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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教育的目的、方法及前瞻——以《維摩經》爲例

  佛教教育的目的、方法及前瞻——以《維摩經》爲例

  複旦大學宗教研究所 王雷泉

  提要

  一個健全的佛教教育體系,應該是以佛學院的宗教教育爲核心,以居士組織和居士教育構成堅實的社會基礎,以世俗大學和研究機構的佛學研究和教學爲學術依托。本文試以《維摩經》所揭示的智慧,對佛教教育的目的、方法及效果再作探討。以期化解一切從心靈到製度、文化的封閉隔閡,走出當前佛教教育存在的困境與誤區。筆者按照佛教教育圈的理論框架,以創建中國大陸的佛教大學爲中短期目標,提出四項可供操作的建言。全文分五個方面論述:一、反省當前佛教教育的困境;二、《維摩經》所揭示的禅式教育法;叁、佛教教育的宗旨、對象與分層;四、對叁類教育模式之再檢討;五、佛教教育在中國大陸的前瞻。

  關鍵詞

  佛教大學 佛教教育圈 維摩經

  一、反省當前佛教教育的困境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龔自珍)

  當前中國大陸佛教的複興,正處于蓄勢待發的臨界狀態。大陸二十多年的佛教複興,教內教外的佛教教育雖然取得了一定規模的發展,但佛教教育現狀遠遠不能滿足社會對各類佛教人才的需求。一個健全的佛教教育體系,應該是以佛學院的宗教教育爲核心,以居士組織和居士教育構成堅實的社會基礎,以世俗大學和研究機構的佛學研究和教學爲學術依托。

  但迄今爲止,佛教教育幾乎都局限于僧教育,而在辦學形式和評價標准上,卻基本上仿照世俗教育的全日製學校模式。

  居士組織和居士教育尚處于零星自發的萌芽狀態,辦學規模與僧教育和世俗學曆教育相比,遠遠不成比例。

  佛教團體與世俗大學和研究機構的學術合作雖然有相當規模的發展,但佛教自身在社會事業和文化活動上的弱勢,無法吸納更多的佛教人才,也使世俗大學和研究機構的佛學教育和人才培養受到抑製。

  若與基督教的教育格局相比,其強烈反差,足以引起我們的警省。

  筆者曾在《走出中國佛教教育困境刍議》(1)論文中,剖析當前佛教教育存在的困境與誤區有四:(一)佛教主體軟弱,神聖性資源流失嚴重;(二)團契精神淡漠,凝聚不起必要的教育資源;(叁)教育範圍狹窄,學製管理失序;(四)評價權威缺位,未形成吸引人才的環境和機製。

  這裏固然有製度和文化層面的積痼和欠帳,但辦學思維方法的轉變,有助于我們走出困境和誤區。本文試以《維摩經》所揭示的智慧,對佛教教育的目的、方法及效果再作探討。

  二、《維摩經》所揭示的禅式教育法

  鈴木大拙對禅曾作如下界定:“禅本質上是洞察人生命本性的藝術,它指出從奴役到自由的道路。”(2)所謂“禅式教育”,即充分解放心靈,以“心淨則國土淨”的理路,化解一切從心靈到製度、文化的封閉隔閡。以禅活潑自在的大機大用,因勢利導,整合一切教育資源,不拘一格地培養人才。

  僧肇在《注維摩诘經序》中,融會《法華經》“開權顯實,發迹顯本”之思想,揭示了《維摩經》的主題:

  “此經所明,統萬行則以權智爲主,樹德本則以六度爲根,濟蒙惑則以慈悲爲用,語宗極則以不二爲門。”

  權智、六度、慈悲、不二,僧肇以上對《維摩經》的概括,亦可視爲對佛教教育的思路、途徑、宗旨和方法的高度總結。星雲大師有句名言:“有佛法就有辦法。”生命會給自己尋找出路,中國佛教教育也必然會尋找走出困境的出路。本文試以《維摩經》所揭示的智慧,對佛教教育的目的、方法及效果再作探討。

  (一)思路:以方便權智沖決世間障蔽

  《維摩經·問疾品》:“諸佛解脫當于衆生心行中求。”佛教教育的對象,是最複雜的人,涵蓋心靈、社會、文化各個方面。作爲教育實施者,面對種種困境和障礙,須以菩薩的方便權智,因人、因地、因時而有先後緩急的區別對應。“諸佛解脫”,是佛教教育的“果地”,然在具體的教育實踐中,則必須從“一切衆生心行”的因地入手,無住無著地建立一切方便法門。

  (二)途徑:以六度萬行廣辟辦學途徑。

  《維摩經·菩薩行品》:“不盡有爲、不住無爲,是名盡無盡解脫法門。”如經文所說,菩薩以佛光明、諸菩薩、佛所化人、菩提樹、佛衣服臥具、飯食、園林臺觀乃至音聲、語言、文字而作佛事。佛教教育的途徑,亦不出大乘六度所攝,即以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般若爲根本。元代昙噩所撰《六學僧傳》,即依六度,而分爲譯經、傳宗、遺身、利物、弘法、護教、攝念、特志、義解、感通、證悟、神化十二科。載入史冊的曆代高僧,是佛教教育的典範,而僧傳的分科也表明成才的途徑廣泛多樣。是謂行行出狀元,條條道路通寶所。

