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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的分歧:佛教的首次结集与大分化(印顺法师)

  

戒律的分歧:佛教的首次结集与大分化

  印顺

  一

   王舍城五百结集,是佛入涅槃以后,佛教界的第一大事。这一次结集,决定了初期佛教的动向,也造成了佛教分化的必然形势。对佛教来说,这一次结集是无比重要的!先来说:谁发起这次结集?为什么要结集?结集些什么?

   释尊入灭以后,一代的教说,当然是要结集的,结集是佛弟子的共同要求。但结集的倡议者,主持者,对于结集的成果如何,是有特殊关系的。古代一致传说,王舍结集是大迦叶发起的。大迦叶为有名的大德,以“头陀第一”而受到尊敬。释尊最后的游行,到拘尸那入灭,大迦叶并没有随从。但知道了释尊将要入灭,就率领五百比丘,急忙赶来。在佛入灭的第七天,大迦叶赶到了拘尸那,就以年高望重的上座身分,主持了庄严的荼毘大典。就在大典期中,发起结集法藏的会议,而决定在当年的安居期中,在王舍城召开结集大会。王舍城,是大迦叶一向游化的区域;这一次,也还是从王舍城赶来(“僧只律”三二;“涅槃经后分”)。从王舍城来,又决定去王舍城结集法藏,对这次结集,大迦叶显然起着重要的决定作用。

   为什么要发起结集?传说是:一、出于诸天的劝请:这可解说为佛教界的一致要求(“阿育王传”六;“有部毘奈耶杂事”三九)。二、出于大迦叶的意思:巴利“铜鍱律、小品(一一)、五百犍度”,“五分律(三0)、五百集法”,“四分律(五四)、集法毘尼五百人”,“僧只律(三二)、杂跋渠”,“十诵律(六0)、五百比丘结集三藏法品”,一致说到:当大迦叶来拘尸那,途中得到释尊已入涅槃的消息时,有比丘说:“彼长老(指佛)常言:应行是不应行是,应学是不应学是。我等于今始脱此苦,任意所为,无复拘碍”。这位比丘的言论,也见于巴利“长部”的“大般涅槃经”,“长阿含、游行经”等,所以是声闻经律的一致传说。这位比丘,“铜鍱律”(“善见律”同),“长部、大般涅槃经”,说是老年出家的须跋陀罗。“五分律”,“四分律”,“长含、游行经”,说是(六群之一的)释种跋难陀(“般泥洹经”作释种桓头)。“迦叶赴佛般涅槃经”,作“老比丘波或”。波或即波婆Pa^va^的异译,是地名而非人名。此外,“十诵律”等,只说是老年出家不懂事的比丘(摩诃罗)。总之,大迦叶发见了这种论调(实在就是阿难传佛遗命——“小小戒可舍”的主张),非常不同意,因而下了立即召开结集会议的决心。重视这一召集会议的主要动机,再与结集大会所发生的重要事项,作综合的研究,也就能理解王舍结集的特性。

   当时结集了些什么?这首先要说,释尊的身教言教,在王舍结集以前,早就有了部分的编集。王舍结集以后,也还要继续纂集流通。释尊在世时,圣典的集成部类,至少有“法句”,“义品”,“波罗延”,“邬陀南”,“波罗提木叉”——五种。“法句”,是德行(法)的类集。“义品”,或译作“义足”,“义句”,是甚深义的类集。“波罗延”,译为彼岸道,是到彼岸(涅槃)的法门。“邬陀南”,译为(无问)自说,是释尊因物因事而说的感兴语;这与诗教六义的“兴”一样。这四类,或是佛说的,或是佛与弟子的问答;还有编集者的叙述语。文体方面,都是易于传诵的偈颂。“波罗提木叉”(别解脱),是佛所制的成文法典。佛世有半月半月诵波罗提木叉的制度,可见早就有了编集。但波罗提木叉是因事立制,所以是不断增加,逐渐完成。佛入涅槃时,比丘戒就有二百五六十戒吗?这是很难说的。南传“增支部”(三.八三、八五─八七),一再说到:“一百五十馀学处(戒)每半月诵”。虽然汉译的相当部分(“杂阿含经”),已改为二百五十馀戒,但玄奘所译“大毘婆沙论”引经,也还说到“诵戒百五十事”,可见一百五十戒的古说,不只是南传铜鍱部的传说。佛世所诵的波罗提木叉,也许就是这样的吧!

   说到王舍城的结集,是在大迦叶领导下完成的。由优波离诵出律藏,阿难诵出经藏。但说到论藏,无论是内容,是诵出者,传说得都不相同。如“僧只律”“铜鍱律”,“五分律”,根本没有说到论藏的结集。铜鍱律论——觉音的“善见律”,“法藏部”的“四分律”虽说到阿毘昙藏,但没有说诵出者是谁。而且,“善见律”所说,是“分别”等七部论;而“四分律”所说的:“有难、无难、系、相应、作处”,与“舍利弗毘昙”所说相合。摩偷罗有部的“十诵律”,说阿难出阿毘昙藏,举五戒为例;“智度论”与此相合。首举五戒,意指有部的“法蕴足论”。“根本说一切有部律杂事”,说大迦叶诵出摩呾里迦,与“阿育王传”相合;这是有部譬喻师的传说。“西域记”(三)也说迦叶出论,但说是阿毘达磨。此外,真谛三藏“部执论疏”,传说富楼那出阿毘昙藏。这样的或者没有说到,说到的又全不相合,所以王舍结集论藏的传说,是难以使人相信的。关于阿难出经,优波离出律的实情,留待以后研究。

