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彼彼乐着,无余断、已舍、已吐、已尽、离欲、灭、止、没。
因此,世间集是对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身心世界生起于欲爱、贪着;世间灭是完全息灭对身心世界的欲爱、贪着。
甲、阐陀的疑惑
佛陀入灭不久,阐陀长老仍未「知法、见法」,因此,他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去请教诸比丘,但他始终对于「一切诸行空、寂、不可得、爱尽、离欲、灭尽、涅槃」的义理,产生困惑;他认为诸行空、寂等等,则「一切都没有了」,那么,有谁去「知法、见法」呢?由于他的见解落入了边执,因而不能开启慧眼,最后,他想起多闻第一的阿难尊者,便到拘睒弥国瞿师罗园找阿难尊者请教。阿难于是引述佛陀对迦旃延尊者的开示,说给阐陀长老听,其内容如下。
阿难语阐陀言:「我亲从佛闻,教摩诃迦旃延言:世人颠倒,依于二边,若有若无。世人取诸境界,心便计着。迦旃延!若不受、不取、不住、不计于我,此苦生时生、灭时灭。迦旃延!于此不疑不惑,不由于他而能自知,是名正见,如来所说。所以者何?迦旃延!如实正观世间集者,则不生世间无见。如实正观世间灭,则不生世间有见。迦旃延!如来离于二边,说于中道:所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谓缘无明有行,乃至生老病死、忧悲恼苦集;所谓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谓无明灭则行灭,乃至生老病死、忧悲恼苦灭。」(《杂阿含经》二六二经)
以上这一段重要的经文,佛陀以世间的集灭开显出中道的义理,今说明如下:
1阿难引述佛陀对「论议第一」的迦旃延的开示,一方面表示此义理甚深,一方面使阐陀长老生起信心。
2「世人颠倒,依于二边,若有若无」:世上的人们,在根尘接触产生苦乐的感受时,便生起颠倒的染污心理。对快乐的感受生起贪着的心理,希望乐受能够常存不灭,因而落入了有边、落入了常边。同样地,对痛苦的感受生起瞋恨的心理,希望苦受能够断灭无有,因而落入了无边、落入了断边。因此说:「世人取诸境界,心便计着」,也就是说,世上的人们一遇到顺逆的境界,便心随境转,被贪瞋的习性拉着跑而不自在。
3「若不受、不取、不住、不计于我,此苦生时生、灭时灭,于此不疑不惑,不由于他而能自知,是名正见」:当根尘接触产生感受时,如果能够对苦乐的感受不起贪瞋的心理,不认为此时有一个「我」在尝受着苦或乐,而只是苦乐的生起而已,灭去也是如此;对感受的生灭,时时觉知并且体认无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疑惑,那么,这就是佛陀所说的「正见」。
4「如实正观世间集者,则不生世间无见;如实正观世间灭,则不生世间有见」:由于有欲爱、贪着,因而有「世间集」,要将欲爱、贪着灭去,才能有「世间灭」。对「世间集」要如实正观,知道如果欲爱、贪着存在的话,生死轮转就不可避免了,因此,「不生世间无见」。另一方面,对「世间灭」也要如实正观,知道如果欲爱、贪着灭除的话,身心五蕴或六内处的生死轮转就可以止息了,因此,「不生世间有见」。
5「如来离于二边,说于中道,所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所谓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由于有边(常边)是一边,无边(断边)是另一边,如来的教导便是脱离此二边而处于中道。而这中道,也不是哲理上的玄想而已,而是立足于缘起的身心现象上。众生身心五蕴(或六内处)的生老病死、忧悲苦恼,便是来自不能如实正观世间集,不知道是来自欲爱、贪着,而欲爱、贪着是来自无明。无明则是对自己的身心现象误执有「我」。在流转的过程上,由于「无明」而有「行」、而有「识」、而有「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病死」、「忧悲恼苦」。这便是「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对于此缘起现象的呈现,要如实正观,不能认为完全没有,如此才能不落入「无边」。另一方面,只要看清自己身心现象的无常、无我,不再生起欲爱、贪着,那么,在还灭的过程上,「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依次而有名色灭、六处灭、触灭、受灭、爱灭、取灭、有灭、生灭、老病死灭、忧悲恼苦灭。如此正观世间灭,因而不落入「有边」。经由上述缘起的流转与还灭过程,如实地看清世间的集与灭,脱离了无边与有边而处于中道之上。