  (叁)宗旨:以慈悲度衆確立教育宗旨

  《維摩經·佛國品》:“衆生之類是菩薩佛土。”“菩薩取于淨國,皆爲饒益諸衆生故。”一切衆生,是菩薩成就淨土的根基,佛教教育的宗旨,是“成就衆生,淨佛國土”。即以菩薩拔苦與樂的慈悲之心,教化被無明所蒙蔽、煩惱所迷惑的衆生。由衆生心靈之淨化,而達到身心健康、社會和諧、國土清淨、天下太平之理想境界。

  (四)方法:以不二法門活用教學方法

  《維摩經·觀衆生品》:“無住則無本。文殊師利!從無住本立一切法。”佛教教育的宗極是度脫一切衆生,故須從衆生的心行中求實踐的方法。衆生心行有向上(除其煩惱、正念、不生不滅、不善不生善法不滅等)和向下(身、欲貪、虛妄分別、顛倒想等)兩種趨向,而又相反相成地體現在從個人到社會環境的每個方面。故教育的方法應是靈活多樣,像趙州東西南北四門皆可入道一樣,從無住本立一切法,而不被僵化的形式所拘限。

  叁、佛教教育的宗旨、對象與分層

  (一)佛教教育的宗旨

  佛教教育是向社會各界傳遞佛法的觀念、經驗、禮儀、製度,並使佛教教團自身得以延續的方式與方法。佛教教育屬于宗教傳播學與宗教組織製度的範疇,它是佛教與世俗教育的結合部。佛教教育的終極指向,是唯證乃知的覺悟成佛,但在社會中的表達方式,則屬于運用言教的世俗谛範疇。

  堅持佛教的神聖性品格,與向社會各界的廣泛傳播,雖是體與用、源與流的關系。然對佛教教育而言,恰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不可偏廢。

  《維摩經·佛國品》指出,衆生是菩薩成就佛國淨土的根基,必須隨一切衆生的機緣而淨其心。隨衆生的機緣,是辨別教育對象的根機,從而製定相應的教育方法;淨其心,則是佛教教育的宗旨,由心靈淨化,進而國土淨、衆生安、天下平。

  《維摩經》這一教育理路與《阿含經》一脈相承,《雜阿含經》267經指出:“當善思惟觀察于心。所以者何?長夜心爲貪欲所染,瞋恚、愚癡所染故。比丘!心惱故衆生惱,心淨故衆生淨。”佛教雖講色心不二、依正相依,但強調心的主觀能動性。就個體而言,心的染淨趨向決定了行爲的善惡,從而産生相應的苦樂後果。就個體與社會的關系而言,個人的別業與衆生的共業休戚與共。就衆生與世界的關系而言,主體的正報與環境的依報息息相關。

  中國的傳統思想都重視人心的作用。《尚書·大禹谟》指出:“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老子》第四十九章指出:“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爲心。”而佛教最爲重要的《七佛通誡偈》,則對上述儒道二家所說的人心與道心、聖人心與百姓心的關系,從實踐角度作了高度概括:“諸惡莫作,衆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心是一個流動的過程,包含了善與惡、舍與執、迷與悟、菩提與煩惱。世人之心既是真心、清淨、覺悟,又是妄心、染汙、煩惱。無明煩惱與真如佛性同時先天具有。

  《維摩經·佛國品》指出,心淨的前提是發直心、深心、菩提心。這叁心,使“自淨其意”的佛法總綱具有無限深廣的內涵。繼闡述叁心之後,遞次展開六度、四無量心、四攝法、方便、叁十七道品、回向心、十善等菩薩度生的實踐,都是在世出世間兩方面對淨心的充實和展開。

  以發直心、深心、菩提心叁心爲綱的淨心實踐,按歐陽漸的說法,即“充人之量”,並以此視爲佛教教育之根本宗旨。隨衆生的機緣,即通過教育,激發衆生本具的真心、清淨、覺悟的面向,而不是順應其妄心、染汙、煩惱的面向。正如歐陽漸所強調,教育不應從民之欲望,趨時之潮流,應辨明教育的根本目的:“教育不以興國爲的,而以民能充其所以爲人之量爲的。國可亡,天下不可亡,明不可失其所以爲人耳。” (3)

  (二)由體起用,區分二類教育對象

  歐陽漸在《支那內學院院訓釋》中,系統闡釋了佛教教育的各項原則。他認爲佛法爲一切教育之極,教育首在于確立師道。要在一個義利不辨、師道不行的時代和社會,確立師道的價值。確立師道,在于傳授舍生取義之教,而非以“衣食住爲業,發展維持強權爲業,物質爲業,人生日用支配爲業。”(4)然而,現實卻往往是使教育陷入名利場中,“師無其道,猴沐而冠,潮流所趨,又易以藝,梓匠輪輿,計功而食,販夫鬻婦之場,叫囂爭鬥不止,陵夷至于今日也!”(5)

  因此,教育須確立大本。如歐陽漸所指出,教育對象雖有平民和豪傑之分,然救今天下,應以舍生取義的豪傑之教爲前提:

  “義利之界始明,鄉願、聖人之分始晰。”

  “有恒産而有恒心者,爲一般平民言也;無恒産而有恒心者,唯士爲能也。”(6)

  “立志辦道,其體也;多才多藝,其用也。” (7)

  因此,佛教教育的對象應是立志辦道的豪傑,成爲匡時救世的人天師表。在這個根本上,由體起用,“不舍道法,而現凡夫事”,培養多才多藝的化世導俗人才。

  (叁)引入佛教教育圈理論模型

  歐陽漸以舍生取義的豪傑之教爲本,恰可對治當前佛教主體軟弱、神聖性資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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