護主持並講解翻譯了律藏經典和中觀思想,從而在吐蕃開創了講經聽法的學風。據《如意寶樹史》記載,寂護在桑耶寺譯經院主持譯經的同時,在桑耶寺清淨律藏院傳授別解脫律儀戒,在菩提發心院傳授菩薩戒,宣講自己的《中觀莊嚴論》和智藏的《中觀二谛論》,建立了佛教顯宗中觀思想的主導地位。
2、寺院教育的興盛。藏傳佛教寺院教育經過吐蕃時期短暫的春天,便遭遇朗達瑪滅法運動而徹底中斷,後來隨著藏傳佛教“後弘期”的肇始而複興,特別是噶當派高僧對寺院教育的興起做出了巨大貢獻。1073年,噶當派高僧俄勒貝喜饒在拉薩以南、聶塘以東的地方(今堆龍德慶縣境內)創建桑浦乃托寺,簡稱爲桑浦寺。當時桑浦寺以弘揚藏傳佛教因明學及佛經辯論而著稱于整個藏傳佛教教育界。其後,由俄勒貝喜饒的四大弟子香蔡邦曲吉喇嘛、卓羅巴洛智瓊奈、瓊仁欽劄和寨喜饒帕進一步開創和豐富了桑浦寺教法體系,形成了因明學和辯經學爲核心的教育體系,在藏傳佛教寺院教育中得到蓬勃發展。
香蔡邦曲吉喇嘛主持桑浦寺期間,學僧猛增,寺院擴建,寺院教育趨于完善。遂分成了因明學分類分科並根據學僧的佛學水平分成五個班級,而且建立相互提問解答的辨經製度,使藏傳佛教因明學或辯論學更加科學化。這一時期除了桑浦寺外,還有如蔡貢唐、德瓦堅熱瓦堆、納唐、薩迦等學經院或寺院,也建立了學習五部大論的教學機製,爲積極推行學習五部大論、建立健全寺院教育體製做出重要貢獻。至此,藏傳佛教後弘期內産生的以桑浦寺爲中心的藏傳佛教寺院教育體製基本形成。
3、寺院教育的發展。隨著藏傳佛教寺院的蓬勃發展,寺院教育在藏族地區日臻完善,特別是後起之秀格魯派的創立,大大促進了寺院教育的長足發展。1409年,宗喀巴大師在拉薩以東的卓日窩切山腰創建了甘丹寺,並在該寺推行嚴守佛教戒律,遵循學經次第,提倡先顯後密即顯密相融的佛學體系,並成功地建立了有章可循的寺院機製和一整套嚴格的教學體製。實際上,宗喀巴早在他36歲時就開始招收徒弟講經說法,先後在各地講授《現觀莊嚴論》、《因明》、《中論》、《俱舍論》等;還專門研習噶當派的教法及《菩提道炬論》等重要經論,同時系統修學薩迦派的“道果法”、噶舉派的“大手印法”等各種密法。因此,宗喀巴最終通達各派顯密教法,以中觀爲正宗,以噶當派教義爲立宗之本,綜合各派之長,並親自實踐或修行爲證驗,建立了自己的佛學體系。格魯派在繼承桑浦寺寺院教育的基礎上,創造性地發展了藏傳佛教寺院教育,使寺院教育提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比如,宗喀巴不僅富有創見性地將五部大論有機地結合在一起,而且在格魯派寺院內建立了學科分類、高低分層的教學體製,寺院教育更加系統化。具體而言,宗喀巴根據五部大論的相互關系和內容深淺不同等特點,製定先學攝類學,認爲攝類學或釋量論是開啓一切佛學知識之門的鑰匙;其次爲般若學,認爲般若學是佛學的基礎理論;之後爲中觀學,認爲中觀學是建立佛學觀點的理論基石;而後爲俱舍論,認爲俱舍論是領會小乘之因、道、果理論的權威經典;最後是戒律學,認爲戒律學是了解和遵循佛教戒律學的曆史和規則,以及如何修持和授受佛教戒律的經典理論。可見,宗喀巴在融會貫通五部大論的基礎上建立的教學方法,是一種系統掌握佛教叁藏的頗具科學性的寺院教育體製,在藏傳佛教寺院教育史上具有創新性。所以,這一教學體製很快在格魯派各大寺院推行,並對其它宗派的寺院教育産生深遠影響。這是宗喀巴對藏傳佛教寺院教育事業做出的突出貢獻。
二、藏傳佛教傳統學銜製度
