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圣者的足迹
昨夜做了一个很伤感的梦,在梦里我已经是一个沧桑的老人,正茫茫然不知何去何从,拨开岁月的迷雾,突然看见了正在和大家谈笑风生的希阿荣博上师,爽朗的笑声、自在慈祥还有些调皮的笑容。我透过自己苍老的眼睛默默地驻足观看,年轻的希阿荣博上师,年轻的我们,我们就像是围在父亲身边的孩子,团结和睦充满生机。一切都如此真实,却恍若隔世,一时在梦里唏嘘不已老泪纵横了。
梦醒之后,我静静地望着希阿荣博上师的照片,心却被悲伤所笼罩。坐在地上做功课时,望着上师眼睛里智慧慈悲的光芒,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如此柔和,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我知道昨夜做的不是梦,而现在正在发生的,看似真实的一切却正在不可阻挡地变成如烟的往事。
二零零四年的春天皈依了。学佛几年以来,只能很惭愧地说自己是一个不精进的学生,总是以工作繁忙为由拖欠功课,即使做功课时也常常杂念丛生。可佛法还是如同在炎热的夏季吹来的一阵清风,为暴土飞扬的土地降下一阵甘露,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清凉和滋润。希阿荣博上师无尽的慈悲像是一盏明灯,温暖地照亮我前行的道路。
二零零四年夏天, 我第一次去扎西持林,下午三点从成都出发夜宿康定,第二天一早,踏着晨曦继续前进,和我们一样早起的还有上学的孩子们,他们三四个排成一队,后面还跟着三四只小狗,人和狗都目不斜视,专心地一路小跑,好一幅可爱的情景。翻过迷雾围绕的四姑娘山,路边不时能看见成群的牛羊和马,野花随风轻舞,云影在山间穿梭,我不时探出头去深深地呼吸,想让自己记住这美妙的景象。
大约夜里十一点才终于到了扎西持林,来接我们的是上师的侍者土登。“师父还没睡,一直在等你们呢。”他笑得羞涩真诚。还未踏进上师的房间,迎接我们的就是上师爽朗的笑声:“弟子,怎么样?路上辛苦了。”夜已深了,可上师显得毫无倦意,在他温暖的话语中我们的兴奋不安和旅途劳顿都像巧克力般融化了。望着上师房间大梁上鲜艳美丽的手绘图案,听见同来的朋友请求皈依,我忽然很希望自己能在这儿再皈依一次,上师开许了我的请求。
这一次皈依仪式是在莲师佛堂里进行的,上师的汉语很好,可是他还是担心我们不能完全明白,请了师兄在一旁翻译。上师的普通话带一些口音, 也许是因为师兄太紧张的缘故,他的每句翻译也原汁原味地继承了上师的口音。仪式刚过半,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尴尬极了。怎么能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笑呢?上师问清原因后也大笑起来,我一下子觉得宽慰了许多。直到现在我才渐渐明白,这段听来好笑的插曲其实是师兄作为一个清净的佛弟子,表现出的对上师深深的恭敬心和敬畏心。
由于工作原因,两年夏天都失约扎西持林。我特别内疚地说:“师父,我太糟糕了,说话总不算数。”上师哈哈大笑, 说:“没关系,我以后就叫你不算数弟子。”
然而,没有了与上师亲近的机会,加上工作上一直都比较顺利,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浮躁,尽管一直告诫自己要沉下心来,可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总是不免会让人心生自满。二零零六年的秋天,我出差去了香港,回京前和上师通了电话,很难过地祈请上师的加持。上师很温和地说:“不要急,弟子, 慢慢地尽量让自己安静下来。世俗的名利没有什么意义,不要太执着,师父会加持你的。”
回京的航班原本是六点零五分的,可是我的工作未完赶不上这班飞机,于是就改到了七点十五分,当天回京的最后一个航班。登机后我傻眼了,坐在我旁边的居然是雄秋扎西师兄。他是对希阿荣博上师信心极大的弟子,也是一个很成功的生意人,平常很严肃的他在每次送别上师时都会偷偷地流泪,上师经常夸奖他工作非常忙仍能坚持精进修行。我吃惊地望着他,心想这一定是上师对我的加持,让我这么巧地遇见了师兄。看着我,雄秋扎西师兄则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说:“我的航班原本是六点零五分的,我在免税店逛,生生地把手表看错了一小时,我还看了十几次手表,心想今天的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啊!一到登机口,他们说我的航班早飞了,已经帮我把行李取下来,改签到七点十五分。这一见到你我才明白了,原来是要来见你啊!”我吃惊地听着,我们本应该在一个小时前的航班上见面, 是因为我赶不上才拖累了师兄吧! 这个航班的头等舱只有八个位置,我一开始被告知只能坐经济舱,可是就在登机时,检票员突然递给我了一张头等舱的登机牌,这最后一个位置恰恰在师兄旁边。飞回北京的三个半小时,我们畅谈了一路,一起分享了师兄学佛的心路历程,对我真是醍醐灌顶,像是期待已久的一场洗礼,把我带出昏沉麻木的泥潭,心里重新充满了久违的平静和欢喜。
人生就是如此的无常,生死离别只在瞬息之间。
二零零七年六月, 我又一次梦见了我最爱的已经离世的外婆,还是她微驼的背影孤独地靠在二楼栏杆上的样子,只能看见她寂寞安静的侧脸,微风掠过银丝。她的离世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总在梦中隐隐作痛。可这次我不仅梦见了她,还梦见了家里又有亲人去世了,一身白衣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我在梦中哭醒了。第二天,哥哥来电话告诉我爸爸去体检了,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哥哥莫名其妙,责怪我说这样哭太不吉利了,可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仅是因为那个不吉利的梦,更是因为太了解爸爸,知道从来拒绝体检的他主动提出要去体检很不寻常。两天后,果然爸爸被查出胃癌晚期,医生告知他的生存期不超过一年。
比起外婆悄悄的离世,与爸爸的告别就显得如此漫长而残酷,每天都在抱着一线希望求医问药,每天都害怕时间的流逝,每天都紧张地观察爸爸的变化,担心最后痛苦阶段的到来。妈妈说,以前听人说人生苦短总是很不以为然,觉得人生几十年还嫌短,太漫长了,过得太慢了。妈妈五十三岁,还有一年半退休,和爸爸叮叮当当吵了一辈子的她原本计划退了休就和爸爸好好过过晚年生活,一起散散步,到处走走。可是谁想到爸爸等不及她退休已经要先走一步了。
无常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难怪上师总说,很多人都说等到五十岁六十岁时就修行,可谁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呢?
