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外面的面皮看到皱了老了,那个是变去了。“不皱非变”,那个生命中间有个见精,没有变过。“变者受灭”,能够变去的,那个有生死。而那个不变的见精,生命功能,“元无生灭”,没有生灭,没有生死。你要找到这个东西。
“云何于中受汝生灭”,所以在我们生命当中,那个东西,他本来就不变的,不生也不灭的。死了是外形死了,肉体死了,那个功能没有跟著你的外形变去而死亡的。
佛最后对波斯匿王说,以你过去所学的那些老师,末伽梨等,认为这个身体死了。那“见精”(勉强以中国话“灵魂”来代表)也跟著死去了,这是不对的。何必引用他们的说法?
波斯匿王听到佛那么一指出来以后,相信了。这时于是悟道,于是明心见性,相信了而已。至少在理论相信,这个生命里面有一个东西,“舍生”,丢开了这个身体死掉以后;“趣生”,另外又去投胎,不一定变人,总是抓住另一个生命。
观花眼,流水心
讲到这里,我们要注意两点:第一点,为什么叫波斯匿王要以流水来看呢?为什么没有像在灵山会上拿花来看呢?
灵山会上是看花,大家都晓得,佛拈花示众,那么转一转,不说了;迦叶尊者笑了一下,佛就说,你懂了。那花与迦叶尊者的笑,是另外一回事。但就看花的功能来说,是一样的。我们今天眼睛看花的,与六十年以后看花的,看的是不是都那么好看呢?一样的。等于唐朝人有两句诗: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可是佛为什么还是用流水做比方?流水与花不同,花到底一年有十二个月不同的花,正月开的花,落了要明年才能看得见,太烦麻了。“风”也不能比喻,“风”看起来是无形的;“光”可以比喻,但“光”的速度太快了,人的眼睛看不见它的迁移。人看见的物质现象,流水是最妙了。你看这股水,永远在流,因为人的脑子智慧很粗,只看到它的永远在流,实际上流水是每一分钟、每一钞钟过去了,没有了、变了。看到在流,是后面不断的接上来,前面的不断的流走了。过去的不可得,未来的不可得,现在不可得,这三段永远抓不住的。不停流的变化是无常,但是眼睛从表面一看,却以为它永恒的存在。
所以,你可以用这个比方来观察自己的生命。实际上,我们是随时都在死亡,随时又再新生,生生灭灭不已。
第二点要注意的是见精,眼睛看见,是有见精的作用,所以修道要守戒律,要六根不漏、六根收摄。譬如念佛法门,念阿弥陀佛,要都摄六根,就是把六根所有的精收回来。可能达到“心不乱”这“精”不是精虫、卵藏的精,是精神的“精”,勉强作个比方,等于这个电的能。佛家为什么讲修定呢?你修定了定以后,这六根放射的能,拉回来了,可以常在了。这是从见精引伸出来的这理。
《楞严经》不但说到见精,还说:“心精元明,含裹十方。”心精、心意识的。实际上,见精以及耳朵所听的闻精,这些都在心精之中。比如心精像一双手,眼、耳、鼻、舌、身等于五个指头,都属于心精。所以心精的元明,它的功能大得很,含盖了整个的虚空,这只讲“明心”,还没谈“见性”,所以《楞严经》前面所讲的,是指“见精”的见性,与“明心见性”的是两回事。
前面讲过,佛问波斯匿王,你小的时候,看过这河水是这样,六、七十岁看,是不是还是这样?他答说,是这样,佛就下结论说,所以你的见精没有老。这个道理懂了,但波斯匿王并没有追问下去,我如果在现场,就会代表大家发问:“世尊,我不拿年轻或老花的眼睛来作比较了。我也知道白天我看见东西,闭上眼,我看不见了,却看见黑洞洞的,也叫看见暗,这都是见精的功能。”我要请问的是,我睡著了,也不看,那见精在哪里?在脑子里?在心脏里?我现在活著有“见精”是没错。但死亡后,你老人家说,这“见精”是永远不灭的,既是不灭,那到哪里去了?
同学讨论到,人在死后的极短时间内,捐出眼角膜,可以使别人复明,如果是脑的移植,那会是什么情形?
现在科学与医学承认人的思想都是唯物,都是由于脑的反应。假定这个理论成立的话,如果将甲的脑移植到乙的脑里,乙的思想是不是与甲的思想一样呢?如果乙的思想与甲的不一样,那么就不是唯物的。若是乙的思想变成甲的思想,那么唯心论就要跨了。不过现在没有脑移植的病症,但科学的进步很快,相信不久将来就可以看到结论了。不过,结论之后,又会发生新的问题。
现代学佛,我是主张从真实的问题上,去找宇宙万有生命的究竟,不能沿袭老套,完全披著宗教的外衣。完全的宗教是,信了就是;但有时是信不下去的。真正的佛法是绝对的科学,这里头,问题就是问题,要认真去研究、证实。如果像其他宗教一样的对待问题;“宇宙万有哪里来的?”“主宰给你的。”“主宰怎么来的?”“主宰是……,唉信了就对,不要问。”那是完全的宗教,那就不谈了。
宗教家说:“你进来就行了。”哲学家说:“进来可以,但你应该开个门缝让我看到一点,不然也要告诉我里头做什么,我再考虑要不要进来。”这是哲学家的态度。宗教家说:“只要进来,你就得救了。”科学家就不然,科学家会说:“把门打开,是真的我就留下,不是真的我就走。”就宗教、哲学、科学这三种态度来说,真正的佛法,当然从“信”入手,但这个“信”包括哲学、科学,是要加以求证的信。盲目的叫我信了就得救,这是宗教性质的迷信。如果就只谈宗教,这没话说。如果真正是学佛法,那么就要有实证的科学精神。与波斯匿王的讨论,正是启示我们一步一步求证的典范。
《宗镜录略讲上册 (第三十九章)》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