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各标论旨。其徒宗之,大乘遂裂为二。下逮佛入灭千二百年间,学者知行离异,间贻口实,外道乘隙丑诋,复拟僧相,流布恶行诬陷佛徒,印王惑而憾之;燔经籍,毁塔寺,戮僧尼,二十四祖狮子尊者,亦与斯劫。印度之正法,于是一坠千丈,不绝如缕。然其时即我国后汉时也。故印度衰歇之时,即我国萌坼之时,与全亚取次推行之时也。此第二五百年印度佛教史之大略也。其间诸祖除马鸣、龙树、无著、天亲、护法、清辨六大士外,虽多有大小乘兼宏者,而小乘之势焰卒不敌大乘。故此期可谓印度佛教之大乘时代。
3.印度时代赞语
综佛入寂后千余载之变迁大势论之:初百年间迦叶、阿难诸大罗汉住世,持佛仪范,未少离异,为小乘全盛时代。从四祖而下,内讧渐兴,为小乘兆衰时代。及四百年后,内诤弥烈外患迭乘,十祖十一祖之间,几于扫地,为小乘极替时代。此五百年之兴废污隆,但关系小乘,故总为大乘之隐伏时代。
逮第二五百年初,马呜崛作,佛性真如以显,为大乘中兴时代。龙树继之,为大乘全盛时代。提婆后渐衰,无著、天亲复中兴之。护法、清辨之后又渐衰。此后为大小乘同归不振之时代矣。
然苟无马呜、龙树,虽谓于五百年后当即萎落,蔑不可也。苟无无著、天亲,虽谓于提婆之后不复能中兴,蔑不可也。千余年之时,苟有吗呜、龙树、无著、天亲其人,虽谓其隆盛当不下于六七百年间,无不可也。我国今日之佛教,寝颓昏陋,视印度彼时为何加欤?所恃者仅有国人之信仰心未全死耳。
然脱有马呜、龙树、无著、天亲其人,乘此世界文明过渡之潮流,安知其不能化而为世界佛教之中兴与全盛之时代乎!人能宏道,非道宏人;历史第为英雄之牒谱,宁不信哉。嗟夫!澐澐 巨浸,莽莽神州,尚有马呜、龙树、无著、天亲其人乎!虽为之执佛持杖,施四大作床而供养之,所忻慕焉!
乙 亚洲时代
佛历数百年,教法已旁及龟兹、月氏、羌氏、暹罗、缅甸等国。经像之来我中夏,实在佛入灭后一千零十八年。隋唐之际,复由我国经三韩入日本。厥旨宏敷,风播全亚。故迄今二千年以上,一千八百余载,总束之为亚州时代。从兹厥后,当渡入世界时代,另开凿空之纪元耳。
然自*轮东转之后,印度频兴屡蹶,卒不复振。南洋西域各国,徒转其皮相,耽著小乘,鲜有闻大道者。三韩、日本、皆承我国之余流,其变化消长,亦大略似我。故是一千余载,代表全亚佛教,舍中国殆无其他能任。请略举佛教流行中国之始末,以觇全亚佛教之衰旺递迁大势。
1.创开到全盛时代
初东汉明帝夜梦金人,因傅毅之对遣蔡愔 、王遵等十八人,西访至月氏国遇摩腾、竺法兰二师,邀其赍经像来至洛阳,译四十二章经,中国于是乎始知有佛。然是时仅京、洛间有寺院数处,僧民数百而已;人民薄宗教思想,莫之尊崇也。迨东汉末叶,有谦、谶、亮三支,及佛朔、严佛调、昙果辈、翻译道行般若、般舟三昧等经,稍稍讲述。又有世称牟子者、著理惑论以推尚佛道,编户遂渐有敬佛者。
三国时,西域康居国康僧曾游化至吴都,献舍利于吴主权,使建塔供之,吴民乃翕焉归信。同时魏有昙柯迦罗者,初传戒律之学,教仪渐彰。降及晋代,有佛图澄、道安、慧远、竺道潜之俦,接踵而起,皆能译述玄籍,宏阐妙旨,负一时硕望者。又有沙门法显,历冰雪,冒险危,远探天竺,卒赍经典以归,其功尤伟也。
稍后、而传教之大龙象龟兹鸠摩罗什亦应运而至。随译随讲法华、维摩、大品般若、弥陀等经,成实、中观、婆娑、智度等论,凡数十部。门弟子三千,高足七十,生、肇、融、睿,其杰出者耳。尔后又有求那跋摩、昙无谶、菩提流支等,译出华严、金光明、大涅槃、胜鬘诸摩诃衍经,佛典用是赅备。而王臣人民信仰亦因之益笃。惟魏武、周武尝毁灭之,然未逾岁月即归兴复,法界弥光。盖其时佛泽之濡涵浃瀹民心者已深,非一二人之势力所能扑息者矣。粱隋之间,若僧佑、若达摩、若真谛、若菩提流支、若慧思、智顗,各竖法幢,普宣真义。律宗、禅宗、三论宗、俱舍宗、成实宗、摄论宗、天台宗,于是乎蔚作骈兴,参互偃骞;习者皆擅长其门学焉。
