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的意义。菩萨乘流行的开头,便已打破了沙门出家生活的限制,而有种种职业者为其成员,这样组织了一类社会关系。从另一方面看,也可说他们是对于人生改革最负责任感的一类人。无着学系后来发展到极端,不免带了唯心的偏向,于是内部分化,一部分学者像陈那、法称等,摆脱了藏识的说法,要另从世间共认的意识现象上来解决认识的问题(一七)。但是“转世而出世”的主张未变,这是可以看成佛学上最后又最要的主张的。
从上面的叙述看来,佛家所提出的人生趋向问题,可说是全面的而且是接触到人生本质的。人们生活在社会里,应该最好的为自己、为他人而生,这就须明白人生的意义,并能自己掌握着未来的命运。但这在一般人很不易做到,而他们所得的只是种种纠纷,痛苦而已。症结究何所在?又应该怎样解决?这些问题,不拘时代,不拘地点,凡对人生有高度觉悟的人,随在都能提了出来并想到解决办法的。要是解决得合理,就会得着多数人的拥护、支持而畅行久远。但因为时节因缘,他们表现得不一律,当然也不能强求其同的。在佛家,最初提出来解决人生趋向的方式,当时也可算是很适宜的。后来它发展了而有种种分歧、转变,甚至于歪曲走样,但从它的本质上说,重要而有进步意义的成分一向都是保留着的。因此,我们对于这一点,要好好地把它从各样误解里区别出来。例如,有些人这样说:佛家所提到的人生问题只是种生死问题,着重在人们死后的解决,对于现实生活反而忽略了。此说实在是被惑于佛家后来夹杂了宗教成分(即相信灵魂不灭要求来世的慰籍等等)之谈,并不正确。实际上,佛家根本反对灵魂变相的“我”,而对于当时婆罗门、沙门等的遗弃现实、寄托未来也是破斥不遗余力的(一八)。又有些人说:佛家对人生问题的解答是否定人生价值的;人有生即有苦,要免苦除非不生,他们不是信奉“诸行无常,是生灭法,以生灭故,彼寂为乐”这一个颂,以为金科玉律的么?这种说法只理会到声闻乘的见解,仍旧是不正确的。声闻乘拘牵于文句,以为无常和苦连带着,要消灭一切无常的有为法才达到涅槃的乐境,殊不知佛说那一个颂文,原意只离开生灭法中和能生种种惑业的“欲取”相联系的“诸行”,并非一切行;即从那一类生灭法的寂静来构成涅槃境界,也并非举一切生灭现象皆空之(一九)。由此佛家的解决人生问题不能看作否定人生,而是改革人生的。另外还有些人说:菩萨乘对于世间,表面上好像肯定它,但实际不外扩大追求解脱的范围,不为一己而为一切人类,所以最后仍旧归到否定上去的。这种看法,是认菩萨乘所说人生归宿的涅槃和声闻乘完全相同,却不知菩萨乘中涅槃的意义一开头便改变了。最显着之点,即在举出涅槃的成分为三德——般若、法身和解脱。他们为着涅槃所作的,所行的,不只是解除一切苦恼,并还要累积一切功德,这样来构成法身境界。这要打通了自他的界限而就整个的人类社会来说,功德的积集正是为着人类长期间的打算,最后化除私我为大我,乃构成涅槃的法身。也就由于这样的因缘,它会具足常乐我净的特征,符合于人生基本的要求(二○)。这岂是声闻乘拘拘于一己利害的所能理会,所能解说?又岂是究竟归于人生的否定?总之,我们要了解佛家如何解决人生归趋的问题,必须撇开以上各种不正确的说法,才能得着它的真意。还可以附带说几句:佛家在这一方面牵涉到世出世的问题,依着菩萨乘的践行,是要投身于世间,渗透于世间,而求世间本质上的变革,并无脱离世间生活的说法;前面所提到的“转世而出世”,正是这个意思。
参 考 文 献
(一)秦代失译:“大宝积经普明会”,修习正观段。
(二)唐译:“瑜伽师地论”卷三十五、“菩萨地发心品”,五相段。
(三)唐译“大乘庄严经论”卷一、“成宗品”。
(四)唐译:“俱舍论”卷六、“分别根品”,释有无为因果段。
(五)唐译:“杂集论”卷七、释共不共业段。
(六)隋译:“菩提资粮论”卷四、释“菩萨烦恼性”颂文段。
(七)唐译:“瑜伽师地论”卷四十四、“菩萨地供养亲近无量品”,修悲无量段。
(八)上论卷三十六、“菩萨地真实义品”,释无二段。
(九)“大乘庄严经论”卷一、“种姓品”。
(一○)晋译:“增壹阿含经”卷二十一、“四河经”。
(一一)刘宋译:“胜鬘经”,说颠倒真实章。
(一二)秦译:“中论”卷三、“观法品”,第五颂至第七颂。
(一三)秦译:“大智度论”卷二十七、释道种慧段;又“中论”卷四、“观涅槃品”第十九、二十颂。
(一四)“菩提资粮论”卷四、释“极厌于流转”等二颂段。
(一五)唐译:“摄大乘论”卷三、“彼果断分”,引“阿毗达摩经”颂文。
(一六)“摄大乘论”卷一、“所知依分”,释出世清净不成段。
(一七)唐译:“观所缘论”。
(一八)唐译:“显扬圣教论”卷九、“摄净义品”释异论多种段。
(一九)“瑜伽师地论”卷十八、“思所成地”释“诸行无常”颂文段。
(二○)凉译:“大般涅槃经”卷四、“如来性品”之一。
一九五三,一一,二八,改写稿
(现代佛学一九五三年十二月号)
《正觉与出离》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