   二

   在结集法会中,大迦叶对阿难有了不寻常的行动。起初,拒绝阿难参加结集法会。后来因阿难传达佛的遗命——“小小戒可舍”,而对阿难作一连串的责难。我在“阿难过在何处”,虽曾多少说到,但还应进一步去了解。大迦叶崇尚苦行,不染尘欲(男女欲与物欲),厌恶女性,威严峻肃,更有自视极高的高慢馀习。他自以为受到佛的特别重视:佛曾当众称赞他,佛有九次第定,六通,迦叶也能得到(“S”一六.九;“杂”四一.一一四二)。虽然得九次第定与六通的大阿罗汉,佛弟子中并不太少,但大迦叶却觉得与佛相同,引以为荣(“S”一六.一0;“杂”四一.一一四三)。他在多子塔初见释尊,自称弟子时,以自己所穿的贵价衣,摺叠为佛作座。佛称叹“此衣轻细”,他就发心供养。释尊于是说:“汝当受我粪扫衣,我当受汝僧伽梨”(“S”一六.一一;“杂”四一.一一四四;“根有部苾刍尼毘奈耶”一)。他换得佛所穿的粪扫衣,也觉得是不凡之遇(这顶粪扫衣,早就坏了,但被想像为付予重任,因而造成无数的衣的传说)。受佛赞叹,受佛粪扫衣二事,使迦叶自觉为有摄导僧伽,结集法藏的当然责任(“善见律”一)。不但如此,迦叶还有与佛几乎平等的传说。“杂阿含经”(四一.一一四三)说:佛在舍卫国,大迦叶从阿练若处来。众比丘见他“衣服粗陋,无有仪容”——留着长长的须发,大家都轻慢他。佛因此说:“善来迦叶!于此半座。我今竟(不)知谁先出家,汝耶?我耶”?与此相当的巴利经典,没有这一段,这是北方的特有传说(大迦叶在北方受到特别推重),意义非常深长!释尊的分与半座,不只是尊重,而表示了与佛的地位平等。传说顶生王升忉利天时,忉利天王也分与半座,顶生王与忉利天王共同治理天宫。所以这表示与佛平等,与佛共同统摄僧伽。说到出家的谁先谁后,就事实说,迦叶未见佛以前,早就出家苦修(但迦叶不承认从外道出家)。后在多子塔见佛,就执弟子礼,也没有“善来”受戒的仪式。释尊的这一问,表示他出家很久了,也表示了佛不以师位自居。虽然迦叶当时说:“佛是我师,我是弟子”,而且退坐到旁边,但传说的影响极深。如“迦叶赴佛般涅槃经”,竟说:“佛每说法,(迦叶)常与其对(应是并)坐。人民见之,或呼为佛师”了!虽然这是北传特有的传说,未必为当时的事实。这是推重大迦叶集团所有的传说,多少会与大迦叶的意境有关。这一与佛平等的传说,又表现在“独觉”的传说中。大迦叶行头陀行,常着粪扫衣,乞食,林间住。佛见他年老了,劝他舍头陀行,大迦叶不肯,说:“我已长夜习阿练若,粪扫衣、乞食,赞叹粪扫衣、乞食”(“S”一六.五;“杂”四一.一一四一)。这在“增一阿含经”(一二.六)里,说得更详明:“我今不从如来教,所以然者,若当如来不成无上真正道者,我则成辟支佛。然彼辟支佛,尽行阿练若……我行头陀,如今不敢舍本所习,更修馀行”。这表示了大迦叶的重要意境,他以为自己不见佛,也会证悟解脱的。这不但自视过高,对于所受释尊的教益,也缺少尊重。他以为,见佛以前,一向勤修头陀行,这是辟支佛行,现在不愿改变,修习声闻行——受施衣,受请食,寺院中住。总之,大迦叶自视极高,我行我素,而不愿接受释尊的指导。释尊是无比的宽容,见他如此,也就称赞他一番(头陀行并非坏事,而只是不要以为非此不可。如习以成风,这对于摄理僧事,游行教化,显有违碍)。从上来的叙述,可见大迦叶虽还推重释尊,自称弟子,但确信自己与佛的功德同等,不需要释尊的教化;觉得自己所修的头陀苦行,尽善尽美,所以不愿放弃改行声闻的行仪。

   我在“论提婆达多之破僧”(三),说到佛世的佛教,内有阿难,外有舍利弗、目犍连,协力同心,赞扬护持如来的法化。舍利弗称“第二师”,“逐佛转*轮将”。舍利弗与目犍连,被称为“双贤弟子”(左右辅弼)。阿难虽年资较浅,却被尊为“毘提诃牟尼”。传说一切佛,都有三大弟子——智慧,神足,多闻(“长含、本行经”)。佛说惟有舍利弗、目犍连、阿难,才会止息僧伽的诤事(“四分律”五八)。这可见舍利弗等三位,在僧团中所有的崇高地位,决非大迦叶所及的。佛灭前二或三年,舍利弗与目犍连相继入灭,三位合作的僧伽中心,显得空虚,释尊也不免有空虚的慨叹(“S”四七.一四;“杂含”二四.六三九)。这时候,头陀第一的大迦叶,在佛教中的威望,急疾地重要起来;释尊也希望他多多的摄理僧事,多施教化。据经律所说,释尊曾多次向大迦叶劝告。一、劝他舍头陀行,如上面所说。本来,头陀的隐遁苦行,虽不能契合佛的精神,但不累尘欲(佛曾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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