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得“禅”是很抽象的,现在我感觉到禅是一种艺术,禅令我去体会当下,无论当下是苦是乐。我不知道这样来形容禅修对不对。
我们中国人有句说话,就是“苦尽甘来”。在苦过去了之后,当我们过后想起来时,会发觉其实那是一个难得的人生经验。
导师:这句说话充满智慧。
S.K.:我的感觉有些不同。我发觉当我正念地吃东西时,食物是没有那么美味的。在失念时吃东西会感到美味一些,因为内心放大了美味的感觉;但正念地吃东西时,味觉是会平淡下来的,它只是一种味觉而已。
M.L.:我今天和平时一样都是吃那么多。因为今天是慢慢吃,所以觉得特别饱。
导师:我经常听到禅修者这样说。
A.C.:我想说一说因为忧虑所引起的一些事情。黄昏六时许,我去了附近的寺院探望一位朋友,她是一位出家人。大约六点半我便回来。在回来的时候因为太阳已经下了山,天开始黑了。那时候我想,我没有电筒,路上又没有街灯,如果在天黑之前还回不到来怎么办呢?其实在当时天色还未算很黑,我还可以看到路;我只是在想象着将来的事情,这一个不切实际的想象已经为我带来了一些苦恼。我当时所做的是叫自己尽量不要扩大这个忧虑,快些走回来。
导师:很好,很好。
Y.C.:昨天我也有一个类似的经验。昨天下午在户外禅修时,我一个人独自走了出去。走过了一间寺院,我看到路旁有很多很高的树。忽然间树丛中传出一些很大的声响,好像有一个人向着我冲过来那样,但我又看不到有人。当时我害怕得只是站着不动,我又知道如果有人冲过来伤害我的话,我一定跑不过他。于是我索性站在那里,向着树丛看个究竟,但是什么人也看不到。忽然间,又有脚步声冲过来,一会儿之后,因为我看不到有人,我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再过一会儿,我看见在树丛里走出来的,是隔邻寺院的黑狗。但之前我想到有人会伤害我,我因此而感到害怕。
A.C.:很多苦恼和担忧都是从想象制造出来的。
Y.C.:因为我的思想,我一直认为那是一个人,一个会伤害我的人。
R.C.:但这也是有可能的。这种恐惧也有它合理的地方。
导师:但在这件事情中, Y.C.发觉并不是原先所想象的那一回事。
J.C.:我们常常因此而担忧。
S.K.:我们应做的,是对它理性回应而不是情绪反应。
导师:我认为恐惧可分为理性的恐惧和非理性的恐惧。明白这两种恐惧的分别是很重要的。假如你清楚知道当时有人在附近,这种恐惧可视为理性的恐惧,因为这是有它的根据的;但是非理性的恐惧──正如我们刚刚所讨论过的──是由想象和思想制造出来的,是完全没有任何事实根据的。
有一篇有趣的经文,佛陀提到他在觉悟之前怎样去对治恐惧。当时他在森林中禅修,在晚上行禅的时候,他听到一些声音,根据经文清楚的记载,他的内心生起某些恐惧。佛陀说,当时无论他用什么姿势来禅修,若有恐惧生起时,他是不会改变姿势的。如果他正在行禅的话,他会继续行禅而不会奔跑,他会看着、观察及面对这个恐惧,尝试去了解这个恐惧及超越这个恐惧。
在刚才的那个经验之中,如果你逃跑的话,也许你会想象那个人在跟随着你,那么你便会越来越惊慌,你甚至会惊惶失措。但你所做的和觉悟前的佛陀所做的一样,你没有惊惶失措,没有逃跑,只是站在那里观察和探索,于是你有一个深入的发现。
我想分享一位禅修者告诉我的事情。在这里有一位禅修者,去年她向我提出很多问题,她在个别会见的时段来了很多次,但今年她没有问任何的问题,也没有个别来见我。我心里想:“她怎么样呢?”当我问她的时候,她的回答很有趣及令人鼓舞。她说:“我是有些问题在心中的,但我想尝试自己去找出答案。”学习自己成为自己的老师,学习自己成为自己的好朋友,这是很美好的。
还有没有其他经验分享呢?若没有的话,我想谈谈有关明天的修习。
J.C.:我想回到怎样应付恐惧的问题。如果被蜜蜂围绕着的时候,我们应该是站在那里对治恐惧还是走开呢?因为有两个可能:它也许真的会螫你;也许不会螫你,只是你想象出来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怎样能辨别理性的恐惧及非理性的,从想象所带来的恐惧呢?
