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中說,修行人因不執著諸物爲我所,猶如犀牛般獨來獨去,好似微風一樣暢遊虛空。這種生活多麼自在、快樂。
我自己也經常發願前往寂靜處,但有時候也脫不開,以後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也難說。不管怎麼樣,自己還是非常向往那種生活,尤其是看到山裏的修行人,心裏就由衷地隨喜。
癸叁、向往靜處之受用:
何時居無懼,唯持缽等器,
匪盜不需衣,乃至不蔽體?
什麼時候我才能居住在寂靜地方,只持有缽盂、叁衣、錫杖等幾件必需的資具,身著土匪強盜也不要的糞掃衣,乃至不遮掩身體也無所畏懼?
住在寂靜山裏的生活要求並不高,對衣物也沒有什麼貪執,跟現在人的要求完全不同。我們這裏盡管不是山洞,但也畢竟是寂靜的道場,很多道友一年只有一兩件衣服,有換洗的就足夠了,但若在大城市裏的話,那要多少件衣服啊?
你如果每天只穿一件衣服,單位裏的人或親朋好友就會覺得你有問題,只有今天穿白色的、明天穿黃色的、後天穿綠色的,大家才認爲比較正常。你們可能在電視上也看過,有些國家領導出國訪問時,他夫人的衣服一天要換一種顔色,去了七天的話,衣服要換七種顔色。這完全是爲了迎合別人。以前我在師範學校讀書時衣服很少,最苦惱的就是,星期天大家都換新衣服,我只有兩叁套,今天換這個、明天換那個,別人都已經認識了,但也沒辦法,沒有其他的衣服。
所以世間人跟我們的要求不相同,住在山洞裏的人,沒有蔽體的衣服也可以。《大師在喜馬拉雅山》一書裏,很多修行人都是晚上出來,白天在山洞裏隱居,連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其他的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從十二歲到九十多歲之間,一直都在那裏修行,心中無有挂礙,也沒有任何耽著,這種生活極其快樂。
我在《旅途腳印》中也講過:元代的清珙禅師,在岩畔的叁間石屋裏苦修,方圓幾十裏,荒無人煙,柴門也是虛設的,從不關閉。因爲除了自己,沒有其他人出入,故而寫下了“黃葉任從流水去,白雲曾便入山來,寥寥岩畔叁間屋,兩片柴門竟日開”的詩句。在後人眼前,展現了一副美麗的畫面:黃色的葉子任隨清流而去,潔白的雲朵從山頂上飄來,渺無人煙的山岩附近有叁間石屋,兩片柴門整天都是敞開的……你如果去過桑耶青浦或一些神山,在那裏,自然而然會想起這些公案。
山裏的修行人,身上穿的衣服非常簡陋,一般連小偷都不願意要,但是有時候也有例外。漢地有位良寬禅師,他平時除了弘法以外,就住在山腳下一間簡陋的茅棚裏,屋裏什麼都沒有,就像米拉日巴的山洞一樣。有一天晚上,他從外面講經回來,剛好撞上一個小偷正在光顧他的茅棚,小偷看到禅師回來了,慌張得不知如何是好。
禅師看見雙手空空的小偷,和悅地說:“找不到可偷的東西嗎?想你這一趟是白跑了,這樣吧,我身上只有一件衣服,你就拿去吧!”小偷抓起衣服就跑。禅師赤著身子,在月光下看著小偷的背影,無限感慨地說:“可惜我不能把這美麗的月亮送給他!”
泰國也有很多修行人,終年是住在森林中。我當年去看了一下,他們除了叁衣和缽盂以外,什麼資具都沒有。有些人用幾片芭蕉葉支起來,做一個簡單的茅棚,有些人連茅棚都沒有,終日在大樹下坐禅。很多比丘以金剛跏趺坐的姿勢圓寂,肉身也一直留在樹下,讓無數人來瞻仰膜拜。
漢地也有一個無瑕禅師,九華山肉身宮中,至今仍保存著他的肉身。禅師一生中遠離塵俗,圓寂數十年後,才在他苦行的山洞中發現了他。他的肉身當時沒有腐壞,人們就造殿供養,朝拜的人現在也絡繹不絕。
不管是哪一個傳承的上師,在曆史上都留下了許多超凡脫俗的事例,然而現在的修行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說實話,不要說大城市裏的在家男女,即使寺院中的出家人,很多人也不願意苦行,只喜歡天天看電視、看電影,做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極有興趣,一聽說去寂靜的山林中修行,馬上就皺眉、搖頭。我認識一個非常富裕的老板,他不願意呆在城市裏,就喜歡住在寂靜的地方,一呆就是好幾年。而個別的修行人,偏要離開山溝往喧鬧的城市裏跑,這簡直就是一種顛倒。
有時候看到這些行爲,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真的産生一種厭離心。正如無垢光尊者所言,別人的行爲讓人失望,自己的心態和行爲也讓人失望,這就是末法時代的一種象征。當然,我們也不能因世間太濁而不修行,應該憶念前輩大德們的事迹,自己也勵力地發心,這是非常需要的。
