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是社会制度的不良,也是资本家社会的必然底结果。在没有把从原始遗留下来的诸障碍物(如阶级区别等)铲除尽净以前,这“争斗”“不均衡”是不会消灭的,因而自由的世界也就不能实现。但是假如一旦达到了自由进步底世界的话,人都是平等的,生产也合理化了,......那么科学越发达,人类就越幸福,总之现在人的种种苦痛都是社会的病底现象,与科学不相干。再说我们即使不提近代那些工业的成绩,就拿宗教所用的东西说,如刻经的纸,娱神的铙钹,以至巍峨的殿堂等,何一非文明的产物乎?宗教家们的诅咒物质文明不是不察事实,就是“因噎废食”。其实请他们与“茹毛饮血”的野人去作伴,恐怕也未必愿意吧?至于世界物力的供给,至少在几千年内,是不会发生问题的。这可以用一个简单的计算来证明它。我们都知道资本家社会,虽以实业(即机械主义)为中心,而其实在的根基,还在土地的被占有。亚当史密斯确实地定下,在土地没有完全被占据以前,没有劳动阶级,没有地租,没有资本的利益。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发表同样的见解说:“在移殖者,能够使一块土地做他的私产,做他的生产工具,而不至于妨碍后来者做同样事情以前,没有工资劳动阶级,因此没有资本主义。“我们准确地知道一个农民所需要的土地平均不过1 Hectare(一万方米达),很使我们惊骇的,若将地球上可耕的土地用它来除,得到能靠耕种而生活底农民的数目是四——八倍(因为地理学家估计地球上可耕之地彼此相差很多)于现在世界人口的总数。这更可证明现在人贫富的相差,完全因为少数人的霸占生产工具,非物力不济也。
宗教是封建社会的遗物。它在历史上底功过且不多说,但是我们知道“推之四海而皆准,行之万世而不惑”的东西是没有的。宗教在当初虽也是顺应人生,增进人生的,不过时移境迁就渐渐不适用,到而今反成了进化底障碍物,所以也就失了存在的价值。然而因为一般人的保守性和夸大懒惰等缘故,现在迷信它的人还是很多。马克思说过“宗教是民众的鸦片”,他们不满于现实社会,而又没有正视改革它的勇气,于是想从现实逃避。极乐世界等说固类于画饼充饥的惠而不实,不过是麻醉性的谰言吧了。实际所谓“出世”也是办不到的,做一日人就不能不与现实发生关系,是无法逃避的。“因噎废食”不是正当底根本解决的方法。呜呼,宗教家其醒耶!
[注一]瞎三话四是上海土语,就是说话不正确无头绪无价值底意思。
[注二]管义慈是著者(王季同)的内侄。著者的前妻和继妻都是他的胞姑母。他又自小认著者夫妇做寄父母。他在十几年前就父母双亡了。四年前又得了肺病。著者夫妇怜他的孤儿,所以替他出钱疗养,二三年来他底病倒总算不曾加深,却想不到他在病院里看了些什么书,种得唯物史观的毒倒很深了,著者因他无事,托他把前后那几篇文字誊清。随后他就做了这一篇。
答管义慈
你的“读了佛法与科学的瞎三话四”我看过了。我很不喜欢和人打笔墨官司。因为我实在没有工夫。但是你特特为为写了这么一大篇送给我看,我不答复,怕你失望,所以略写几句。
你写了十二个字的题目,但是我看你只做了后面四个字。那前面八个字你并没做。你写底一大篇都是我看得眼睛里老茧起的东西。我就为驳这些话才做了那几篇文字。倘使你看出我理由有不充足的地方,你就应当把它怎样不充足说出来。现在你却是满纸隔靴搔痒。怎么安得上那十二字的题目呢?
我这里只就我前几篇上没有说到的地方申说几句。前几篇上已经说过的,不必再誊一遍了。
你说:“要是拿载在典籍的那些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话,说都是斑斑可考的事实,那天下真没有再滑稽的事了”。驳我斑斑可考四字。然而奇极了。我又不曾说斑斑可考的是那几件事迹?你怎晓得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呢?难道凡有“典籍”上的事,件件都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吗?你们的圣人,教主,马克思讲阶级斗争,难道不根据典籍的吗?如果典籍都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那么秦始皇倒是古今东西第一个聪明人了。
你说:“总之直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现在所研究的科学,即使都是错误的。但至少总比宗教有价值。”这话更奇了。我用了极精确底理论证明佛法,惟恐有人因为未曾听见这些事实,尚不免怀疑,所以引“典籍”做旁证。你还给我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八个字的考语。你只用了“总之”“至少总”空空洞洞几个副词,一点理由,一点凭据都没有拿出来,就好断定直觉是靠不住,宗教是无价值了。难道你是专制皇帝只要该部知道钦此,我是臣子必须伏候圣裁吗?不过我还要声明一句,我并不曾说科学是错误。只说认宇宙为客观的存在是错误。那科学是错误的话只是你误解我的文字,要注意呀!
你说:“现在还不曾发明,与永远不能发明,是二个不同的问题”。不错!但是请你等到发明了之后再说。现在这初生的婴孩还不会说话,你也不能就“武断地说他”一定不是哑吧呀!
