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視的對境,而其他衆生是除我以外的他體法,每個衆生都有這樣的分別念。然而依照大乘佛教的不共竅訣,自他完全是平等的,只有懂得這個道理,菩提心才可以修出來。如《學集論》雲:“自他平等熟習已,能生堅固菩提心。”
《前行》等大乘經論中說,修菩提心先要修四無量心。按照自宗傳承上師的教言,慈悲喜舍四無量心中,先修自他平等的舍心,即我怎麼樣,衆生也是如此,我喜歡安樂,衆生也不喜歡痛苦。有了這種平起平坐的概念,其他修行也可以修成。所以,菩提心修法的開端,就是要觀修自他平等。
自他平等的道理非常多,最根本的是什麼呢?即自己想怎麼樣,衆生也想怎麼樣。以前有個大修行人仲巴司那堅,他問單巴桑吉尊者:“我要一句可概括所有佛教要點的教言,你必須給我講。”(有些弟子還是比較厲害,所有佛教的要點,只用一句話來概括,上師也不得不傳。)尊者對他教誡道:“你自己希望怎樣,其他衆生也希望那樣,就這樣修推己及人吧!”這是非常殊勝的教言。過去的弟子有很大信心,上師的修行境界也相當不錯,依靠這樣的因緣,後來仲巴司那堅徹底斷除了如毒藥般的我執,趨入真正的菩提妙道。
我們作爲修行人,平時沒有好好修持的話,真的是特別慚愧。我口口聲聲說菩提心,實際上衆生和自己平等的道理,確實修得不多,正因爲修得不多,有時候做的事情也很慚愧。像我這樣的衆生,現在恐怕也比較多,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們要盡量愛護所有的衆生,依靠這些竅訣,一定要去修持大乘菩提心。
遇到這麼好的法,確實是大家的福報,這一點,你們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如今在這個社會上,無數的人沒有信仰,有些人雖然有信仰,但那種宗教不能圓滿解決暫時究竟的一切痛苦。我們能遇到這麼好的佛法,對自他平等的殊勝竅訣,千萬不要置若罔聞,如果只是聽一堂課就可以了,這種學習態度對自己不利!
辛二(廣說修法)分二:一、真實宣說修法;二、功德。
壬一(真實宣說修法)分叁:一、略說;二、廣說;叁、攝義。
癸一、略說:
避苦求樂同,護他如護己。
避開痛苦、希求安樂,是我與衆生共同的需求,所以應該像愛護自己一樣,愛護其他衆生。
任何一個衆生,下至螞蟻、虱子,上至大象、獅子,只要有生命,對苦樂都有共同的感受。按照《俱舍論》的觀點,受蘊包括叁種受,所有的衆生都希求樂受,而不願接受苦受,不苦不樂的舍受不明顯,我們在這裏不宣說。
佛陀的教言真的很殊勝,把衆生的分別念歸攝得相當好。盡管六道衆生的愛好、性格不同,有些喜歡吃酸的、有些喜歡吃甜的,有些喜歡年輕人、有些喜歡老年人,有些喜歡白色、有些喜歡黑色,有些牦牛吃這種草、有些牦牛吃那種草……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喜歡快樂。不喜歡快樂、喜歡痛苦的凡夫衆生,我們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但在色聲香味方面,不喜歡甜的、喜歡酸的,不喜歡穿白的、喜歡穿黑的,這樣的衆生比比皆是。不僅是我們人類,乃至最微小的含生也不例外。因此,快樂對身心有助益,痛苦對身心有損害,叁界輪回中的無量衆生完全相同。
對其他的衆生,我們沒有他心通觀察不出來,但是作爲人類,任何一個心理學家都承認所有的人皆喜歡快樂,文學家也喜歡快樂,科學家也喜歡快樂,乞丐仆人也喜歡快樂,只不過有些衆生達不到目標而已。麥彭仁波切在《君規教言論》中說:“欲得安樂不欲苦,此點諸衆皆相同。”想獲得快樂,不願意接受痛苦,這一點,世上的芸芸衆生全部相同。
這樣一來,我們應該像保護自己那樣,凡是有生命的衆生,都要盡心盡力地去保護。如果傷害了它們,不說前後世的因果關系,從人規道德的角度來衡量,這個罪過也相當大。因爲誰都不願意接受痛苦,你非要害它的話,它會不會痛苦啊?所以,這樣的修行,應該從點點滴滴做起,佛教的加持不可思議,依靠這種不共的竅訣,每個人的我執一定會漸漸淡薄,執著衆生的心越來越強。
