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趋向无为
闻法的要点是,首先是对还不了解的事,建立起一些了解,澄清它们;其次,是增进对已了解事物的领会。
我们必须依赖「法」的开示来增进了解,关键因素即是聆听,心是重要的元素,它能认知好坏与对错。若失去正念一分钟,我们就是疯狂了一分钟;若失去正念半小时,我们就是疯狂了半小时。心失去正念多久,我们就是疯狂了多久,那就是为何闻法时要特别注意的原因。
学习「法」的目的 是为了止息痛苦
世上一切众生都难逃痛苦的折磨,学习「法」的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消灭痛苦。
痛苦之所以会生起,是因为我们并未真正觉知它。无论我们任何尝试透过意志力或财富去控制它,都不可能;唯有透过正念、正知,觉知它的实相,它才可能消失。这不只适用于出家人——比丘、比丘尼与沙弥,同时也适用于在家人,任何人只要觉知事物的实相,痛苦就会自动止息。
好与坏的状态都是恒常的实相,「法」的意思就是「恒常展现自己」。混乱就维持它的混乱,平静则维持它的平静,好与坏都各自维持它们的情况,就如同热水维持它的热——它不会为任何人改变,无论你是老活少,或是何种国籍,它都是热的。
因此,「法」被定义成「维持它的情况」。在修行中,必须知道冷热、对错、好坏,例如若不知道善法,我们就不会去制造让它们生起的因。
这就是「法」的修行。但有许多人研究、学习它、修行它,但却不能于「法」相应,无法止息心中的不善因与动乱。只要热的因还在,就无法避免那里会有热。同样地,只要迷妄的因还在心里,就无法避免它,因为它就从这源头生起,只要源头未消除,迷妄就会再次生起。
每次做好事,善就会在心中生起,它是从因生起,这就名为「善」。当了解因,我们就能创造它们,而果也自然随之而至。但人们不常创造这正确的因,他们很想要善,然而却不做好事,所得的都是恶果,让心卷入痛苦之中。
人们现在都只想要钱,认为只要得到足够多的钱,一切就没问题了。因此,他们将时间都花在找钱上,而不追求善。这就如想要肉,却不使用盐保存,而将肉放在屋里,任其腐坏。那些想要金钱者,不只应知道如何赚钱,同时也要知道如何保管它。若你想要肉,不能买回来后就什么都不管,它只会烂掉。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错误思考的结果就是混乱与迷妄。佛陀教导「法」,好让人能根据它来修行,进而知法、见法与正法与证法——让心成为「法」。当心成为「法」时,就会达到快乐与知足。生死轮回存在这世间,而止息痛苦也同样在这世间。
身体无法超越痛苦 心却能超越渴爱与执著
因此,修行佛法就是为了让心超越痛苦。身体无法超越痛苦——一出生,它就得经历老、病、死等苦,只有心能超越渴爱与执著。佛陀的一切教导①,就是到达这目的的善巧方便。
例如,佛陀教导的「有执受行」(upadinnaka sankhara)和「无执受行」(anupadinnaka sankhara)。「无执受行」通常定义成「无生物」——树、山、河等;「有执受行」则定义成「有生物」——动物、人等。
多数学「法」者都将这视为理所当然,但深入思考这件事,若省察人心如何着迷于色、声、香、味、触、法,就会了解其实没有任何东西是无执受的。只要心中还有渴爱,所有事物都会变成「有执受行」。
只研究「法」而不修行,就无法觉知它的深刻意义。例如,我们可能认为,讲堂、桌子、板凳等都是无生物,是「无执受行」。我们只看到事物的一面,只要试着拿把铁锤砸碎其中一些东西,就会知道它们是不是「有执受行」了!