陪着爸爸过完了最后一个中秋、最后一个春节、最后一个元宵节,爸爸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肿瘤以疯狂的速度增大,肝和胃的肿瘤高高隆起,不久又出现了腹水,疼痛也越来越剧烈,不得不开始吃止疼片,之后由于吞咽困难开始注射吗啡。感谢上师加持,六月份我幸运地得到十天的空档回到家中,陪爸爸走完了他最后一段路。一进病房我就不得不找借口退出,因为眼泪无法控制地夺眶而出,心如刀绞。爸爸瘦得像一具骷髅,深陷的眼睛无助平静地盯着我,脚和腹部非常肿大,但是意识还很清楚,也很惊人地还可以勉强吞咽粥和面条。我在心里默默感谢上师和佛祖的加持,因为在一得知爸爸的病情时最担心的就是他将要受的苦,他胃里的肿瘤长在幽门的位置,直接会影响进食,而到了最后阶段一般会发生脑转移,也就是进入神智不清的昏迷状态,而这一切都没有真正地发生在爸爸身上。
五天后因为要拍摄一个公益广告需要回京,接到电话时我在爸爸的病床前犹豫,爸爸像他平时一样坚持却无力地摆摆手,微弱的声音说:“去,去拍。”到了北京才知道广告的主题是“捐肾救父”, 冥冥中的安排,换了一种形式让我完成了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心愿。拍摄完毕,我又连夜赶回家乡,凌晨到达时,已经是爸爸的最后时光了。爸爸信守了对我的承诺一直坚持等着我,但是他已经进入弥留状态,双眼圆睁无力闭上,口更是因为张嘴呼吸好几天都没有合上了。我在他耳边大声地叫:“爸爸,我回来了。爸爸你可以听见我吗?你可以听见就看我一眼!”良久,爸爸的眼珠忽然微微地往我的方向转动了一下,我紧紧地抱住了爸爸。这是他最后一次听见我们呼喊,下午他进入深度昏迷。
早上九点三十五分,父亲去世了,这是我第一次见证死亡,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在一息之间就天各一方,去了陌生未知的地方。望着变成直线的心电监控,我在心里问:“爸爸,你在哪儿?”
而爸爸离世直至火化的全程更是见证了佛法不可思议的加持力。那天早上七点我在爸爸的床边给他念诵《地藏经》,其间血压曾经几度降至极低,可是爸爸坚持住了,一直等我用急切颤抖的声音念完了全部经文。之后我拨通了希阿荣博上师的电话,上师问我:“爸爸怎样了?”“不知道,可医生说应该不会太久了。”“把手机放到你爸爸的耳边。” 我连忙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在枕边。上师念诵破瓦法的声音顿时充满了病房,一屋子一二十位亲戚朋友立即安静下来,被威严殊胜的法音所震撼,直到上师大喝三声之后, 父亲的呼吸慢慢地停止了。哥哥和叔叔忍不住哭出了声,我连忙示意他们要克制,否则爸爸就听不见上师的念诵声了,屋里又安静了下来。两分钟之后电话里传来了上师说“喂?”的声音。我连忙拿起了电话,上师问:“怎么样了?”我说爸爸刚刚去世。希阿荣博上师很高兴地说:“父亲很有福报,很多人都是在念诵之前或之后去世,这样的话就不是太理想,像你爸爸这样在念诵要结束时去世的,很多人里都不会有一两例。”在上师的加持下,之后的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哭,很平静地趁爸爸身体还温热给他换衣服,家人在我的影响下也只是默默地流泪,没有号啕大哭。
爸爸的身体非常柔软放松,和生病时的痛苦僵硬形成鲜明对比,所以给他换衣服不是太困难。我一边哄着他和他说话,一边为他翻身,伸手配合我们。换好衣服后妈妈哽咽着阖上了爸爸的眼睛,可是爸爸的嘴还是张着,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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