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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殊菩萨及其学风(印顺法师)▪P2

  ..续本文上一页门」的特色!

  文殊法门,不只是语句的突出,在行动上也是突出的。在经中,文殊常以神通来化导外,『文殊师利现宝藏经』说到:在夏安居的三个月中,文殊没有来见佛;没有住在僧团中;没有受僧中的次第推派,去应施主的请食;也没有参加说戒。直到三个月终了,文殊才出现在自恣(晋译作「常新」)的众会中。据文殊自己说:「吾在此舍卫城,于和悦[波斯匿]王宫采女中,及诸淫女、小儿之中三月」。大迦叶知道了,要把文殊摈出去,代表了传统的佛教(98.025)。文殊是现出家相的,出家比丘,每年要三月安居,这是律制而为佛教界所共同遵行的。在律制中,出家人不得无故或太早入王宫;不得邻近淫女与童女。文殊在安居期间,却在王宫采女、淫女、小儿中。这是以出家身分,而作不尊重律制的具体表现。依律制,比丘的生活谨严,说法(及授归戒)是化导众生的唯一方法。文殊法门,不拘小行,表现了大乘的风格。『文殊师利现宝藏经』卷下(大正一四

  四六0中──下)说:

  「文殊师利答我言:唯迦叶!随一切人本(行)而为说法,令得入律。又以戏乐而教授众人,或以共(疑是「苦」字)行,或以游观供养,或以钱财交通,或入贫穷悭贪中而诱立之。或现大清净[庄严]行,或以神通现变化。或以释梵色像,或以四天王色像,或以转轮圣王色像,或现如世尊色像。或以恐惧色像,或以粗犷,或以柔软,或以虚,或以实,或以诸天色像。所以者何?人之本行若干不同,亦为说若干种法而得入道」。

  佛法的目的,在乎化度众生。化度众生,需要适应众生的根性好乐;适应众生的方便,不能拘泥于律制谨严的生活。文殊不拘小行,扩大了化度众生的方便,也缩短了出家与在家者的距离。如维摩诘Vimalaki^rti,现在家的居士身,所作的方便化度(98.026),与文殊以出家身分所作的方便化度,是没有太大差别的。「文殊法门」所表现的大乘风格,严重的冲击了传统佛教,在佛教界引起广泛的影响!

  行动最突出而戏剧化的,如『如幻三昧经』说:文殊师利为善住意天子说法,会中有五(百)菩萨,得了宿命通,知道过去曾造了逆罪──「逆害父母,杀阿罗汉,挠乱众僧,坏佛塔寺」。到现在,逆罪的余报,还没有尽,内心疑悔不安,所以不能悟入深法。为了教化他们,「文殊师利即从坐起,偏出右肩,右手捉剑,走到佛所。佛告文殊:且止!且止!勿得造逆,当以善害」(98.027)!文殊做出要杀害如来的动作,由佛的制止,使大家悟解到一切如幻,「彼无有罪,亦无害者;谁有杀者?何谓受殃?如是观察惟念本际[实际],则能了知一切诸法,本悉清净,皆无所生」(98.028) ;五(百)菩萨也就悟得了无生忍。这是教化的大方便!在传统佛教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文殊法门的特征──出格的语句,出格的行动,到了后期大乘时代,不同的大乘论师兴起,显然的衰落了!不过,在中国禅宗祖师的身上,倒多少看到一些。

  在初期大乘经中,文殊为众说法,情形有点特殊。大乘初兴,参与法会,问答法义的,『般若经』是须菩提Subhu^ti、舍利弗S/a^riputra、阿难A^nanda等大弟子,弥勒菩萨,帝释天S/akradeva^na^m indra。其它天子来参加法会的,只是歌颂赞叹,散华供养。『阿ㄔㄨˋ佛国经』是阿难、帝释;『阿弥陀经』是阿难与弥勒,这都是佛教旧传的圣者们。大乘经多起来,一向不知名的菩萨,也在经中出现。而「文殊师利法门」,除菩萨以外,都是天子,是有重要地位,参加问答法义的天子。不妨说,「文殊师利法门」,主要是为天子说的。

