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有现成的纸和笔,灵机一动对谭氏说:“今晚是我们最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突然有了雅兴想作文章。”
谭丹青道:“你做文章我陪着你。”
古岩心里虽然老大不愿意,但也没说什么。
一开始谭氏还帮着磨墨,到了后半夜她再也顶不住了,一个呵欠上来,就和周公作伴去了……
谭丹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晨。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没看到古岩,一开始她不在意,以为丈夫去了茅厕,但很快她又记起:门是被叔叔反锁了的。她四下里一看,刹时顿足哭了起来:“肖古岩跑了,他这个没良心的,呜——”
哭声惊动了众人,随后肖璞堂也赶了过来,发现古岩是从屋顶上揭开屋顶逃走的,可见他出家的决心有多大。
谭丹青还在哭:“他说今晚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要写文章,我若是知道他要跑,真是千万不该贪睡,呜——”
肖璞堂骂道:“有什么好哭的?你自已把男人丢了,我们不向你要人就是好的了,你还敢在这里哭!”
谭丹青被肖璞堂一句话镇住了,她抹去泪就不哭了。
稍后肖和玉来到,他提醒肖璞堂看古岩是否留了东西在家。肖璞堂一找,还真找到两封信,拆开一看,两封信内容一样,是分别写给谭、田二位妻子的——
皮袋歌,歌皮袋,空劫之前难名状,威音过后成挂碍。三百六十筋连体,八万四千毛孔在。分三才,合四大,撑天拄地何气概。知因果,辨时代。鉴古通今犹蒙昧,只因迷著幻形态。累父母,恋妻子。空逞无明留业债。
到头来,人生一世空皮囊……
………………
肖璞堂看完又给了肖和玉。肖和玉一拿在手里就对肖璞堂说:“墨迹未干,还没去多远!”
这时邓双发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囗齿不清地喊叫道:“二、二老爷,有有,有人看到古岩少爷从西南方头上跑了……”
肖璞堂忙道:“他去了有多远?”
邓双发喘气过来,回答主人道:“没多远,去追还来得及。”
肖璞堂立即发号施令:“快!快去追!对了,去厩里牵马!”
家仆们也忙碌起来,骑了马朝西南方向追赶。
再说肖家人将古岩和春心荡漾的谭丹青关在一间房里,古岩深知,时间一长必将乱性,这辈子的理想和夙愿就无法实现。他做了一番考虑之后,认为唯有立即逃离才是上策。
古岩写完二遍《皮袋歌》已是寅时,其时谭氏睡得正香,是个逃走的绝好机会。岂知家人不仅将门反锁,窗户也封得严严实实,最后只剩下揭瓦逃走一途。如此,便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当他出得屋时,天已大亮,他怕被人看到,不敢走大路,只拣小路行走。即便这样,也还是被早起的熟人遇到了。他知道家人很快就要追来,情急中他躲进山上的荆棘丛中。不出所料,一会功夫,家中仆人就骑马追来了……
古岩在山上整整忍受了一天的蚊蝇叮咬,到天黑才敢出来离开。因担心再次被抓回去,他夜行昼宿,也不住店,一路十分小心,如果有马蹄声传来,他远远地就藏匿起来,直至“得得”之声去远了才敢出来继续前行。
半个多月后,肖古岩来到了目的地。上山的路上,远远的他听到有马的嘶叫声,这荒山野地的哪来的马?
古岩警惕起来,赶紧躲到一块石头后面。一会,果然见到邓双发牵着家里的黑马下山来了……邓双发远去,古岩正要出来,又看见另一个人边走边张望着下来了——这人正是古岩的叔叔肖璞堂。
古岩吓得大气不敢出,等到叔叔去远,再没有人下来才长长地松了囗气。
入得寺来,悟性老远就看到了他。待走近了,悟性紧张地说:“居士,好玄呢,你家里人正四处找你,你再早一点就碰上了。”
古岩道:“我知道,你师父呢?”
“他不在。”
古岩心里一凉:“他又变卦了?”