导师:很好的问题。悉达多太子在森林里禅修和我们刚才所讨论的树林中的声音,两种恐惧都是没有任何客观事实根据的,所以我们可以尝试去找出这种恐惧究竟是从想象所带来的还是有事实根据的。至于被蜜蜂围绕这种情形,事实上真是有蜜蜂围绕着你的,因为这是一件事实,那么我们便要采取行动,至于采取什么行动便要由自己来决定了。
S.H.:我以前不知道有围绕着人们来飞和直线飞行两种蜜蜂的分别。今天有两三只蜜蜂跟着我,我发觉无论是理性的恐惧或非理性的恐惧,依然都是一种恐惧,两者对我来说没有分别。今天有一只蜜蜂飞进我的头发里,我不知道怎样去处理它──我不知道这是哪一种恐惧,当时我不知道是有两种恐惧的──那时我把“这只蜜蜂会咬我”,“这只蜜蜂会螫我”这些想法停止下来。我又想起S.K.曾被蜜蜂螫,我想这只蜜蜂不一定会同样地对待我吧。之后蜜蜂在我的头上爬,它令我发痒,我笑了起来──不是因为我喜欢那样而是因为我在发痒。我不知道这只蜜蜂会否螫我,我不知我的恐惧是理性还是非理性的,我觉得两种恐惧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导师:我觉得分辨出这两种恐惧有时是会有帮助的。在斯里兰卡,有些地方还有战争。去到一个有战争的地方,生起恐惧是自然的,是有根据的。但是如果有人想到斯里兰卡有战争,于是留在家里不敢到康堤市去,而事实上康堤市并没有战争,那便是非理性的恐惧。
非理性的恐惧和理性的恐惧还有另一点分别,就是遇到非理性的恐惧时,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对治想象出来的恐惧。作为禅修者,这一点是重要的。正如之前提过的,我们可以非常清楚看到思想怎样去制造恐惧,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发现。有时只是一个单纯的意念升起,而我们便开始去想象这样想象那样,到最后甚至带来恐慌。去看清生起恐惧的各种因缘条件,看清制造恐惧的恶性循环,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认知。所以,运用禅修,运用正念,我们将会有这些发现,而重要的是用这些方法来对治恐惧。
关于理性的恐惧,你只需知道有一个客观事实的存在,只此而已。
关于S.H.所说的,在某种程度上她是对的。无论理性的恐惧或非理性的恐惧,对我们的影响也是一样的。
如果没有其他东西分享的话,我想谈谈我们明天的修习。明天我们尝试去修习佛陀两个重要的教导,你们当中有些人已经有了一些体验。在我们所找寻和服用的药物之中,佛陀有两种很有力量的教法:一种是事物不停变化的事实,无常的事实;另一种是无我的事实。明天我们尽量去尝试修习佛陀这两个十分重要的教导。
开放地去接受任何的无常变化,包括所有身体上、心理上以及外在事物的变化。如果我们坚持变化一定要符合自己心意的话,当变化和自己心意不一样时,便会带来苦恼了。当明白到变化是宇宙万物的本质,明白到我们是没有控制变化的能力的,再加上我们能够开放地面对任何内在或外在的变化时,便会带来一分解脱自在。
根据佛陀所说,无常变化的事实跟无我的义理是有紧密联系,互相关连的。佛陀提出一个很有趣的论证: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拥有事物,如果是有一个“自我”的话,那么我们便能够主宰事物,事物也应该和我们的预期一样,但是因为无我,所以我们做不到。所以我们必须看清事物无常的事实,在无常变化的流程中没有“自我”,没有一个“造作者”。
有趣的是,每当有苦恼生起的时候,都是因为我们对事物有自己的要求而产生的。这些“你的要求”、“我的要求”是由“自我感”所带来的。所以,在明天每当我们有苦恼的时候,只需去找出自己正在紧执着哪些违反现实的构想和期望。你一定会看到自己的心内有一些跟自我有关的要求:“事情应该要这样”,“事情一定要那样”。
因为明天和后天是最后的两天,我们会尝试更加集中在我们的日常修行,我们的日常生活。所以明天和后天,我们会去讨论在日常生活中大家遇到的任何问题和困难,然后去看看我们所讨论过的方法,看看我们所体验过的方法怎样应用在日常生活之中。
很可惜,明天和后天不会有经验分享。但我很希望大家提出在日常生活中一些实际的处境,实际的困难,然后问:“在这样的处境下禅修怎样能够帮得上忙呢?” 请大家反思这类问题。如果你不好意思亲口说出问题,你可以将它写下来,交给另一个人让他读出来。
在这里是比较容易服用药物及看到药物的益处的,但更重要的是当我们回到市区后,在日常生活之中我们怎样服用这些药物。
多谢各位。
《1998年 禅修营第六天》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