  如『持心梵天所问经』说:「持心梵天白世尊曰:溥首童真在斯众会,默然而坐,无所言讲,亦不谈论!佛告溥首:岂能乐住说斯法乎」(98.030)?『须真天子经』,『商主天子经』,『法界体性无分别经』,都由于天子的请求而后说法的(98.031)。也有由于优波离Upa^li、阿难、光智菩萨的请求(98.032)。在大乘法会中,佛或其它菩萨说了,再由文殊来说,表示出独到的悟境。这不是说明了,大乘法兴起,文殊法门在大乘基础上继起宏扬吗?文殊法门的发扬,多数是应天子的请求,为天子说法,这表示什么呢?文殊师利被称为「童子」kuma^rabhu^ta,或译「童真」、「法王子」,这里有「梵童子」、舍利弗为「法王长子」的相关意义。文殊师利的出现,是释尊的胁侍──天上弟子大梵天Maha^brahman,人间弟子舍利弗,合化而出现大智慧者的新貌。大乘初期的文殊,现出家相,还是上承传统佛教的(后来,文殊现作在家相了)。为天子(主要是欲界天神)说法,多少倾向「梵」的本体论──「文殊师利法门」,不正表示了,佛法适应印度梵教的新发展吗?这一法门,受到天子(天菩萨)们的热烈推崇。如『文殊师利净律经』说:「自舍如来,未有他尊智慧辩才,……如文殊者也」(98.033)!『文殊支利普超三昧经』说:「溥首童真所可游至,则当观之(为)其土处所,悉为(有)如来,无有空缺,诸佛世尊不复劳虑」(98.034)。这样的称叹,与佛对舍利弗的称叹一样(98.035)。至于『如幻三昧经』说:「亿百千佛所益众生,不及文殊之所开化」(98.036)。『濡首菩萨无上清净分卫经』说:「濡首童真者,古今诸佛,无数如来,及众仙圣,有道神通所共称叹。……为一切师」(98.037),那简直比(三藏所传,释迦那样的)佛还伟大呢!

  在初期大乘经中,「文殊法门」与「般若法门」同源(于「原始般若」),而有了独到的发展。以语句来说,「皆依胜义」,「但说法界」(近于禅者的专提向上)。着重于烦恼是菩提,淫欲是菩提,五逆罪是菩提,而忽略于善心──信、惭、愧等是菩提,善业、福报是菩提,六度、四无量、四摄等是菩提。以行动来说,作外道形去化外道,到宫人、淫女处去安居,执剑害佛,而对佛教固有的教化方式,也不加重视。这可说是一切平等中的「偏到」!这种「偏到」的精神,在「文殊法门」中,从多方面表现出来。如大乘行者,当然认为胜于(传统的)声闻乘,希望声闻人来学习大乘。「般若法门」尊重声闻人,以为阿罗汉与具正见的(初果),一定能信受般若。已证入圣位的,如能发菩提心,那是好极了,因为上人应更求上法。这一态度与方法(与释尊对当时外道的态度相同),是尊重对方,含容对方,诱导对方来修学。对存在于印度的部派佛教,相信能减少诤论,从大小并行中导向大乘的(后代的中观与瑜伽师,都采取这一态度)。「文殊法门」却不然,着重于呵斥声闻,如『须真天子经』卷二(大正一五

  一0四中)说:

  「声闻、辟支佛,为猗贡高,为离贡高!菩萨贡高,出彼辈上」。

  「菩萨贡高,欲令他人称誉耶?……菩萨方便称誉佛乘,毁弟子乘,……欲令菩萨发大乘,灭弟子乘」。

  「得无过耶?……菩萨称誉大乘,毁弟子乘,不增不减也」!

  菩萨应该贡高,应该赞佛乘而毁斥声闻,虽然说这是符合事理,并没有过分,但这样的向声闻佛教进攻,怕只会激发声闻佛教界的毁谤大乘!「佛法」,释尊本着自觉的体验,为众生说法,不能不应机设教,由浅入深,循循善诱。「文殊法门」却表示了但说深法的立场,如『大宝积经』卷一0一『善德天子会』(大正一一

  五六七上)说:

  「若有医人将护病者,不与辛酸苦涩等药,而彼医人于彼病者,为与其差、为与死耶?………其说法者,亦复如是。若将护于他,恐生惊怖,隐覆如是甚深之义,但以杂句绮饰文辞而为演说,则授众生老病死苦,不与无病安乐涅槃」。

  平淡的药,治不了重病,与中国所说的「药不瞑眩,厥疾不瘳」的意义一样。在医方中,用重药,以毒攻毒,都是治病的良方,但决非唯有这样才能治病。「文殊法门」的譬喻,是说浅法不能使众生解脱,即使听众受不了,惊恐怖畏,诽毁大乘,也要说甚深法(「但说法界」)。「文殊法门」以为:即使听众受不了,起恶心,堕地狱,也没有关系,如『文殊师利巡行经』(大正一四

  五一一中)说:

  (文殊)「说此法时,……一百比丘起于恶心,自身将堕大地狱中。尔时,长老舍利弗语文殊师利童子言:文殊师利!仁者说法,非护众生,而失如是一百比丘」!

