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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柳田圣山)▪P2

  ..续本文上一页条件地肯定现实的人。他们口头上常说的一些否定言辞,实际上是为了远离一切条件和个别限定而赞美人类本来的完整性。这是对人类的自由最活泼泼的表达。棒打、大声呵骂等,都是赤裸裸地说明人类本来无任何缺陷的行为。

  禅问答,通常是否定对方所设立的前提条件予以反击,达到绝对无前提的境地。一般以一问一答而告终。再多的说明,都是多余的。但不能脱离当初的问题。禅问答中经常出现的“王牌”是“语堕”。意思是注意不要离题。因为当初的一问一答之中,实际上包含着一切真理。所谓当初,即前述的本来、现在。称语言为“葛藤”,也是因为语言从口中传出,必定带来枝叶的副作用。在临济同样的用语中,最应注目的是“人惑”。这是指“教育过剩”的意思,相当于缘法师说的“巧伪”。

  临济经常教导弟子“勿取我语”,意思是不要依着我说的话去兜圈子。说话只限一次,只要意思传达到对方就行。不要把话语进行抽象化和教条化。临济说,语言就象画家在空中描绘的各种画一样,只能观赏 ,而无实体。这本是《楞伽经》中的譬喻。意思是说,本来是自在说法,可是说来说去,却一字未说。

  说到禅,必定要提到“不立文字”这句教言。其实,“不立文字”并非一开始就不使用文字。意思是说,无限地使用文字,而不要局限于一句话。一切人的行为所得到的时间和场所只限一次,这是具有绝对性的。相反,如果心有所住,即使是佛、是祖师,都将成为魔、成为束缚。由此,我们可以理解在《临济录》中最为大家所熟悉的一段文字。即:

  道流,尔欲得如法见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①,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

  可见,在临济的眼里,佛、祖师、罗汉、父母、亲戚朋友,都是“人惑”的代表。一般说来,这些都是决定自我存在、自我价值的权威依靠者。可是,临济却说应该斩除他们。但临济的这一表白,并非我们日常所说的“邪魔者杀”的低俗说法,而是斩除自己最爱慕的对方。爱慕,实际就是自己欠缺的表白。爱慕是不对的想法,对自己不忠实。也就是说,通过放弃对内对外的一切依赖,才能完全发挥自己的能动性。上述临济的一段话,说明一切价值,只限一次,不必进行前后对比。总是现在,总是本来的作用。

  杀佛祖、斩父母者,并不是说佛祖、父母对自己毫无价值,而是因为他们妨碍新的价值的创造。这就是说,返回到佛祖以前,父母以前的时候去,在他们形成以前的时候,去尽力创造新的价值。对于那些想随时使他们生存就可以随时使他们生存的人来说,才可以随时杀死他们。要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此彻底肯定人的能动性的表白是史无前例的。说他肯定人的能动性,并非只是肯定人的内在方面。这里是说,无论是在人的上或下,大凡人以外的价值和存在也都是全无的。所言人,不过是相对佛祖、父母而言罢了。一旦佛祖、父母都被否定,否定者并非单一的人了。如果杀佛只是为自己取而代之,那么,便会产生人这一另外的佛。杀佛同时不杀杀佛者是不能安心的。

  四、五无间业

  真正的自由,始自寻求自由的动机,这才是彻底的自由。临济在其著作中阐说人们造五无间业才能解脱。所谓五无间业,即:杀父母、杀佛、破坏僧团、烧经像五种恶行。是指犯不可拯救堕无间地狱的重罪。临济认为,通过修这种“恶”行,才能从一切价值观中解脱出来。

  首先,杀父母者,指杀无明父和贪爱母,即断除三毒之根。曰:

  无明是父,尔一念心求起灭处不得,如响应空,随处无事,名为杀父。贪爱为母,尔一念心入欲界中求其贪爱,唯见诸法空相,处处无着,名为害母。

  这就是说,三毒烦恼在其尚未形成以前,必须一丝不苟地处理完。心起念,就象泡沫一样,必定消失。并非去杀死自己已经生起的三毒烦恼,而是要将三毒烦恼杀死在尚未生起的时候。所谓“尔一念心”就是指的心未生起的时候。这与前述缘法师“心不起,何需坐禅”和慧能所说的“于一切外缘不起念即生”的道理完全相同。临济所说的“一念之心”,并非指泛起的泡沫,而是指的水。

  在后来禅宗使用的宋宗赜的《坐禅仪》中,有如下一段话:

  一切善恶,都莫思量;念起即觉,觉之即无。

  坐禅,以心不起念为坐。心不起念时,尚未有一切善恶分别。如果起念该怎么办

  因为,所起之念,必定消失。如果去考虑该怎么办,就是第二念。第二念不起,即是觉。所谓觉者,觉悟之意也。它以眠为前提。念起,即为不觉,即为眠。眠中无实,因此,觉中亦无实。一般人坐禅往往以起念而告终。而真正的坐禅,则是心所不起。这是提起人们经常注意的关键问题。