《大師在喜馬拉雅山》中,講了一個老上師和一個小弟子尊哲,他們住在山上,生活比較貧困,一天只有一頓午飯,午飯成了尊哲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我讀小學時也是這樣,一到11點鍾左右,就開始想:“今天中午一定要吃好!”回去的路上,心裏也特別快樂。不知道是因爲小時候的生活,還是個人的執著,或者身體的原因,那時候的飯特別特別好吃,找到一顆糖也像找到如意寶一樣。)一天老上師告訴他:“今天來了一個老和尚,你要將自己的食物讓給他。”“不行!我也很餓,就算出家人,也不能剝奪我吃飯的權利,我今天只有這一點食物。”“你不會餓死的,應該把食物讓給他。”“可是我很餓!”“你必須給!”就這樣,尊哲心愛的午飯屬于了別人,後來他才知道那人已經叁四天沒吃飯了。從此以後,他學會了忘我,無論多麼珍愛的東西,他都能輕而易舉地布施。在以後的人生旅程中,他非常感謝自己的上師,從那個緣起開始,忘我的信念在他心裏開始萌芽。所以,真正有善根的人,通過一個小小的行爲或者點滴的教言,對自相續起到的作用非常大,從而自己也會成爲非常了不起的世間人,或者出世間的修行人。
大家一定要想到,衆生和自己是平等的,求樂避苦方面沒有差別。我們經常提倡不要殺害衆生,其實原因非常簡單,因爲世間上最珍貴的就是生命,不管是什麼樣的衆生,老鼠也好,蟑螂也好,蜜蜂也好,它們的生命都非常寶貴,不能隨隨便便踐踏。有了這種概念的話,應該如何對待衆生,自己一定會明白的。
如果沒有這樣的概念,從小就認爲“我們是人類,其它衆生是上帝賜給的食物”。看見一個衆生,第一個念頭就是:“它可不可以吃,肉肥不肥,對身體有沒有好處?”這樣的話,你的一切都完蛋了,基本的慈悲心已經毀壞了。我們人活在世間上,不僅僅是按照傳統過日子,更應該活得有意義,對衆生用一種智慧的眼光來看待!
癸二(廣說)分二:一、能生起平等心;二、理當生起。
子一、能生起平等心:
手足肢雖衆,護如身相同,
衆生苦樂殊,求樂與我同。
有些人可能想:“將所有衆生如我一樣對待,恐怕這是做不到的。叁界的衆生有那麼多,而我只有一個,要我如同愛護自身一樣去愛護他們,這個衆生是我的,那個衆生也是我的,哪有這麼多的我來攝持呢?”這種說法是不合理的,下面就用世間的常識來說明。
爲什麼現在西方國家特別喜歡《入行論》?因爲對大乘的愛護衆生、自他交換這方面道理,沒有一個人能像寂天論師分析得這麼透徹。西方國家的有些人,知識水平非常不錯,沒有一定道理的話,有些教言他不會接受,讓他修也不一定去修。而寂天菩薩的這部論典,現在西方很多國家非常認可,原因也在于它以理服人。就像觀察勝義谛時,之所以說一切萬法不存在,《中論》是依靠智慧來分析的,即使一百個科學家說柱子不空,也舉不出來不空的理由。同樣,此處也是對世俗菩提心的一種研究,通過種種分析和探索,看衆生值不值得愛護,衆生跟我之間有什麼差別,我産生的煩惱通過什麼方式來對治……不管是前面對治貪心、嗔心,還是後面對治嫉妒心,對治每一種煩惱時,並不是一種教條主義,全部都是講道理的。因此,學習《入行論》,對分別念比較重的人來講,應該說有很大的利益。
爲了破斥上述觀點,作者回答說:將衆多有情等同自身去愛護,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因爲我與我所的範圍可以擴大或縮小。比如我們凡夫執愛的身體,是由雙手、雙腳、頭、眼睛、肩膀、內髒、胸口等不同部分組成,頭又可分爲鼻子、眼睛等,所謂的一個身體,不過是一種假立的概念,因明中稱之爲“分別念的總相”。在凡夫的心目中,因將這些同等地執著爲身體,所以能對它們平等愛護。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麼不能對衆多有情如自身般護持呢?叁界的衆生雖然很多,每個衆生的性格、愛好、根基等各不相同,但如果平等地執取愛護,認爲他們都是“我”的部分,這跟執著身體的不同部分有什麼差別?