藏傳佛教寺院教育經過了一個循序漸進、不斷創新、逐步完善的發展曆程,它作爲一種教育模式,更具有諸多與衆不同的特質。藏傳佛教“前弘期”作爲寺院教育的初創時期,圍繞佛經翻譯開辦了講經說法的學院;而“後弘期”作爲寺院教育的中興時期,隨著因明學的興起而形成了研習五部大論的學風;至宗喀巴時代作爲寺院教育的發展時期,伴隨格魯派叁大寺的創立而建立了系統學習五部大論的教學體製。尤其依靠寺院教育特有的教育資源、教學方式、學科內容,製定了科學的考試規則和學位製度,分爲了格西多然巴(系于本紮倉內經過學僧們質疑、考僧答辯以後而獲取的學位)、格西林塞(在本寺僧衆面前,經過立宗、質疑、答辯合格之後而取得的學位)、格西措然巴(每年于藏曆二月傳小召(也稱小祈願法會)期間,經叁大寺僧衆提問、質疑,答辯合格後,方可獲取這一學位)、格西拉然巴等四個學位。其中拉然巴是最高學位,每年藏曆正月祈願大法會(傳大召)期間,在大昭寺講經院由甘丹寺法臺主持,在叁大寺全體僧衆及來自甘、青、川、康與會的信衆面前,通過質疑答辯後,可得到此學位。“拉”是“拉薩”的意思,表示辯經考試在拉薩祈願大法會上舉行。
考取宗教學位,是每一名出家僧人的一大宿願,也是顯示自己佛學知識水准的主要頭銜。然而,藏傳佛教寺院教育中的格西這一宗教學位並非人人能夠考取,而是極少數僧侶經過長期勤奮修學才有機會獲取。一旦獲得格西學位,特別在大昭寺舉行的大考場通過“拉然巴”格西學位的考試,在藏傳佛教界具有很高的榮譽和宗教地位。因爲拉然巴格西,是藏傳佛教格西學位中級別最高的宗教學位,也是藏傳佛教顯宗中最權威的學銜。
需要說明的是,格魯派其他寺院格西的等級和名稱與叁大寺不同。其他各派學僧學成後獲得的稱號與格魯派也不同。
藏傳佛教教育中學銜製度的建立和完善,反映了藏傳佛教高度發達的培養貫通佛教叁藏的高僧大德的教育體系。可以說,藏族地區的數千座寺院既是信仰和傳播藏傳佛教的搖籃,又是繼承和發展藏傳佛教文化的學府。
叁、當代藏傳佛教教育的發展及未來展望
進入新時期以來,中國的各項事業得到了蓬勃發展,中國藏傳佛教教育事業也出現了興旺的景象。1987年中國藏語系高級佛學院在西黃寺成立,成爲了藏傳佛教教育從經院式教學到現代式教學發展的曆史性標志。所謂藏傳佛教現代式教學,或稱現代式教育,是在繼承和發展藏傳佛教傳統的經院式教育的基礎上形成的,采取了有現代化教學特點的教學組織、教學方式和教學管理。
今天,西藏自治區、青海、甘肅等省有了省級藏傳佛教佛學院,迪慶、甘孜、玉樹等州都有自己不同規模的佛學院。同時,各寺院也保留了原有的寺院教育模式,形成了寺院教育和現代化學院式教育並存的新型教育格局。藏傳佛教僧侶可根據自身特點和喜好可以考取這些佛學院,進行進一步的深造和學習。
隨著社會的發展,藏傳佛教界的高僧大德們結合藏傳佛教的曆史和現狀,決定實施統一的藏傳佛教學銜製度。2004年9月1日,中國藏語系高級佛學院首屆高級學銜班開學,標志著藏傳佛教教育又進入了一個嶄新的曆史發展階段,標志著藏傳佛教高級學銜製度的正式確立和實施。
藏傳佛教高級學銜製度的創立,使藏傳佛教教育,尤其爲學銜的授予工作注入了新的時代的血壓。各派大德都表示,藏傳佛教高級學銜製度既符合僧人通過學經考取學銜、取得社會承認的傳統,又具有時代特點的變革創新和統一規範,充分照顧了藏傳佛教各教派僧人的學習與提高,藏傳佛教迎來了曆史性發展的新機遇。
目前,藏傳佛教教育和宗教活動正在如法如律地開展。各省區寺院和佛學院也根據自身特點爲學院授予相應的學位,各大小寺院也爲群衆開展了正常的傳法和經典講授活動,推動了藏傳佛教教育的時代發展,促進了藏傳佛教事業的繁榮,滿足了藏傳佛教僧侶對佛教經典的學習願望和信教群衆的信仰需求。
時代在不斷發展,藏傳佛教定會繼續繼承優良傳統,發揚愛國愛教、舍己利他精神,推進教育事業的新發展,爲實現社會和諧、民族團結、經濟繁榮做出貢獻。
作者簡介:仁青安傑(康古欽•加木樣土旦卻吉多傑),現任青海省政協副主席,中國佛教協會常務理事,青海省佛教協會名譽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