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努力托着他的下巴一个多小时也没法帮他合上。妈妈拿来一个卷纸,说用来帮爸爸顶住下颚,还说当时外婆走时也是这样做的,可我实在不忍让爸爸下巴顶着一个卷纸离开这个世界,于是对他们说让我来试试。我托着爸爸的下巴,慢慢帮他闭上嘴,轻轻地抚摸着他渐渐冰冷的嘴唇,并念诵着金刚萨埵和百字明,五分钟后我慢慢松开手,奇迹发生了,爸爸的嘴居然安详地合上了,嘴角还带着安详和些许神秘的微笑。这一抹微笑使所有见到他遗容的人都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慰。
爸爸的遗体摆放在殡仪馆的两天中,很多的亲戚来帮忙叠纸钱和送花圈。由于我吃素就没有和大家一起出去吃饭,我看见有一个老奶奶也没有去吃饭,才发现她也是吃素的,于是就邀请她一起吃盒饭。聊天之中得知她是一名老居士,居然也是宁玛巴的弟子,也是师从喇荣五明佛学院的大堪布。我的家乡是一个很小的山城,烧香拜佛的人不少,可学佛的人却是罕见,而能遇见同为法王如意宝传承的佛弟子更加不可思议。再一问,她是早上从另外一个城市来这儿办事,正好听人说起,又很远很远地有点儿亲戚关系,就被接上来了。一会儿,她给我送来了念佛机,爸爸的冰棺顿时被佛音缭绕,还送来了《金刚经》和甘露丸,她让我为爸爸念诵《金刚经》,而甘露丸可以在爸爸火化前在他的嘴里放七颗,再撒一些在身上。这些殊胜的巧合和机缘让我在第一次面对亲人的离世时,得以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佛法和上师的庇护与引领。
六月十七日上午十点,火化间冰冷的铁门徐徐关上,炉外的黑烟袅袅升起,耳边响着刺耳的哀乐,如在梦魇中的我又一次大声问:“爸爸,你在哪儿啊?”火化间的小窗口打开了,似乎来回答我的问题。我趴在窗口,看见地上摆着一盘白色的灰烬,一个工人蹲在地上把比较大块的骨头挑出来,还一边解释说,这是腿关节,这是下颌骨,这是头盖骨,要摆在最上面,之后就把骨灰倒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盒里,用玻璃胶封上了口,把“爸爸”交还了给我。小小的骨灰盒上爸爸的遗像静静地凝视着我。照片选得很好,是爸爸十几年前的样子,年轻英俊目光清透,听妈妈说还是当时搞调动拍的证件照,是从抽屉的一个角落翻出来的,只有底片了。死亡来得如此匆忙,我们甚至没有时间把它洗出来再决定,直接看着底片就决定把它放大成遗像了。爸爸也不会想到十几年前照相馆的那一闪,成了指示一堆无名白灰的标识,是自己留在这个苦短人世最后的定格。
爸爸的猝然离世是无常的痛彻显现,他被病痛折磨得深陷无助的眼神诉说着轮回中众生的共同命运。爸爸的离世唤起了我对众生的的悲心,生起了希望所有众生离苦得乐、脱离轮回的真实愿望,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上师总是说:“弟子,你一定要用功修行好吗?要不然师父会很难过的。”
处理完爸爸的后事,我回到香港完成剩下的工作。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渴望去德格见上师的心无比迫切,可惜由于种种违缘,又不能实现。正在有些低落难过时,突然丹增益西师兄打电话来提议去五台山朝圣。请示了上师后,上师开示说:“五台山是非常殊胜的圣地,能去非常吉祥。”上师要求我们四天完成十万文殊心咒,还跟师兄仔细地交代了每一站要去的地方。八月二十四号,五台山朝圣的计划成行了。
凌晨四点不到, 我就睡不着觉了,心中涌动着兴奋和向往。起了床,打开电脑,又仔细地读了一遍希阿荣博上师第二次朝台纪行,记下了每一个地名和要做的功课,心中坚信追随上师的足迹,一定会有不可思议的收获。
六点钟从家出发与师兄们会合,晨曦雨露中,我们开始了朝圣之旅,到达五台山是下午一点左右。空气清新沁脾,阵阵法雨飘落,我们打开车窗徜徉在清凉圣境里。
我们首先去了菩萨顶联系供灯的事宜,法师答应尽量多买一些灯。简单的午饭后,我们来到此行的第一站——善财童子洞。法王在广西桂林时,曾经清晰地忆起自己有一世是善财童子,在文殊菩萨的指引下,寻遍善知识求法,最后在普贤菩萨的道场得道证悟,所以对于宁玛巴弟子此地有不可思议的加持力。一进到其中的一个供奉着观音的边洞里,我突然发现自己被莫大的悲伤笼罩,几乎要哭出声来,我连忙退出来, 震惊不已。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后,我再次小心地迈入洞口,同样的悲伤又向我席卷而来,我匆匆地顶礼后,又赶忙退了出来,还留在巨大的冲击和震撼里回不过神来。之后和同去的师兄交流,才知道她也有同样的感受,只是愚钝的我面对佛菩萨的加持退缩了。之后我们来到了当年法王闭关的洞口,里面供奉着善财童子像,像前挡着一张供桌,负责照看的一个老人家不让我们进去跪拜,也不同意我们在洞口做功课。赵师兄掏出了备好的哈达,请求能隔着桌子抛到佛像上,看见我们非常虔诚的样子,老人家有些犹豫了,说只能你进去,献完就出来。赵师兄进去后,他看着眼巴巴捧着哈达的我们心软了,说一个一个进去吧,献完就出来。我们感激不尽地挨个儿进了洞内,恭谨顶礼献上了哈达。出来后发现丹增益西师兄坐下了,还掏出了课诵集,原来老人家又破例同意我们在这儿做功课了。念诵了《供养仪轨》、《上师祈祷文》、《普贤行愿品》等功课,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们穿过一条小路,来到了不远处的尸陀林,此地的加持力可与印度的八大尸林相媲美,布玛莫扎尊者曾在此修行。我们念诵了《古萨里修法》并观想把自己的身体布施给地狱里的罪苦众生,使他们获得短暂的安乐,并以此为缘起,种下解脱的种子,还学习上师和很多圣者,剪下了自己的头发和指甲埋在了尸林。