所謂的我和衆生,本來就是憑分別念假立的,在事物的本質上根本沒有分。如同“此”與“彼”一樣,假如它們真正存在,永遠也不會改變,但其實只要換一個角度,此就是彼,彼就是此了。所以憑什麼不能把衆生當作“我”?這個衆生是“我”,那個衆生也是“我”,所有衆生皆由“我”的執著來攝持,沒有什麼不可以的,畢竟自他都是平等的。堪布根霍在講義中也說:“什麼時候證悟了無我,什麼時候就會對自他平等生起信心,明白自和他不過是我們的分別念而已,實際上並不存在。”
然而,我們這些可憐的衆生,無始以來都執著有一個“我”,如果“我”是切實存在,那麼在五蘊的哪一處呢?如果“我”是切實存在,爲什麼聖者的根本慧定無法照見呢?因此,“我”是一種不合理的執著,若要轉爲道用的話,本來你執著五蘊爲我,現在就應執著一切衆生爲我。如果懂得了這種假合,證悟空性也並非難事。
以前有一個離婆多尊者,他的公案在佛教中非常出名。這位尊者是佛的弟子,有一天他到別處去,晚上路過荒野,發現在路旁有一小亭,天色已晚,他不得不在那裏過夜,但心中戰戰兢兢在想:“荒郊野外,會不會有鬼呢?”(就像有些女衆一樣,膽子比較小,連上廁所都害怕,看見一頭牦牛,就大叫鬼來了。)
果然不出所料,半夜裏來了一個特別可怕的鬼,手裏拖著一具屍體。(我一講鬼的故事,很多人都特別緊張。我在小的時候,晚上跟很多小孩子睡在一起,他講一個鬼故事,我也講一個鬼故事,講完了以後,誰也不敢出去。但現在是白天,沒事!)這時離婆多嚇得全身發抖、毛骨悚然,悄悄地躲在一旁,連氣都不敢喘。當然,鬼肯定看得見他,因爲鬼眼什麼都能通察。過了一會兒,又來一個不講道理的厲鬼,說那是他的屍體,兩鬼互相爭論,各不相讓。離婆多躲在那裏特別害怕。(不知道他祈禱了沒有?)
後來兩個鬼商量:“我們不要爭了,還是讓那個人來評判,這具屍體究竟該屬于誰?”這時,離婆多早已被嚇得魂不附體,心想:“我到底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如果照實說來,後來的鬼一定發脾氣,加害我;假設不說真話,先來的鬼也會發脾氣,對我不利。無論說真說假,都會被害,我今天可能沒有出路了。”正在左右爲難時,他下了決心:“出家人不打妄語,幹脆說真話算了。”于是把實情說了出來。
後來的厲鬼果然大發脾氣,暴跳如雷,把離婆多的四肢全部吃了。離婆多特別痛,忍不住發出哀號。先來的鬼聽到後,生出慈悲心,安慰說:“你忍耐一下,讓我想辦法,使你的四肢恢複原狀。”說完之後,將屍體的四肢取下來,裝在離婆多的四肢部位上,使他的四肢完好如初,行動如常。
次日天亮以後,離婆多再叁看了自己的四肢,百思不得其解:“死屍的四肢怎能和我身體合而爲一呢?”他去請問佛是什麼道理,佛對他說:“人的身體,是由四大假合而成,五蘊非有,不是真實的。”聽了這番道理之後,離婆多豁然大悟,頓證阿羅漢果,所以他的名字譯爲“假和合”。
實際上,通過勝義和世俗進行觀察,真實的“我”是不存在的。既然能將五蘊假合執著爲我,爲什麼不能將所有衆生執著爲我呢?只要慢慢去串習,到一定的時候,肯定可以生起這種信念來。
雖我所受苦,不傷他人身,
此苦亦當除,執我難忍故,
如是他諸苦,雖不臨吾身,
彼苦仍應除,執我難忍故。
如果有人問:“道理上可以將別人與自己一起執著爲“我”,但他的痛苦是他的,我的痛苦是我的,每個人的痛苦各不相幹,我怎麼能除他苦如自苦呢?”