那是心在执取桌子、椅子,以及一切属于我们的东西,并照料它们。即使当杯子破掉时,它也会感到痛,因为我们的心在乎那只杯子。无论是树、山或任何事物,只要感觉是我们的,就会有个心在照料它们——它们自己的或别人的。这些都是「有执受行」。
身体也是如此,通常我们会说身体是「有执受行」,执取身体的心所就是「取」,心执取身体,并执取它是「我」与「我的」。
如同盲者无法想像颜色,无论看哪里,他们都看不到颜色。被渴爱与愚痴障蔽的心就是如此,一切意义的所缘,如桌子、椅子、动物等一切事物,都成为「有执受行」。若相信有个固定不变的自我,心就会贪著一切事物,一切自然的事物都变成「有执受行」,一直都有渴爱与执著。
只要心有执著 就无法从有为的世间跳脱
佛陀说「有为法」与「无为法」。有为法是无数的事物,包括物质的、大或小的,若心是在迷妄的影响下,它就会造作出这些事,将它们区分成好坏、长短、粗细等。为何心会如此造作呢?因为它不知道世俗谛、不知道有为法。
不知道这些事,心就见不到「法」;一旦见不到「法」,心就充满执著;只要心有执著,就无法从有为的世间解脱。没有解脱,就会有烦恼与生、老、病、死,即使在思想的过程中也是如此,这种心就称为「有为法」。
「无为法」是指心已见到「法」, 五蕴的实相是无常、苦与无我的。一切「我」、「我的」、「他们」或「他们的」概念,皆属于世俗谛,它们即是一切有为法。若知道有为法的实相,就知道世俗法的实相;当知道有为法「既非我,亦非我的」时,就能放下有为法与世俗法。
当放下有为法时,就能达到「法」,进入并了解「法」。当达到「法」时,就能清楚地觉知。觉知什么?我们觉知只有有为法与世俗法,没有「我」、「我们」或「他们」,这就是如实觉知的智慧。
如此看事情,心就能超越它们,身体可能会老、病、死,但心能超越这些状态。当心超越有为法时,就能觉知无为法。心变成无为的——不再包含世间有为的状态,它不再受到世间法的制约,有为法不能再污染心,乐与苦都不再能影响它,没有任何东西能影响心或改变它,心已跳出一切造作。了解有为法与各种决意的真实本质,心就会变得自在。
这自在的心就称为「无为法」,它超越造作影响的力量。若心不是真的知道有为法与世俗法,就会被它们所左右,遇到好、坏、乐或苦,它都会一发不可收拾。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还有一个因在。这个因,就是相信身体(色)是「我」或「我的」;受是「我」或「我的」;想是「我」或「我的」;行是「我」或「我的」;识是「我」或「我的」。我见,是苦与乐,以及生、老、病、死等的源头。这是世俗心,是有为法,在世间因缘的牵引下轮回与变迁。
见法——看见事物的实相
若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我们的心便受到它的制约。那所缘驱使心进入愉悦的感觉中,但当它消失时,心便又回到痛苦中。心变成有为法的奴隶、贪欲的奴隶。无论世间如何对它呈现,它都会随之移动。这个心缺乏庇护,它对自己缺乏信心,还未得到自由,仍缺乏安定的基础。
你可以省察,连一个小孩都能让你生气。连小孩都能蒙骗你——让你哭、让你笑、让你做各种事,连老人都会受骗。有为法一直引导迷妄的心,让它做出无数的反应,诸如爱与恨、乐与苦等。它们如此引导我们,因为我们被它们所奴役。我们是渴爱的奴隶,渴爱发号施令,我们只能服从。
我听到人们抱怨:「噢,我真惨!早晚都得下田工作,没时间待在家里。每天中午我都得在烈日下工作,没地方遮阴。若天气变冷,我也不能待在家里,一定得去工作。我被压得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了。」
若我问他们:「你们为何不干脆出家当比丘?」他们说:「我不能离开,我有责任在身。」渴爱将他们拉回来。有时当你正在犁地时,可能会急着解尿,你只好边犁地边解尿,就如水牛一样!渴爱就是如此奴役着他们。
当我问:「事情进行得如何?你们还没有时间来寺院吗?」他们说:「啊!我真的抽不出身。」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陷得如此深!这些都只是有为法、假象。佛陀教导我们如实观察这些表象,这就是见法——看见事物的实相。若你们真的看见这两件事,就应抛开它们、放下它们。
无论你接收到什么,它都没有固定不变的实体。起初它似乎很好,但它终究会变坏。它让你爱,也让你恨;让你笑,也让你哭;它让你随它摆布。为何会这样?因为心尚未调伏。
身心不断生灭 处于持续变动的状态
在先人时代,当人过世时,他们会邀请比丘们前来念诵无常偈:「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一切有为法都是无常的,身与心两者都是无常的,它们无法维持固定与不变。
在这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不会改变?头发、指甲、牙齿、皮肤,它们现在还和过去一样吗?心——它稳定吗?想想仅仅在一天中,它就生灭了多少次?因此身与心不断生灭,处于持续变动的状态中。
你无法如实看见这些事的原因,因为你一直都相信不实的事。就如被盲人带领进入森林与灌木丛中,连他自己也看不见,又如何能安全地带领你?
同样地,我们的心被有为法所蒙蔽,在追求快乐的过程中制造了痛苦,在追求轻松的过程中制造了困难,正好适得其反,然后我们就只会抱怨。我们创造了恶因,而如此做的原因,是因为不知表象与有为法的实相。
有为法,包括「有执受行」与「无执受行」,都是无常的。修行时,「无执受行」并不存在,有什么东西是「无执受行」呢?即使是你自己的马桶,你可能觉得它是「无执受行」——试着教人用达锤子将它砸碎看看!他可能得去和警察辩解了。
心,缘取一切事物,甚至屎与尿。除了洞见实相者之外,没有「无执受行」这东西。表象都是心构设出来的,我们为何必须构设它们呢?因为它们并非真的存在。
例如,假设某人想要为他的土地制作地标,他可能会拿块木头或石头放在地上,并称它为地标。只有在我们指定某件东西的特殊用途时,它才会变成地标。同样地,我们「订定」了城市、人、牛——一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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