乙、阐陀的开悟
阐陀长老听了阿难尊者所引述的佛陀开示后,终于开悟了,《杂阿含经》二六二经记载着:
尊者阿难说是法时,阐陀比丘远尘离垢,得法眼净。尔时,阐陀比丘见法、得法、知法、起法,超越狐疑,不由于他,于大师教法得无所畏。
由于阐陀长老掌握了中道的要旨,不再堕入有无二边,打开了慧眼;将见道所要断除的「烦恼缠」都灭除了,称作「远尘」;将见道所要断除的「随眠」也都灭除了,称作「离垢」。在得到慧眼清净的同时,阐陀长老也得到了「见法」、「得法」、「知法」等十种胜利,《瑜伽师地论》卷八六说明如下:
于诸法中得法眼时,当知即得十种胜利。何等为十?一者于四圣谛已善见故,说名见法。二者随获一种沙门果故,说名得法。三者于己所证,能自了知:我今已尽所有那落迦、傍生、饿鬼,我证预流,乃至广说,由如是故,说名知法。四者得四证净,于佛法僧如实知故,名遍竖法(即,起法)。五者于自所证无惑。六者于他所证无疑(以上二种称作超越狐疑)。七者宣说圣谛相应教时,不藉他缘。八者不观他面,不看他口,于此正法毗奈耶中,一切他论所不能转。九者记别一切所证解脱,都无所畏。十者由二因缘,随入圣教,谓正世俗及第一义故。
在佛法的修学路上,阐陀长者经由阿难的指点,开启了清净的慧眼,也获得了上述的十种胜利;他之能够开悟,便是对「世间集」不落入无边;对「世间灭」不落入有边,而立足在中道之上。
丙、小结
甚至释尊也要如实了知「世间」及「世间集」才能成佛,《杂阿含经》第八九四经中,释尊说:
以我于世间及世间集,如实知故,是故我于诸天世人、魔梵,心离颠倒具足住,得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此段开示明显指出,要想超越所有天人、魔梵、沙门以及婆罗门等等众生,得到解脱,心不颠倒,证得无上正等正觉(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就必须对「世间」及「世间集」如实了知,也就是说,要看清世间的实相,不再落入无边或有边,正确地走在中道,才能成佛。
五、身命与中道
每人都有「身体」与「生命」,但这二者的关系是如何呢?古代印度的哲学家们,便提出二种不同的见解,争论不休。第一种是「命即是身」,也称作「命者即身」;第二种是「命异身异」,也称作「命者异身」。释迦牟尼佛出世以后,指出这二种见解的错误,并以中道为归趣,《杂阿含经》第二九七经说:
若有问言:「彼谁老死?老死属谁?」彼则答言:「我即老死、今老死属我、老死是我所」,言「命即是身」、或言「命异身异」,此则一义,而说有种种。若见言「命即是身」,彼梵行者所无有;若复见言「命异身异」,梵行者所无有;于此二边,心所不随,正向中道,贤圣出世,如实、不颠倒,正见所知,谓缘生老死。
以下分析「命即是身」及「命异身异」的见解,最后以中道作总结,并解释经文的意义。
甲、「命即是身」堕入断见
什么是「命即是身」?有的人看到众生出生后,有了身体同时也开始有生命;一旦身体灭坏,生命也就消失了,因此主张「命即是身」。有的人看到身体强壮的人生命力强,身体衰弱的人生命力弱,因此主张「命即是身」。有的人看到壁虎的尾巴断开后,尾巴仍然能够动转,表示身体上有生命,因此主张「命即是身」。有的人看到心情快乐的人和颜悦色,心情悲忧的人愁眉苦脸,他们的心理状态全表现在身体上,因此主张「命即是身」。在这种见解下,生命的存在与身体是同一个,因而,认为身体老死后,生命也就断灭无有了。这种人注重肉身、注重此世的享受,认为照顾好身体,就是照顾好生命了;身体散灭后,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生命延续到后世,也没有什么果报的存在,因此,不信因果,不修「梵行」,堕于「断见」之中。
乙、「命异身异」堕入常见
什么是「命异身异」?有的人将「身体」以外的心或精神,称作「灵魂」或「命」,比较身与命之后,主张「命异身异」,认为命与身完全不同。为什么不同呢?有的人看到自己的身体胖瘦改变下,自己的技巧、智慧等没有改变,故知在自己的身体之外,另有一个不变的「生命」存在着。有的人依靠禅定的力量,回忆起过去世中自己有不同的身体生死过,而自己的「生命」则是同一个,因而主张「命异身异」。有的人说:刚死的人,他的身体与死前并无多大改变,只是「生命」离开肉体到他处去而已,就如同车主抛弃旧车而去,因此主张「命异身异」。有的人在梦中游历他方,而身在此处,因此主张身体之外,另有一「命者」存在。有的人认为身体有生灭变化,至于生命则是没有生灭变化,因而主张「命异身异」。在这些见解之下,将生命或灵魂视为一个永恒、独立、不变的实体;虽然身体有老死变化,但是生命或精神、灵魂是永不变化的。这种人注重精神,但是执着有一不变的灵魂或生命,因而堕入了「常见」。如果灵魂或生命是永恒不变的,那么修「梵行」变成是多余的了。
丙、命者与身为一为异?