迨夫有唐三藏法师玄奘,跋涉万里,周游五印。值其时印度统摄于戒日王,有戒贤、智光二大士,宏无著、天亲之大业,空有兼阐,浅深并宏。戒日王信之綦笃,佛教得此大保护人,因复大振于五印。未久戒日王薨,戒贤、智光亦相继示寂,印度佛教,兹后遂无复能光大之者。玄奘尝师事戒贤,受法相宗之学,尽窥西土真奥,运载以归。译有大般若、瑜伽师地、成唯识等数百经论。维时相为前后者,若法藏、若善无畏、若金刚智、若道宣、若善导、若窥基、若佛陀扇多、若澄观、若慧能、若神秀,各舒厥高深微妙之理,互发其灵秘玄密之藏;而华严、真言、净土、慈恩唯识诸宗,蝉联成立。总其流派分汇为家者,一十有三。千载流传,不外此数。而众圣灵光,充实支那!法运之隆盛,古今无逾此也!至十三宗之派别源流,非枚举能尽,具在各宗谱系。好事者当别寻之。
今试溯此数百年论断之:自东汉至初唐,为印度、中国之过渡时代。自梁至唐初,为中国各宗派之创辟时代。唐初,为佛教大成时代。自陈、隋至唐末,为中国佛教之全盛时代。过兹以往,即为锁关为守成为渐衰为衰极之时代矣。抑唐代之前,道教徒妒佛教之蒸蒸日上,每兴狂诋;佛教诸大师亦不惜与之明辩折诤,故宜名之曰佛道之竞争时代。从五代而入宋、明,则变为儒释之竞争时代矣。
2.变通到衰落时代
然两文明相遇,不竞争则不足以调和。道教初无文明之价值,故几经折挫之后,便深形不竞。唯儒佛两教,各以正当之旗鼓,高邃之学理,愈竞争而愈光荣。自宋明以来,殆如金丹换骨,一气同宣,其根柢上已不复能离而二之也。其所以致此之理由,固何在哉?盖儒之与佛皆具有高妙深广之真理者。使其儒之为真儒也,既知佛理之深广高妙,未有不心折神服,五体投地于佛者。故朱晦翁曰:“儒者若欲待看通佛典,再来辟佛,佛典未看通,早被佛降服去矣!如人在关河上行,不知不觉,便行入番界”。斯言也诚名言也,非亲身阅历过者不能道其只字。晦庵流览佛经,至繁极博,此语其一生之供状乎!然儒者不欲与佛竞则已耳,苟欲与佛相竞而辞以辟之,必得研究佛理,深知佛故,庶足以捣其中坚,攻其要害;否则鲜有不如昌黎之见穷于大颠者。然待其既知佛理之深广高妙,又鲜有不如晦庵之供状者。佛者之于儒,亦复如是。此佛之与儒,所以愈竞争而愈调和,愈别异而愈融通也。今试将有唐以来,佛教之辟系更略陈之。
我国佛教,自唐初各宗派大成之后,降至晚唐、禅宗之风弥畅。真言、俱舍、三论、成实诸宗,渐归湮没,而戒律、净土入各宗兼带行之,专修已少。天台、华严、慈恩三宗,虽尚足相雄并峙,经过五代杂乱,亦多散失入朝鲜、日本者。独禅宗经慧能、道一、百丈诸祖之后,化溢山海,气吞河岳,焕然灿然,若梅花之瓣,一裂成五:曰临济、曰曹洞、曰沩仰、曰云门、曰法眼,道香芳馥慧照辉煌,殆有眼耳鼻舌者所不能自掩也。故有宋有明之间,儒释之竞争与调和,关系于禅宗者独多焉。禅宗之衰也,渐于南宋,甚于元明,明之末叶,有紫柏、憨山、密云诸尊宿,又稍稍振起。而净土之有莲池,教观之有幽溪、藕益、雪浪、交光、龙象济济,殆与阳明诸贤同一气运生者。今则禅刹满禹域,欲少睹古德之流风余韵,亦不复可得矣。
儒者之辟佛始于韩愈。然愈虽工于文章,而性情刚愎,见识浅陋,当世之人鲜有信尚其说者。宋时欧阳修特负学者之硕望,因爱韩愈文章,泛重其品行学识,至颂其辟佛诸说与孟子同功,九州学子于是乎竞以辟佛为第一急务,一若非辟佛则不足以为儒生者。不能求学识于文章之外,求文章于学识之中,文章学识,混而不知辨,此当时学者之大谬也。张商英,儒而深于禅者,尝著论曰护法论,条列韩欧辟佛诸说而深斥之。至夫周、程、朱、张辈,固非韩欧吠影吠声之比,空谷论尝略揭其渊源与心术,其学问之得自佛固不容掩也。然以朝三暮四之技,弄后人于不觉,无过乎晦庵。试原其学佛而排佛之意,盖欲后世学者莫窥其学识之自来,以崇拜其为天人为神圣而不敢逾越其识见而已。但其心虽苦其志实愚,天下之聪明,岂皆为一手所能障也。