  「舍利弗!此一百比丘,堕大叫唤地狱;受一触已,生兜率陀天同业之处。……此百比丘,弥勒如来初会之中,得作声闻,证阿罗汉。……若不得闻此法门者,则于生死不可得脱」。

  经文的意思是,听见甚深法门,功德非常大!虽然起恶心而堕入大地狱,一下子就离苦生天。由于听了深法,所以能在弥勒法会究竟解脱。这样,虽然不信毁谤而堕地狱,也能因此得解脱,比听浅法而不堕地狱,要好得多了!『如幻三昧经』也说:五百比丘听了深法,诽谤经典,现身堕大地狱。文殊师利以为:「其族姓子及族姓女,堕大地狱,在大地狱忽闻此经,寻便得出,辄信深经而得解脱」(98.038)。文殊在『诸法无行经』中,说自己的「本生」:胜意比丘听了甚深法偈,现生堕在大地狱中,百千亿那由他劫在大地狱受苦。从大地狱出来,一直都受人诽谤;听不到佛法;出家又反俗;「以业障余罪故,于若干百千世诸根暗钝」。受足了诽谤大乘深法的罪报,没有『文殊师利巡行经』,『如幻三昧经』所说那样,迅速的得到解脱,但文殊又说:「闻是偈因缘故,在所生处,利根智慧,得深法忍,得决定忍,巧说深法」(98.039)。总之,听深法(不契机)而堕落的,比听法而渐入渐深的,要好得多。为了发扬深义,强化听闻深法的功德,对于应机说法的方便善巧,如大海那样的渐入渐深,被漠视了。

  文殊师利菩萨的法门,一向都是以为说「空」的;如古代三论宗的传承,就是仰推文殊为远祖的。但在说「空」的『般若经』(前五会)中,文殊师利并没有参与问答,这是值得注意的事!「中品般若」,及「下品般若」的「汉译本」、「吴译本」,虽有文殊菩萨在会,但「下品般若」的「晋译本」、「秦译本」、「宋译本」,都没有提到文殊师利。所以文殊师利的法门,即使是说「空」的,但与「般若法门」,可能只是间接关系,而不是同一系的!文殊师利所说、所代表的法门,在印度后期大乘经中,的确是看作「空」的代表,而受到批评与纠正。如文殊师利与央掘魔罗An%gulima^la的对话中说(98.040):

  文殊:「善哉央掘魔,已修殊胜业,今当修大空,诸法无所有」!

  央掘:「文殊法王子,汝见空第一。云何为世间,善见空寂法?空空有何义?时说决所疑」!

  文殊:「诸佛如虚空,虚空无有相。诸佛如虚空,虚空无生相。诸佛如虚空,虚空无色相。……如来无碍智,不执不可触。解脱如虚空,虚空无有相。解脱则如来,空寂无所有。汝央掘魔罗,云何能可知」!

  央掘:「文殊亦如是,修习极空寂,常作空思惟,破坏一切法。……云何极空相,而言真解脱?文殊宜谛思,莫不分别想!……出离一切过,故说解脱空。……呜呼蚊蚋行,不知真空义!外道亦修空,尼干宜默然」!

  文殊:「汝央掘魔罗,……谁是蚊蚋行,出是恶音声」?

  央掘:「呜呼今世间,二人坏正法,谓说唯极空,或复说有我。……呜呼汝文殊,不知恶(说)非恶(说)!……呜呼汝文殊,修习蚊蚋行」!

  长者女庵提遮,与文殊师利论说空义,也责文殊说:「呜呼真大德,不知真空义」(98.041)!『大般涅槃经』中,文殊劝纯陀Cundakarma^raputra说:「汝今当观诸行性相!如是观行,具空三昧。欲求正法,应如是学」(98..042)!反被纯陀责难一番。在初期大乘经中,文殊是师子狂吼那样,呵斥、批评诸大弟子与菩萨们,连释尊所说的,也要诘难一番。但到了大乘后期,文殊所代表的「空」义,被作为批判的对象了!虽然,『央掘魔罗经』、『长者女庵提遮师子吼了义经』、『大般涅槃经』,都解说为:文殊师利是知道的,并没有误解,但在「真常大我」的后期大乘经中,文殊所代表的法门,是被再解说,而引向「有异法是空,有异法不空」的立场(98.043)。在初期大乘经中,文殊所代表的法门,确是重要的一流!(本文录自《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928~942页)

  「初期大乘」经中,与文殊师利有关的不少。文殊是现出家相的,却不重视释尊的律制。经上说:文殊是从东方宝氏世界、宝英如来(佛土与佛名,异译不一)那边来的(7.013),来了就没有回去,赞助释尊弘法,也独当一面的说法。多氏『印度佛教史』说:文殊现比丘相,来到欧提毗舍 Od!ivis/a月护Candraraks!a的家中,说大乘法,为人间流行大乘法的开始(7.014)。欧提毗舍为印度东方三大地区之一,就是现在的奥里萨,也就是善财的故乡;「文殊法门」与这一地区有关。文殊从东方(也可说南方,已属南印度)来,是「初期大乘」经的一致传说。『华严经』后出的「菩萨住处品」,说文殊住在东北的清凉山(7.015);文殊也就渐渐转化为中国五台山的菩萨了。(本文录自《印度佛教思想史》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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