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恼寂灭中,所有功德无量无数,难可了知。凡言功德,皆不离一切众生,是故众生界是法界。《唯识》说:大牟尼名法。法身之牟尼必大,大于作功德度众生,是故众生界是法界。均是法界众生,云何不为一体?
此其义不明,必舍众生而求法界,但计法界清净,契尼夜摩,何恤焦败是嫌,沉湎永溺!如是非法身而解脱身,非大寂灭而寂静寂灭,无上法王永无希望。无上法王者,一切众生界所积而成也,法界无边,众生界即无边,一切法界清净周圆,一切众生皆得灭度,然后大业咸熙,证等正觉,是故优钵昙华时一出现,三阿僧祗仓卒难成也。鉴于此义,是故行菩萨行,念念法界而念念众生。
云何众生界属法界是一体义耶?《般若》以实际为刊量,经言:非度有情于实际,乃度实际于实际。是故菩萨观满法界众生,实为观满众生法界也。是故说法界是众生界。经云:众生众生者,即非众生,是名众生。无著五例释段段文,释“即非众生”句为安立第一义,第一义者,清净法界是也。是故说法界是众生界。经又言:胎卵湿化等灭度,实无一众生得灭度者,众生本无,实唯一法界是也。是故说法界是众生界。众生均是法界,云何不为一体?
此其义不明,一者、必谓众生实有、实度众生,是则生实度实。云何毕竟空义?唯毕竟空是佛境界,非毕竟空云何为佛弟子?经言:若菩萨有众生想者,即非菩萨,说非菩萨,则外魔也。《般若》以无所得为方便而求一切智智,又云学法界于一切法、学一切法于法界,若修学菩萨最初不明无所得佛境,而惘惘然行一切法菩萨行,则功德愈弘大,有所得者亦必与俱弘大,又安所望于归其有极?二者、必谓众生与法界为二,是则众生非法界中物,彼摩诃衍以他为自者,终不得解而疑无根,无根之修虽信不了,虽坚强不息,其后遇缘必仍退堕于声闻小乘。又寂灭寂静之法界如此,希奇胜赫之功德如彼,既不相融矣,则《华严》之举足下足当愿众生,《般若》之举足下足求本性空,均无刹那互相容忍,何以圣教动称不二法门?若知唯一法界,凡所修行非度一切众生,乃圆满于一法界,斯则一切无碍,冰释涣然。
云何一体义是增上义耶?《瑜伽》说阿赖耶相,谓赖耶亦是有情互起根本,一切有情相望,互为增上缘故,所以者何?无有有情与余有情互相见等时,不生苦乐等更相受用,由此道理,当知有情互为增上缘。《唯识》因缘不涉外境,而《瑜伽》增上相网如一,众生所以一体也。众生一体,于法界中,何独非然?是故华严世界帝网重重,于一毛孔中容十方世界,将此都世界并碎为微尘,亦一一尘中又具无边界。世界无增减,众生无增减,夫然后广大不可思议,则增上义之所致也。
此其义不明,一者方广道人,说圆顿象,堕一合相,无所条理,无所解析,莽莽氵蒙氵蒙,几何不类娑毗伽罗所谈冥谛。二者因噎废食,以执因缘,却忘增上,但闻一体惶惧不安,岂知以一体义法乃广大,以一体义众乃亲切,以法日广智乃日增,以众日亲悲乃日炽,念念一体,悲智所系。此之所谓摩诃衍,非几近于声闻乘,《唯识》析义虽甚精微,而《瑜伽》行修却独广大,行大士者,当一谈增上义于《瑜伽》欤?
云何一体义是毕竟空耶?诸佛是空,法界是空,一切法是空,一切众生是空,空是实相,实相是刊量,故得毕竟空相应,去菩提不远。来书所云《楞伽》观众生如壁画,《维摩》观众生如五大、六阴,而不说众生一体,云何起悲者?此正是说众生毕竟实相,此正是说众生以法界毕竟空为一体,此正是说无缘大悲之所由起。菩萨以实相为刊量,无念无依不在实相中,众生是吾一体,一体空而不空,以是悲起;众生同一法界,法界空而不空,以是悲起。《思益梵天经》云:一切法无我、人、众生、寿者,而众生以为有,菩萨于此而起大悲;一切法无体、无住、无执藏主宰事物我所,而众生以为有,菩萨于此而起大悲;一切法无生、无灭、无垢离三毒、无去来、无造作戏论,而众生以为有,菩萨于此而起大悲;一切法空、无相、无愿,缘生静寂,而众生以为不然,菩萨于此而起大悲。菩萨悲起而行修,诸佛悲起而立教,若众生自知毕竟空,菩萨不必行修,佛固不必建立至教也。是悲切于一体,悲切于一体之人,不自知其实相空也。
此其义不明,则所起之悲皆不外世间相,皆有缘之悲。骨肉之痛,痛彻心脾,悲也,而非大悲也。观一切众生百一十苦而起悲,大悲也,而非究竟大悲也,皆不免有情缘与法缘也。夫有情与法缘皆非二空,异毕竟空义,君子不以为极至。《华严》:善财入弥勒楼阁,羡艳无边功德,弥勒弹指,使其出定,示为梦境。《华严》叙述功德不可思议,而皆谓为梦现,则毕竟空义,无缘之悲之所生故也,斯乃所谓极至也。发智观空,空应智彻,然后悲竟,是故根本大悲生于智,而增上大智生于悲。
四义如此,是则众生一体是法界义,是毕竟空义,佛境在是,佛境菩萨行在是,先生以为何如?
(1942年5月19日)
(选自《内学杂著》卷下,《欧阳竟无先生内外学》第十二册)
《悲愤而后有学--欧阳竟无文集 第四编《论佛学书》覆梅撷芸书(七则)》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