“不是他变卦,他敢在这里收你吗?你家人早就守在这里,大有不找到你不罢休之势。没办法,我师父只好到别处等你。”
古岩放下心来:“他在何处等我?”
“此去还有几天路程,他临走吩咐要你去福州鼓山的涌泉寺找他。”
古岩施礼:“谢谢悟性师父。”
悟性见古岩要走,就挽留道:“今天时候不早了,居士不妨先住下,待明天再走不迟。”
古岩了:“不敢,这段时间我都是昼夜颠倒的,反正也习惯了。生怕中了埋伏。”
悟性道:“难怪他们都找不到你,看来居士出家的决心是没有人能够动摇了。”
古岩别了悟性,又在路上行走了十余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常开法师见到肖古岩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甚为动容,感叹道:“我见过有决心出家的,但没见有你这么大决心的……也好,你初来乍到,一路上又吃了不小的苦,先歇一歇,过几天我再度你。”
古岩道:“不可!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几年,我不累,请老法师现在就剃度我!”
常开道:“不是我不想马让度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再过些天是七月三十,这是地藏王菩萨的生日,难得有这样的缘法。”
古岩一听,满心欢喜,这样的好日子正巧被他碰上了,可见自已与佛有缘。地藏王菩萨是位大慈大悲的菩萨。他可怜地狱里的恶鬼受磨,宁肯自己不成佛也要堕下地狱超度他们。有偈云——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却说七月三十日这天,常开老法师在涌泉寺为古岩举行落发仪式。场面虽然不是十分热闹,却很是庄重,寺里几十个僧人都参与了。
在香火缭绕,馨声悠扬的气氛里,身着新袈裟的常开很庄重地开了场——
“心源湛寂,法海济深。迷之者,水劫沉轮;悟之者,当处解脱。是故三世诸佛,离尘成道。历代祖师,不染世缘。故得天魔外道,拱手归正。出家之德,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念佛如是,礼佛常情。而今专情拜辞。国王父母养身之恩,后不拜也!”
古岩恭敬地跪在常开身前,常开念罢开场词,一沙弥手捧托盘走近,托盘垫着红布,布上置一把明晃晃的剃刀。常开执刀吟唱——
“善哉!大丈夫。能了世无常,舍俗趣泥洹。希有难思议,毁形守志节。割爱侍师亲,出家宏圣道,誓度一切人!”
“金刀剃下娘生发。”
“除却尘劳不净身。”
“圆顶方袍僧相现。”
“法王座下又添僧。”
常开吟唱至此处,僧众齐声和合——
唵悉殿都曼多罗跋陀耶娑婆河……
僧众声落,刹时大殿一片沉寂,沉寂延续有许,维那用中气十足的音调起腔:“自——”
僧众又齐声唱和:“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
落完发的古岩跪下一拜……
维那再领唱:“自——”
僧众再齐声唱和:“皈依法,当愿众生,深人经藏,智慧如海。”
古岩跪下第二拜……
维那三领唱:“自——”
僧众三唱和:“皈依僧,当愿众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和南圣乐。”
古岩跪下第三拜……
大众齐齐转身面向殿外——
愿以此功德,
普及于一切。
我等与众生,
皆共成佛道。
…………朗朗之声有如天籁,浓厚的宗教氛围让古岩感觉到如置身人间仙境,这场景令古岩永远回味……
肖古岩剃度后,便在涌泉寺住了下来,每天和师兄们一起打扫院子或挑水捡柴,心情极是舒畅,并吟诗一首——
独去独归得自由。
了无尘念挂心头。
从今真妄都抛却。
敢谓寒山第一流。
剃度毕,常开老法师赐法名,曰:德清。
一日,寺里来了个外乡陌生人,约莫三十来岁,他来到庙里既不烧香也不拜佛,坐在一角落看香客和僧人出出进进。古岩觉得这个人可疑,自己又不敢出面,就要一个名叫一纯的沙弥上前询问。一会,一纯回来告诉他,说是个外乡人,他在打听这里是否刚刚来了一名叫肖古岩的湖南人。
古岩吃惊不小,这人果然是家里派来的,急问道:“你是怎么告诉他的?”