回到宾馆已经大约八点了。接到了菩萨顶法师的电话,让我们早上五点去供灯,因为最近有世界文化遗产的审核小组来检查,不允许供太多灯,只能分批供,还要错开检查小组的时间。想到第二天要早起,还有十万文殊心咒要完成,大家就匆匆地吃完饭各自回房做功课了。
次日清晨,天不亮我们就出发前往菩萨顶,雾霭中的菩萨顶红墙金瓦寂静庄严,我们先在有很多僧人做早课的文殊主殿磕了三个大头,接着来到法王供养修建的莲师殿供灯,酥油灯香在这有些许寒意的清晨暖暖地包裹着我们,一盏盏明灯在整个大殿闪烁生辉。我在心中默默祈请文殊菩萨及莲师加持,为我们点亮心中的智慧明灯,照亮无明,让众生早日趋入光明佛道,证得佛果永得安乐。
带着酥油灯的暖意,我们登上了云雾缭绕的东台, 目的地是坐落在山腰的那罗延窟。那罗延窟是一个很小的山洞,内外供奉着无数的不同年代和来历的佛像,无数的圣者在此闭关修行过,近可追溯到的是法王如意宝。站在洞口,四周是白茫茫的云雾行若梦中,心中充满巨大的平静和深深喜悦。磕完大头做了功课后,大家挨个儿进入窟内供奉哈达。狭小的窟内仅容一人进出,地上铺着潮湿细窄的木板通向幽暗的石壁,不知何处传来静静的水滴声,时间在此刻似乎停止了,千年的时间也成了一瞬,无常和永恒在这里交集,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中午回到了菩萨顶,供完护法后大家在莲师殿的一角席地而坐,开始继续念咒。希阿荣博上师和圣地的加持力,还有各位师兄的精进,让我居然也能一坐几个小时不知疲倦。由于平时太不用功,持咒的速度还是远远落下了。
即将离开圣地的清晨,大家聚在招待所的餐厅吃早餐,互相交换着各自完成的功课的数字。林师兄最精进,已经完成了,我依然是最后一名,还剩下四万心咒。正在这时,一位师兄说:“哎……看,那个男人好像在打那只狗。”透过餐厅的落地玻璃向外看去,只见院子里有两个男人在赶一只灰黄色的狗,他们手上拿着一块很大的石头向它砸去,而那只狗则凄惶地夹着尾巴,不知该往何处去。我不由自主地冲到了门口,大声地喝止他们。他们解释说,这只狗不知从哪儿来的,怕它咬伤酒店的客人。我说赶走它不就行了吗?他们悻悻地住了手。我觉得心里很难过,那只狗只是为了找口吃的,却遭遇这样的驱逐和殴打。它无助茫然的眼神,在我心里久久萦绕挥之不去。
我们带着行李开始了最后一天的朝圣之旅,上午是清凉寺,坐在清凉石上我们念完课诵集就各自完成剩下的心咒。我很焦虑,担心不能完成的十万心咒,以我前两天的速度,这确实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早上那只狗凄惶回首的眼神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一时悲从心来,不能自己地哭了起来。我突然意识到这只狗不就是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吗?为了生存却被无明所驱使,不知身在何方,遭受伤害,遍体鳞伤,它颠沛流离的命运,不正是我们的写照吗?它无助茫然的眼神化作了父亲临终前无助平静的眼神,化作了每一个众生轮回流转间的眼神,不能自己的悲伤完全把我湮没了,泪水不断地撒在清凉石上,心中向往光明解脱的愿望让我几乎要呐喊出来。
离开清凉石时我已经完成了两万心咒,自己也对这么快的速度觉得很吃惊。路上,益西师兄突然说:“文殊菩萨发过愿,只要来五台山朝圣的人就一定可以见到他,有时他作为僧人的形象出现,也有时化现为乞丐,甚至是动物,关键是你能不能认出他来。我想了一下,我们这一路最有可能是文殊菩萨化现的应该是早上那只狗。”师兄看似随意的这么一说,却让我惊出了一身汗来。我想起它帮我唤起的巨大的悲心,想起它对我不可思议的加持力,也许它真的就是文殊菩萨的化现。
带着感动和感激,下午四点我们来到了黛螺顶下,决定磕大头上黛螺顶朝拜五方文殊殿,并供养给希阿荣博上师,祈请上师长久住世。两个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山顶。又是夕阳西下,大家带着满身的尘土,坐在寺院的台阶上,共同念诵《普贤行愿品》,回向给每一个有情众生,愿他们早日离苦得乐、证得解脱。
在回京的路上,大家法喜充盈带着幸福的疲惫。每天早出晚归做功课,三天时间像过了一周那么长。我终于在汽车开进北京的时候完成十万遍心咒。希阿荣博上师在出发前曾交待过,此行要精进修行,上师布置的功课,果然让我们没有机会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就像是上师亲领一般,圆满了此次的朝圣之旅。
作者:希绕翁姆
《追随圣者的足迹》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