你说:注意也没有什么神秘。岂但注意没有什么神秘;一切心理现象本来有什么神秘?我们生下地来,一周岁以前的心理不知道怎么样。一周岁以后就知道自己和妈妈爸爸哥哥姊姊都是活的,和死的石头是不一样的,何尝有什么神秘?你们硬要说得生物和死物没有分别,方才神秘呢。
你说:“关于亚威尔纳司的发生,虽有几种理论,不幸都还没有实验的证据。不过比了宗教神秘模糊的解释许好些吧?......上面也说过科学还在婴儿时代,所以它现在不能解释的事多著呢”。“比了宗教的神秘模糊许好些吧”还是专制皇帝的口吻。孩童时代底科学不能解释的事还请他成了人能解释了再说。
你说:“宗教家诅咒物质文明。”佛教徒并不是一例的诅咒物质文明。不过要晓得物质文明里面,有一部份可以说略有一些功劳的,例如人造肥料等。一部分是功罪参半的,例如活动影戏等。一部分是罪大恶极的,例如枪炮*宰牲机器等。但是讲到造成这些物质文明的科学,不幸因为(甲)社会问题与(乙)哲学问题上的谬误,它的功劳还赎不转它的罪恶呢。
我所以不满意于你们的圣人,教主,马克思的议论,就因为它是从这两个谬误的出发点上发端的。平心而论,他觉得社会制度不良,要想改善它,确是一番好意。可惜他还跳不出那谬误论调的环境。你们“准确地知道一个农民所需要的土地平均不过 1 Hectare......现在人贫富的相差完全因为少数人的霸占生产工具......”你可晓得少数人为什么要霸占生产工具?难道他们的肚皮比“农民”特别大,所以“需要的土地”到十百千万Herctare吗?那一定不见得。可见“少数人”的要霸占生产工具......无非是奢侈的缘故。然而你可晓得我们苏州乡下不用什么人造肥料,不用什么新式农具,总之不靠什么新科学的恩惠,每一个人有了两亩自田(差不多九分之一Hectare),就吃也有,穿也有了。虽然苏州是在温带一年二熟。向北方去有一年熟的土地,两亩当然不够。然而南方也有一年三熟四熟的,就还要不了两亩,那么 1 Hectare可以养九个人,实在是和苏州自佃农生活程度相仿的人底平均需要。那么你们“所准确地知道底农民”的肚皮是否又比苏州自佃农大好几倍呢?也不是的。也无非因为你们所准确地知道底农民还是奢侈罢了,也无非因为他们还是把大部分的土地,养了牛羊鸡豚,或是种了烟草葡萄罢了。可见我说物质文明里面一部分如人造肥料等有一些功劳,还是偏于理论。实在今天的世界上,还用不著科学来替我们发明人造肥料新式农具等;只要没有它来把满足人类欲望的甜言蜜语来引诱人们奢侈,我们就感激不尽了。倘使“地球上可耕的土地”长满的都是稻子麦子棉花苎麻那些东西;少数人肚皮只有这样大,你就要扣点给他们,他们也要摇头了。现在承科学的情,要来满足人类的欲望。因为稻子麦子棉花苎麻这些东西,不能满足人类的欲望,另外发明了许许多多嗜好装饰娱乐的东西。“少数人”要实行满足他们底欲望,所以不得不“霸占”了许多的“生产工具......”来生产这些新发明的东西。才弄到“地球上可耕的土地”连现在世界这些人口也不够生活了。你去想想看,“现在人的种种苦痛,”倒底与科学“相干”否?你说:“但是假如一旦达到了自由进步的世界的话,人都是平等的。生产也合理化了,那么科学越发达,人类就越幸福”。好得很,不过你不是上面说过“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不断地流动生成,须臾间都不静止停滞的......”下面也说“善进恶亦进。”“推之四海而皆准,行之万世而不惑的东西是没有的”。怎么你现在忽然自己打起嘴巴来了呢?我看你中间嵌著假如两个字。大概你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不敢做肯定之辞。既然如此,那个就是“画饼”,可不可以“充饥”呢?
你说我因噎废食。我确是因噎废食。我们要“食”,本不过为的维持生命。但是我们人类不曾有科学的“食”以前,也已经维持了几十万年的生命了。那科学的“食”既不是维持生命的必要,而且是酿成“阶级斗争”恐怖的“噎”底原动力。还是“废”了的好。老实说一句。你们的圣人,教主,马克思,他也看到那个“噎”的可怕;所以才发表了许多文字。可惜他不知道因贪“食”而“噎”。所以他做了一个大梦,说:“在没有把从原始遗留下来的喉咙底不合法铲除尽净以前,这噎是不会消灭的,......但是假如一旦把喉咙改造以后。......那么食物塞进喉咙去得越多,人类就越幸福。总之现在的噎都是喉咙的病底现象,与贪食不相干”罢了。
你引了周作人一大段批评东方文明。周作人眼睛里看不见有东方文明那样东西。我老实告诉你,东方文明就是“因噎废食”的文明。西方文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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