一纯道:“我说这里没有肖古岩,只有一位名叫德清的湖南人。”
古岩松了囗气,转念又想到,自已在老家也待了多年,认识的人也不在少数,而这个人却是头一次看到。由此他知道,家里人为找他,已然是绞尽了脑汁。
为避开不必要的麻烦,古岩每天天未亮就起床上山捡柴,到天黑后才回来。那位从老家来的人在寺里盘桓了几天见没有结里就离去了。古岩以为从此就可以安心修行,不料,有天他正要去寺院外面倒香灰,猛烈看到一乘轿子上来,轿子上坐着的正是父亲!古岩吓得调头就跑,回到寺里拿了砍刀上山去了……这一天他没敢回寺,在山上过了一夜。次日打听到父亲已经离去才从山上下来。
回到寺里,一纯告诉他老法师有事找他。古岩知道,一定是父亲来到这里留了话。
在方丈室里,常开法师沉默了很久才开腔道:“德清师,你是个很有悟性的人,好好修行将来必有造化……我真有点舍不得……”
古岩道:“师父,你是想赶我走吧?”
常开道:“不是我要赶你走,是我没有这个福份,你父亲已经怀疑你在我处,你若出家,这里你是不能再待了。”
古岩道:“那师父要如何安排我?”
常开道:“此去数十里有一个寺,寺内住持妙莲法师是我的同门师弟,也是一位难得的高僧,你可去他那里受戒修行,望你好好用心,早成正果。”
古岩无奈,只好听从常开法师的安排。
再说自从古岩出走后,肖玉堂整日失魂落魄,肖璞堂见哥哥如此,只是心痛。兄弟二人待在家里,每天向晚,见仆役空手而归,更是心急如焚……一段时间过去,肖璞堂见仍没有古岩的下落,便对家仆大加责骂,并限定他们在二个月内必须把人找到。邓双发道:“二老爷,如果就这样寻找,别说是二个月,哪怕二年也难找到。”
肖璞堂生气道:“你这样说话是什么意思?”
邓双发苦着脸道:“我们并非不买力气,这就近几个县的寺庙都去了,二位老爷也知道,少爷一心出家,必定早有防备,哪怕我们找对了地方,他一见到是我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肖玉堂觉得邓双发说得有道理,遂问到:“若依你,该如何寻找?” 邓双发道:“若依我,应从家里叫古岩少爷不认得的人过来。”
肖璞堂问到:”“那认为叫谁过来合适?”
邓双发道:“我有个内侄,是后背院子罗家的,叫罗大义,古岩从未见过他,最重要的是,这伢子特别聪明,叫他过来,定能找到少爷。” 肖玉堂道:“那你就快快叫他过来。”
邓双发领命,即日起程回老家去了。半月后,罗大义便来到泉州。这罗大义果然是个聪明角色,一问情况就说:“这个容易,既然是常开法师答应度他,我们去常开法师的寺庙里寻找便是。”
罗大义四处打听,没有几天就问到常开在鼓山涌泉寺住持。
他扮成香客来到涌泉寺,几天后回到州府向二位老爷秉告道:“近期涌泉寺有一新出家的湖南人,只是名字有异,叫德清。”
二位老爷喜出望外,齐声道:“德清正是古岩的字!”
因担心夜长梦多,次日,肖家兄弟就一起乘坐轿子去到涌泉寺。二人找到执事僧先报了家门,执事僧一开始很是热心,要二人在客堂稍等,一会却回说老法师已外出云游,不知何日才能回来。二人都是明白人,知道老和尚在有意回避,这就更让他们相信古岩就在庙里。他们回到州府,觉得若要找到古岩,必须想个办法争取到常开的支持。主仆几个一合计,便让罗大义去到涌泉寺,谎称肖老爷重病想见儿子最后一面。罗大义领命来到寺里,常开果然就说出了古岩的去向。不知这一次德清是否又被家人带走,欲知后事,下回必有分解。
《大和尚 虚云长老传奇 第六章:初入佛门》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