至夫陆、王诸子,其造诣之高明精微,实较程、朱为尤,故其得于佛而似于禅者亦尤之。盖程、朱虽浸淫于佛,而禅之一道则尚徜徉乎门外,陆、王则言到行到,较之古禅德亦不多让。其示别于佛,实似之者愈甚、防之者愈深,所以自卫有不得不然者耳!要之儒得佛而益明,佛得儒而益通。宋明之际之佛教,以僧界之形式论之,较隋唐为衰,以儒佛之精神论之,实由变而通、由通而转盛耳。何耶?盖宋、明之学说,皆合儒佛为一炉而冶出者。其言语文字上虽落落不合,其意思理想上固莫不息息相通者也。虽谓其卫儒而排佛者皆卫佛而排儒者,蔑不宜也。虽谓其学于儒者皆学于佛者,蔑不宜也。故曰,宋明为佛教之变通时代。
迨乎前清,其衰也始真衰矣,迨乎近今,其衰也,始衰而濒于亡矣。从全球运开,泰西文明过渡东亚,我国之政教学术莫不瞠焉其后,而佛教实后而尤后者。中国之佛教,固早失代表全亚之势力矣。然度入世界时代之后,非我国雄飞突兴于天演界,执万国之牛耳以主张此无上之宗教哲学输灌而融洽之,佛学终不能大昌明于天下而速进人群于大同也!其原理于下当浅述之。
3.亚州时代赞语
夫渡入亚州时代之后,亚州诸国虽皆为佛教国,而或仅保其余喘,或祗承其绪流,或但传其皮相;惟我中国辉煌俊伟,发扬光大,独能概佛教之全体大用而无遗,斯亦足豪矣!然僧侣之自局为化外,竖儒之相歧为异端,以致影响未能大著,效功不甚足观,浸及今日大有江河日下之势也。第宋、明而下,佛儒道三教均渐有一道同风之概,而入于睡眠态度,要亦致衰之一原因欤?今国家政体变更,社会思潮复杂,刺激既深,醒觉亦多,吾佛教其庶几蹶而复兴乎!
丙、世界时代
最近二十年中,日本僧侣之四出传教,欧美各洲皆已有佛迹流入。且研究佛学者实繁有徒。印度尝设有一摩诃菩提会,入会者不下数十万,多欧美人;其大势固已骎骎然趋入世界之时代。然日本虽振兴一时,人民薄于宗教性质,弱于道德思想,纵知识学问,有足高者,而瑰玮之行冰霜之操,尚未及我国隋、唐高僧之万一!其不足风慈祥勇哲之流,载信载仰、式崇式拜、抑可前知。印度之人民虽富于宗教思想,而学识又不逮。且大乘经籍散失已久,摩诃菩提会会长尝致书金陵杨文会居士,拟邀我国之精于大乘者诣彼学习梵文,取中国诸大乘典转译入印度云云。此可以知印度之佛教虽有中兴之兆,必待我国为之赞助,庶几成功耳。
夫世界佛教之昌明,世界众生之幸福也,而关系我国如是其重。顾我国之佛教徒,方沈酣于甚深之醉梦三昧,于世界之大趋势茫无所觉,不亦悲夫!已矣,中国之僧侣,于前途唯有任天演之淘汰而已,尚何足以冀其光大佛教于世界负救世之大使命乎!但犹未敢绝望者,今既有佛教总会之设,冀广兴教育有以造成于将来耳。况我佛教等视众生犹如一子,且未尝轩轾于天、龙、鬼、畜,岂规规然拘亲疏于缁白之间哉。维摩诘、李通玄,皆在家之菩萨也;今世之学士,苟有抱伟大之思想、沈重之志愿、深远之智慧、宏毅之魄力者,荷担此救世之大使命,是则尤喁喁深望者也!
然而今后之佛教,势必日趋于通便精辟,凡有学问头脑者,皆能言其理趣,心其信仰、而不复拘拘于僧之一部份,可断言矣。我国佛教之不发达,以佛学局于僧界,以僧界局于方外阻之也。虽然,中国而著宗教史,舍佛教必无足记述;中国而著学术史,周、秦之后,舍佛教必无足颜色。晋、唐六七百年间,学界中稍可人意者仅一文中子而已。然此亦据儒学一方面而言之耳,若兼佛学言之,虽较之春秋战国时代亦不稍减。故斯时也,乃中国学术史上最衰之时代,亦中国学术史上最盛之时代。宋、明之际,已具如前论;庸可以僧界局方外拘哉!其以僧界局方外拘者,皆取形式而不取精神者耳。然今日之中华民国既度入世界时代,政教学术无一不变,佛教固非变不足以通矣。宋、明之际一变而儒学益以明,佛学益以通;今能乘世界之思潮再一变之,古今东西之政教学术,皆将因之而愈明!全球慧日,于是乎为不僭耳。
(见佛教日报第一期二期)
《佛教史略》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