  五无间业第三是“杀佛”,“出佛身血”。临济说:

  尔向清净法界中,无一念心生解,便处处黑暗,是出佛身血。

  所谓清净法界,是说大家本来都是“健康”的。禅以此为出发点,认为人一旦考虑自己的健康,这本身就已经是不健康的前兆了。对于健康人来说,健康正是不必要的。临济把不生起健康与不健康的这种分别,叫做“处处黑暗”。也就是佛尚未出世的时候。无佛亦无人,无迷亦无悟。如此“黑暗”的世界,才是活泼泼的人的实态。是一个不存在人人平等与否的寂静之境。所谓清净一词,如换用“平等”的话,就更好理解了。处于平等之中,无明暗之分。明暗皆无,即是“处处黑暗”。我们一般人通常把没有光线的地方称为“暗”。这只是看到其中的微小一部分。就象光明的世界不过是其中的微小一部分一样,我们一般人认为的黑暗,也不过是黑暗世界的微小一部分。我们所认识的世界是非常狭窄的,而真正的黑暗却存在于我们的意识深处。灿烂四射的阳光,毕竟是外面的世界。而临济则是通过杀死外象的佛,让我们窥见广泛的黑暗。这是一个无明暗之分的黑暗,也可以说是无明暗之分的光明。

  五无间业第四是“破和合僧”。它是破坏僧团、破坏万物调和的意思。

  临济说:“尔一念正达烦恼结使如空无所依”。

  第五“焚烧经像”,“见因缘空,心空法空,一念决定断,迥然无事,便是焚烧经像”。

  “破和合僧”和“焚烧经像”二者,要而言之,即是说心空;空的主体,象悬崖峭壁的高山。如此之心,既不依赖任何东西,也不被任何东西所依靠。

  临济所谓的五无间业,总的看来,都是讲回到心起以前的时候,斩除一切,生起一切。否定的言辞,如前所述,不过是为了肯定本来的健康。

  一般说来,我们一般人常常是过分地占有东西,过分地依赖工具,过分地穿衣吃饭,过分地考虑问题,而且,损害本来的健康而不自觉。为此,临济劝人要“裸”。提到“裸”,我们一般人便想到穿衣。而真正的裸,则是指能自由穿着一切衣服和能自由脱掉一切衣服的人,即无论是什么工具都能应用自如的人,临济称其为“乘境人”。毫无缺陷的完善的人,仍不住于“完善”。所谓完善者,标志着时时刻刻进行新的创造。

  以临济为代表的中国禅师们所追求的是心不起的世界。当然,这种心不起的世界,印度的禅师们也曾作过阐明,大小乘经论也都提到过。但是,中国禅师们的特色则在于把这种心不起的境界作为具体的现在的自己,从而进行全面把握。

  如《二入四行论》记载,有一僧请达磨给他安心,达磨回答说:“将心来,为汝安”。达磨和慧可之间的有名的“安心问答”,到临济则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不断烦恼,而入涅槃的思想,早在《维摩经》等经典中已出现,这是众所熟知的事实。因此,在“不安之心”之外,再没有什么“可安之心”。这种道理,人们早就知道。然而,达磨以来的禅师们的主旨,并非这种道理的再一次说明,而是在于把心作为现在的自己,直接提示在人们的眼前。这并非对大小乘佛教思想的改造和新发展,而是把佛教思想之所以为佛教思想的本质,用赤裸裸的方法,进行具体的解释。所谓“直指人心”,就是指的这个道理。其目的是为了防止人们一提到禅的实践就马上想到坐禅的错误想法。中国的禅宗,可以说,是以阐明“直指人心”的立场为出发点的。

  《临济录》中所收的临济的语录,基本都是这种“直指人心”的实例。《临济录》被视为禅语录的代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铃木大拙曾指出的临济的“人”的思想,就是这一本质之一。能否称其为思想,这是有待商榷的问题。不过,大凡能称其为思想本质的,确实可以从《临济录》中求得。“人”,并非仅限于禅的思想本质。形成于中国禅的思想特色,应该说表现在对这一思想本质的阐明。

  达磨、慧能、临济的思想,并不是阐说禅,也不是阐说佛教。他们只不过是阐明了各自的思想本质罢了。如果说这是禅,那么,禅应该说是最自由、最有创造性的人类思想。

  注释:

  ①这里所谓的父母,即后文所说的无明父、贪爱母。禅人在习禅的过程中,即使有生身父母的音容出现,也要一一给予排除,因为此时心境上是不允许有任何留恋、依托等的心念的。正因为不许任何幻相出现,所以要……逢父母“杀”父母——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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