作者答曰:雖然自己所感受的痛苦,不會傷及別人,比如我今天生病了,身體痛苦得不得了,可是我身旁的人一點感受也沒有。但我還是要打針、輸液或針灸,解除這些痛苦。爲什麼呢?因爲我對這個身體有執著,當它生病時,就覺得很難以忍受,一定要去除這些痛苦。同樣,別的衆生感受痛苦時,盡管我自己沒有感覺,但如果將他執爲我,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也會因之而覺得難忍 。
當然,這個道理沒有修的話,很多人認爲我受的苦,別人體會不到,別人受的苦,我也體會不到,沒有理由去執著爲我所。但如果長期串習這樣的理念,將衆生執著爲我,到一定的時候,自己也可以代受衆生之苦。如阿底峽尊者的上師,別人在打狗時,自己代狗感受痛苦;提婆達多射殺天鵝時,佛陀也接受了它的痛苦。所以,“斷法”的創始人瑪吉拉准說,我執著爲我所的厲鬼等可憐衆生,將來修相似斷法的人去殘殺它們,這是非常不合理的 。
任何一個修行人,若把衆生當作自己,當衆生感受痛苦時,自己也會感受到痛苦。世上沒有不關心自己的人,麥彭仁波切也說過:“細心觀察全世界,勝過愛己未曾見。”因此,我們應該像愛護自己那樣愛護衆生,這是最殊勝的一個教言。
爲什麼要把衆生執爲自己呢?因爲若把衆生當作自己,你就願意幫助他、愛護他;如果把衆生當成外人,他再痛苦你也會漠不關心。打個比方說,你有一匹馬的話,你會認爲“這是我的”,當馬生病時,那你肯定很心疼,想方設法醫治它。一旦把馬賣給別人了,從此以後無論馬生什麼病,自己也不會難受了。我們很多人也是這樣,朋友親人遭受痛苦時,因爲有了我所的執著,自己悶悶不樂,心裏很不舒服;而不相幹的人受苦時,再怎麼苦他也無所謂。所以,我們要像愛自己一樣,愛護一切衆生。
這種大乘的理念,縱是世間上最了不起的人物,也不一定做得到。2005年中國評選了十位最令人感動的老師,其中有一位叫殷雪梅。她像媽媽一樣愛自己的學生,每天騎自行車上班的途中,遇到自己班上的學生,總要抱起一個,放在後座上推著走。班裏的學生若生活困難,她則不遺余力地幫助他們。最感人的是,有一天學生隊伍過馬路,一輛小轎車飛馳而來,危急中,殷雪梅奮力將路中央的6名學生推到路邊,而自己卻被車子撞飛到25米外……這件事在當時極爲轟動,人們都號召向她學習,因爲她不顧生命保護學生,對學生的愛不是一般的。江蘇省教育廳王廳長也評價說:“殷雪梅對學生的愛,有些親生父母也難以做到。”
但是,這種行爲跟大乘菩提心比起來,恐怕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畢竟她執著的只是自己的學生,對一切衆生有沒有這樣的愛也很難說。所以大乘菩提心的範圍,遠遠超出了世間人的想象!
《《入行論講記》第七冊 第八品 靜慮 第一百叁十節課》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