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剛剛流過來,這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事物,怎麼能執著爲相同呢?同樣,人們認爲昨天的我,也就是今天的我,剛剛生下來的是我,到了老年還是我,這種所謂相續不變“我”到底是什麼呢?仔細觀察之下,所謂的“我”在幼年時是一個無知天真的稚童,到了老年,你所謂的“我”是一個垂暮老朽,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生命體,怎麼會相同呢?所謂維系前後世昨日今日之相續我,只是在沒有觀察時,相似安立的一種假名,而這個假名所指並無實際存在。
還有凡夫執著的蘊聚也是如此。色、受、想、行、識五蘊是五個不同法,通常人們也知道,這是手腳,這是心識思想等等,它們並非一個整體,可是在這五個不同法上面,凡夫以習慣誤執,認爲有一個蘊聚整體,再從蘊聚産生“我”的執著。蘊聚到底是什麼呢?仔細去分析,這是色蘊,那是受蘊等等,這些法當中並沒有一個真正叫“蘊聚”的法。這就像人們通常執著有房子一樣,而實際去觀察,除了磚塊、木材、門窗等一大堆材料外,叫“房子”的東西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只是人們在自心中強取了一個名稱,久而久之,就執著這種名稱有實體。
相續與蘊聚都是無實質的假名,就像“軍鬘”——軍隊和念珠一樣。人們常說“那是一支軍隊”,如果具體分析,除了一個個軍人之外,並沒有一個叫“軍隊”的法存在;念珠也是如此,所謂的“念珠”,除了一顆顆珠子,一根繩子等不同法之外,並沒有一個獨立存在叫“念珠”的東西。但是人們由于長期串習,把自己心相續中的概念,強行加于外境上,結果就以假名而造了許許多多如蘊聚、相續、軍隊、念珠等等,其實並無實質的法。
以智慧觀察,我們的一切心念,所見所聞所執,全都是分別念假立施設的法,實際中毫無實質。《大智度論》中說:“諸法如芭蕉,一切從心生,若知法無實,是心亦複盡。”外境諸法如同無實質的芭蕉樹一樣,都是分別心假立的法;如果能了知外境諸法無實,那麼與之相對成立的心法也就能斷除執著。了知蘊聚與相續的無實之後,內心對“我”的執著,也就會漸漸消除,既然無有“我”,那麼所謂的痛苦、快樂等等,這一切還有誰在感受呢?你我等等主體法不存在,那麼一切痛苦、快樂也就不可能有任何區別。
既無受苦者,諸苦無分別。
苦故即當除,何需強區分?
既然沒有真實獨立自存的受苦者,痛苦也就沒有什麼分別。所以只要是苦就應解除,何必堅持區分自他呢?
上頌以甚深中觀正理,觀察了凡夫衆生所執著的我,只不過是如同軍隊、念珠一樣,是一種名言假立法,實際上並無實質。一切衆生的“我”既然並無實體,那麼一切遭受痛苦的主體也就不存在什麼區別,因爲一切自他都是空性,不存在任何差別相。雖然在名言中有自己痛苦、他人痛苦等等種種不同名稱,而在實質上,自他本來就是平等無二的,在遭受痛苦時,又有什麼區別呢?實際上根本沒有自己痛苦與他人痛苦之別,而且從痛苦本身而言,也是名言安立的法,實際上無有任何分別戲論,這樣的法又怎麼會有自他分別呢?痛苦的能受與所受既然本來就沒有什麼區別,那麼我們對自他痛苦也就不應該分別對待,只要是痛苦,那必定是衆生不願忍受的法,自己應平等地遣除,沒有任何理由去強加分別。凡夫區分自他的分別念,其根源即是無明我執,如果能放下我執,那就會如同《維摩诘所說經》中維摩大士所言:“以一切衆生病,是故我病。”把一切衆生無分別地視同爲自己,以衆生之苦爲自苦,生起大乘菩薩應有的平等大悲心。如果能生起這種觀一切衆生如同自己的平等菩提心,我們才能真實地趨入大乘正道,順利地到達解脫彼岸。
不應有此诤:何需除他苦?
欲除悉應除,否則自他如。
如果說既無真實的受苦者與痛苦,那何必去消除衆生的痛苦呢?這種诤難不合理,因爲陷入愚癡妄執中的衆生仍然會被幻苦所困惑,所以要除苦就應平等地消除,否則也應平等保留自他的痛苦。
有些人辯難:既然一切都是空性,那何必消除他人的痛苦呢?你說一切本來都是假名安立的法,自、他、痛苦都是假名,並無實質,那樣也就沒有任何必要去做除遣痛苦的行爲了,而你還勸什麼當除他苦如自苦,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作者回答:這種诤難不合理。雖然在勝義中一切都是平等大空性,遠離一切戲論分別,但這是聖者的境界,針對有分別執著的衆生來說,這種境界尚沒有證得。衆生在輪回中如同陷于惡夢,雖然一切夢本來都是虛妄,可自己沒有覺醒,這時候一切痛苦遭遇的夢境都會給自己帶來極難忍受的苦感。如果你有苦樂分別,那麼一切輪回衆生也一樣,雖然是夢幻不實的痛苦,照樣還是不願忍受,而且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平等無二,那爲什麼還要分別執著除苦與不除苦呢?如果你要消除自己的苦受,那麼也要消除一切衆生的苦受,因爲這一切本來就沒有差別;如果你認爲除他苦不應理,那麼對自己與他人應一視同仁,保留這些幻苦。而實際上你恐怕還是很想解除自己的痛苦,那麼對同樣有無明執著的衆生所受之苦,你也理所當然地應該幫助他們,使他們除去誤執,從惡夢中解脫出來。這個過程,就如同自他都處在惡夢之中,雖然自己知道是夢,但在沒有完全覺醒之前,理應精勤于使自他醒夢的方便。
有關這類辯論,在一些對中觀教理似懂非懂的初學者之間,會經常發生。有一些人剛剛接觸中觀空性理論,分不清世俗與勝義,因而常常會生疑:既然一切法都是空性,那爲什麼要積累資糧呢?那何來的因果業報?……對這類問題,如果能系統學習中觀,那當然會毫無疑慮,但現在漢地學佛者中間,中觀教法基本上失傳了,有些人沒有傳承,只靠自己的分別念去理解,結果鬧出很多謬誤。所以,大家要對這些問題系統聞思,在學習中觀時,初學者應分清二谛,龍樹菩薩在《中論》說過:“若人不能知,分別于二谛,則于深佛法,不知真實義。”這些法義在《中論》第九品中有系統闡述,希望有志者各自努力!