總的來講,我們一定要發願到寂靜的山裏,像米拉日巴等大德那樣,無憂無慮、無牽無挂地修行。如果經常這樣發願,有些境界也會出現的。
癸四、向往心之功德:
何時赴寒林,觸景生此情:
他骨及吾體,悉皆壞滅法。
我什麼時候才能赴往屍陀林,觀看那裏的慘景之後,深深體會到輪回的本性,依靠對比別人和自己的身體,真正認識到:不管是新的骨頭,還是舊的殘骸,擁有它們的人生前都相當執著,現在卻不得不將之舍棄。同樣,我自己的身體也不例外,都是最終壞滅的無常法。
大家到屍陀林時,不要光是忙著跟禿鹫拍照,嘻嘻哈哈的,覺得這是旅遊的地方。我看到有些居士去屍陀林時,一點出離心和厭離心都沒有:“哎,這個好漂亮啊!快給我跟禿鹫照一張相,再跟這個屍體也照一張!”開玩笑,這是我誇張的,跟屍體照相的人倒沒有,但很多人有興趣跟禿鹫照相。
其實這是不合理的,屍陀林是修行的場所,從曆史上看,嘎繞多吉、蓮花生大士、布瑪莫紮等,都是到了一定時候,去清淨的屍陀林裏修行,通過觀察整個屍陀林的狀況,然後反觀自心,從中獲得解脫成就。藏傳佛教的“斷法”中,也講了如何前往屍陀林的一些修法。當然,現在的大城市裏面,這種機會比較少,只有到墳墓或者太平間裏,才能看到一些屍體。有機會的話,你們還是應該去屍陀林,見了那些碎骨、腐肉、屍體之後,收獲真的非常大。
堪布根霍講過:“看見死人的骨頭時,自己應該思維:這些人活著的時候,對自己的身體極其執著,可是現在無一例外地變成了這樣。我現在的身體也與此相同,雖然天天愛護保養,一旦死去,也跟屍陀林裏的白骨沒有任何差別,執著它又有什麼意義呢?”將衆生的身體與自己的身體相對比,心裏反反複複地思索。
作爲修行人,我們到寺院裏應該發願,到屍陀林裏應該觀厭離心。有一次,我和一個居士去我們喇榮的屍陀林,本想這個人還算不錯,去看一下應該有收獲。結果我看到遍地的骨骸和爛衣服、石頭上的血汙之後,那種厭離心非常強烈,覺得自己今天所執著的身體,再過一段時間,也跟那些屍體沒有差別,當時內心的觸動非常大。可是我旁邊的那個居士,到處撿托巴、撿石塊,興奮地大叫:“哇!這個石頭好漂亮啊。”當時好幾個出家人都在笑他。當然,剛開始初學時,有些問題不懂也情有可原,但你們以後看見屍體時,最好能以此來對照自己、觀察自己。法王如意寶在《無常道歌》中說:如果會觀的話,器世界和有情世界全部是我們的善知識;不會觀的話,即使上師天天滔滔不絕地講多少遍,你也不一定有很大收益。
我曾先後去過很多屍陀林,如印度非常著名的清涼屍陀林、哈哈屍陀林;泰國的壽邁屍陀林,很多修行人都在那裏修白骨觀、四大源觀等小乘的修法;漢地五臺山的善財洞旁邊,也有一個清涼屍陀林,當年我們在那裏挖出很多骨頭,可能都有幾百年了,但也能想象出幾百年前的人對自己的身體如何執著。
城市裏的道友,不一定有去往屍陀林的機會,但你們也可以到墳墓或烈士園去看一看,反反複複地觀察:這些人在生前是怎麼樣執著身體的?我們對身體的執著跟他們有什麼差別?……這樣對心相續定有很大幫助。佛陀在《正法念住經》等大乘經典中再叁強調,修行人應該修白骨觀;龍猛菩薩在《大智度論》中也講:“若得不淨觀,此心自然無。”如果修成了不淨觀,對身體的貪執自然會消失。我們以此爲基礎,才能生起真實的出離心,否則,修行、念佛都是表面上的,自己活在世間上也特別累。
學習《入行論》這部論典,理論上沒什麼不懂的,但在實際行動中務必要修。哪怕你在路邊看見別人送葬,心裏也應該觀想:“今天死了一個人,有些人覺得很驚訝,認爲這是不可能的,但實際上每個人都在這條道上,猶如屠夫把所有的衆生一個個殺掉一樣,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不值得什麼大驚小怪。別人死了,我遲早也會死,用不著驚訝,也用不著傷心。”
泰國有一個佛使比丘,講了很多關于前往屍陀林後如何觀修、對身體怎樣斷除貪執的教言。還有阿姜·查尊者,他的一些殊勝教言,我當時感觸比較深,回來時也帶了很多書,建議有些道友好好看,不知道他們看了沒有?可能現在書也沒有了。
我們學院旁邊就有個屍陀林,你們有時間的話,今天下午要不要都到那邊去?(也許不太方便!)其實這個很難得,別的地方都沒有,但我希望你們去了以後,不要以拍照爲主,應該想一想血淋淋的屍體、白森森的骨頭、死人的衣服……我在《旅途腳印》中也寫過一個牦牛屍體,當天我真的有一種體會,深深感到人身無常,一旦離開了世間,所執著的一切又有什麼用呢?現在給身體打個針,感覺就非常痛苦;別人稍有一點不恭敬,便開始大發雷霆,其實這都是迷亂顛倒的,還沒有了解世間的真相!
《《入行論講記》第七冊 第八品 靜慮 第一百一十七節課》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