佛陀入灭后,有关「命即是身」或「命异身异」的辩论仍是在印度的宗派间长期进行着。公元前一五○年左右,毕邻陀王(或作弥兰王)与龙军大德(即那先比丘)曾就此论题作一深入的探讨,《俱舍论》卷三十引述如下:
于时有一毕邻陀王,至大德所,作如是说:「我今来意,欲请所疑。然诸沙门,性好多语;尊能直答,我当请问。」大德受请。
王即问言:「命者与身为一为异?」
大德答言:「此不应记。」
王言:「岂不先有要耶?今何异言,不答所问?」
大德质曰:「我欲问疑,然诸国王,性好多语;王能直答,我当发问。」王便受教。
大德问言:「大王宫中,谓庵罗树,所生果味,为醋为甘?」
王言:「宫中本无此树。」
大德复责:「先无要耶?今何异言,不答所问?」
王言:「宫内此树既无,宁可答言果味甘醋?」
大德诲曰:「命者亦无,如何可言与身一异?」
在这段问答中,龙军大德以王宫中所没有的「庵罗树」为譬喻,点出恒常不变的「命者」是不存在的。既然不存在,如何可以与「身」为一为异呢?因此,在佛法的教导中,否定有一恒常不变的「命者」、灵魂、真我等。
丁、正向中道
以上所探讨的「命即是身」与「命异身异」二种见解,分别堕入「断见」与「常见」二边,《大毗婆沙论》卷二百说:
然诸愚夫,于色心等,剎那相续,不善了知,说有命者即异身等。 说即身及非异身,入断见品。若说异身及非即身,入常见品。故诸外道诸恶见趣,无不皆入断常品中。一切如来应正等觉,对治彼故,宣说中道,谓色心等,非断非常。
由于愚夫对色心的剎那相续不能了知,因而堕入断常二边。众生的身心五蕴是前后相续的因果变化,在缘生的诸行中,并没有一个不变的灵魂、真我或实我。诸佛如来的出世,以缘起的中道见解来破除愚夫所执着的断见与常见,并在身心的缘生诸行上,洞见无我,因此,《瑜伽师地论》〈摄事分〉卷九三说:
补特伽罗无我者,谓离一切缘生行外,别有实我不可得故。法无我者,谓即一切缘生诸行,性非实我,是无常故。如是二种,略摄为一,彼处说此名为大空。
因此,在身心的缘生诸行之外,并没有「实我」可得,否定了「命异身异」,这便是补特伽罗无我(略称为人无我);缘生的诸行都是剎那、剎那地变化着,因而都不是「实我」,这些法都是「无我」,这种无我的性质,便是「如实性」;能够如此地明了,便是「心不颠倒」。透过缘生以了解「无我」,否定了「命即是身」及「命异身异」的见解,这便是《杂阿含经》第二九七经中所说的「大空」,最后,再引来作完结:
彼见「命即是身」者,梵行者无有;或言「命异身异」者,梵行者亦无有。离此二边,正向中道,贤圣出世,如实,不颠倒,正见所知,所谓缘无明行。诸比丘!若无明离欲而生明,彼谁老死,老死属谁者,老死则断、则知,断其根本,如截多罗树头,于未来世成不生法。若比丘无明离欲而生明,彼无明灭则行灭,乃至纯大苦聚灭,是名大空法经。
这段经文的意思是说:身心现象是不断地变化着,在变化中,众生造作种种的行为,有的人执着生命与身体是一(命即是身);有的人执着在身体之外有一独立自存的生命(命异身异),这个独立自存的生命或灵魂拥有这个身体。如果「生命与身体为一」,那么身体灭坏后,生命也就消失了,修梵行有何意义呢?如果身体之外有一永恒的生命或实我,既然已有永恒不变的生命或实我,那么修梵行就变成是多余的了。由此可以看出,主张「命与身为一」是落入断边;主张「身外有一永恒不变的生命」是落入常边。离开这断常二边,才可处在中道之上。贤圣的人出世时,都如实体验到:在身心变化(流转与还灭)中,并没有固定不变的实我,在身上、心上没有实我,在身心之外也没有实我,因而心不颠倒(也不再恐惧),清清楚楚地了知身心的实相。凡夫由于看不清这一实相而有「无明」(执着有一实我),由于无明而有种种贪瞋的行为。佛陀告诉比丘们:如果看清身心的实相,在身心变化中没有固定不变的实我,那么就不再有「无明」而能够脱离欲贪,生起「明」或智慧,看清楚在身心变化中,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实我在老死着,老死也不是由一个实我所拥有的。体验到这一实相,就可以断除老死、遍知老死,彻底去除了老死之根,就像多罗树的根被拔除后,将来永不再生了。比丘看清身心的实相,不再生起「无明」,脱离了欲贪,生起明明白白的智慧;无明灭除了,贪瞋的行为也就灭除了,接下来种种生老病死的大苦聚也都灭除了。这个经典,就称做《大空法经》。
(普门杂志205,1996)
《《阿含经》的中观见(林崇安)》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