子二、(于彼妨難):
悲心引衆苦,何苦強催生?
若愍衆生苦,自苦雲何增?
悲濟衆生將爲自己引來很多痛苦,爲什麼要強行激發悲心呢?如果菩薩一心愍念衆生之苦,那麼自己的痛苦怎麼會增加呢?
在等觀自他過程中,修持者因其他衆生的痛苦而心生大悲,這時自己心裏也會生起一些苦受,比如說修行人看到惡道衆生的慘狀時,會忍不住傷心流淚,內心生起悲愍。這種悲心所引發的,當然也是一種痛苦,既然是痛苦,那爲什麼要主動使自己受這種苦呢?自己陷身輪回之中,痛苦已經夠多了,沒有必要再自尋苦惱,苦上加苦吧!確實,衆生陷身于輪回中,日常中各種各樣苦惱誰也免不了。上至大國王,下至販夫走卒,各有自己不同苦惱,有些人雖然在表面上日子過得很好,其實他們內心煩惱很重,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點苦惱的衆生可以說絕不會有。我們陷身于重重苦惱中,如果還要等觀衆生的苦痛,那無疑要引生一些苦受,就像我們有些人看見道友生病時,馬上會哭起來,覺得很心痛,有些道友聽到外地受到水火戰禍等災難,也會心情沈重……。既然如此,那自己爲什麼還要主動去觀修自他平等,引生悲苦呢?
對這類妨難疑惑,寂天菩薩在此作答說:事實剛好相反,如果菩薩一心悲愍衆生之苦,他自己的痛苦怎麼會增加呢?從表面上看,觀想自他平等而生起大悲,以此他人的痛苦也會使自己生起難忍苦受,但這種苦受與衆生的業苦相比起來,根本算不上什麼苦。如果我們真正能平等地觀待自他衆生,生起平等大悲心,那麼對六道衆生的痛苦必然會有些許了知,自己必定會爲解除他們的苦難而勇猛精勤,不畏一切苦行。如《入中論》中所說:“觀他地獄等衆苦,了知自苦極輕微,爲斷他苦而精勤。”生起了這種大悲心與精進的大乘修行人,哪兒還會顧慮自己的痛苦是增是減呢?有些人也許有懷疑,但只要觀察世間有些母親對兒子那種關懷之情,便可消除疑慮。一個慈愛的母親,她爲了解除兒女的痛苦時,對自身苦痛勞累乃至生命,都不會有任何顧慮。更何況一個真正發起了大悲心,將一切衆生都視爲唯一愛子的菩薩,他更不會考慮自身之苦,而且他也會清楚地知道,自己所受的苦痛,與地獄等惡道衆生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痛苦,甚至可以說是安樂。
從另一方面而言,以自他平等觀而引生對輪回衆生的大悲心,決不會爲修持者帶來痛苦,只會爲修持者消除痛苦,帶來無上安樂。修持者執著衆生的痛苦而生起難忍之心,這種心念即是大悲心。龍樹菩薩在《大智度論》中說過:“大慈予一切衆生樂,大悲拔一切衆生苦。”等觀自他之苦,而生起願解除一切衆生痛苦之心,這種心念並非煩惱,而是屬于大悲菩提心的善法。《涅槃經》中說過:“大慈大悲名爲佛性。”《觀無量壽經》也說過:“佛心者,大慈悲是也,無緣大悲能攝諸衆生……”這種屬于佛性智慧的善法,怎麼會帶來痛苦呢?雖然從表面上看,自己對他人生悲心,會因他人痛苦而生起難忍之感,然而這種苦感,正是遣除自他一切痛苦的正因。有些人想:前面不是說過“苦故即當除”嗎,那麼這種等觀自他之苦,爲什麼不但不除卻,反而要主動去找呢?《妙瓶》中說:“前面所說的苦,是指對自他都無有意義的苦,是惡業所招感的自相之苦,而此處之苦,實際上是大悲心。”這是消除自他之苦最有力、最根本的正因,不但不應遣除,相反地要盡一切方便加強這種“苦”,使它猛烈地生長起來。因一刹那大悲心,也能積累巨大福德資糧,給自他帶來無盡安樂。月稱論師說過:“悲性于佛廣大果,初猶種子長如水,常時受用若成熟,故我先贊大悲心。”大悲心在成佛修持的初中後叁階段,如同生長莊稼的種子、水肥、成熟果實受用一樣。因而若欲求證佛果,證取無上大安樂者,應當努力觀修自他平等,發起勇猛的悲心。
一苦若能除,衆多他人苦,
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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