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但又均不相同。中国佛教早期戒律不全,曹魏时比丘才正式举行授具足戒的仪式。其后律本逐渐译出,但因印度佛教已经分派,故传入中国的戒律也各不相同。印度佛教各派戒律在中国呈现势力此消彼长的态势。比如南北朝《十诵律》较为流行,唐代《四分律》流遍天下。ZSD2205号《比丘尼羯磨文》既非《十诵律》系统,亦非《四分律》系统,为我们研究当时的僧团戒律提供了宝贵的资料。
ZSD2980号,《吉凶书仪》(拟),书仪即古代的尺牍大观,为友朋交往、官场往来、节庆贺吊、婚丧嫁娶时所用的种种实用文书的范本。本号存11行,前残,中存《新妇亡吊亲家翁母书》,从注文可知,该书仪还可以改为《女婿亡吊亲家翁母书》使用。敦煌遗书中存有书仪多种,但本号书仪未见着录,为我们研究书仪的形态及当时的社会风俗提供了新的资料。
ZSD1361号背面,抄有三首诗。作:
可连(怜)学生郎,每日画张,看书度痒(庠),泪落数千行。
云云天上去,父母生我身。少来学礼(里)坐,长大得成人。
春日春风动,春来春草生。春人饮春酒,春鸟弄春[声]。
这三首诗与该号背面的《社司转帖稿》连抄,笔迹相同,均为敦煌永安寺学士郎宋宗宗于803年所写。曾先后由程毅中、柴剑虹、徐俊等录校发表。其中第二、第三两首诗,敦煌遗书存有其他抄本;第一首诗则唯见于本号。有的录文把本号第一首诗补足为五言诗,但我认为中间两句为四字,全诗依旧可通,这就要考虑原文是否词的雏形。当然,这是一个可以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ZSD2207号,《十想经》,本号非常简短,连同首尾题,仅186字。特录文如下:
佛说十想经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住拘尸那城近力士村娑罗双树闻临般涅槃。
尔时世尊告诸苾刍言:诸苾刍,若有苾刍临欲命终,忆念十想。何等为十?
一、不染着想。二、于诸有情而起慈想。三、所有结恨当生舍想。四、或有恶戒而生忏悔,于一切戒起受学想。五、若作大罪起轻小想。六、作少善根生广大想。七、而于他世生无畏想。八、于诸行起无常想。九、于一切法起无我想。十、而于涅槃生寂静想。汝诸苾刍当如是学。
尔时薄伽梵说是经已,诸苾刍众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十想经一卷
从形式看,该经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等三分具足。从内容看,符合印度佛教的思想,与一般所谓中国人所撰疑伪经全然不同。然而,传统经录中对此经却没有记载。如何看待此经呢?我认为,从该经的遣词结句看,它很可能是吐蕃统治敦煌时期译出的。类似的经典,还有一批。由于没有流传到内地,所以不为内地传统经录所记载。在敦煌遗书中,据我所知,亦仅有三号。另两号为国家图书馆的BD00693号8、法国的伯3919号B2。以往我们都认为玄奘翻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翻译经典中最短小的经。但《心经》共260个字。如果我上述《十想经》也是翻译经典的推论可以成立,则这部经典才是汉译经典中最为短小的。
ZSD2202号,《下女夫词》,这是唐代在举行婚礼时常用歌词。迎亲男方被女方拦截门外,双方互相答问,戏谑调笑。是研究唐代婚俗礼仪的重要资料。敦煌遗书中虽然存有多件,但本号依然有多处文字可以校补其他写本之不足。
上面介绍均为敦煌遗书特有文献。即使那些传统存有写本的文献,比如已经收入传统大藏经的文献,中国书店此次公布的遗书,亦往往有与传统大藏经本分卷不同、文字参差者。这对于研究写本系统的演变有着较高的价值。
由于篇幅的关系,上面的介绍未免有挂一漏万之失。总之,中国书店这批敦煌遗书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研究资料,也向我们提出一些新的研究课题。我相信,随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一定可以更加全面深入地揭示这批敦煌遗书的文献价值。
至于文字价值,我想就不必再加饶舌。这批遗书最早的是4到5世纪东晋写本,最晚的是10世纪末北宋写本,时代跨度达600年左右。也就是说,它们反映了600年来中国文字的演变、书风的变迁。一册在手,识者自会评价。
此次中国书店敦煌遗书图录还有一个特点,是公布了一批相关的其他古代写本。其中包括敦煌藏文写本、西夏文写本、蒙文写本、日本写本。此外还有几件近代写经。
藏文写本包括敦煌吐蕃统治时期抄写的《无量寿宗要经》与泥金绀青纸写经。后者是否出于敦煌藏经洞,尚有不同意见,还可以再研究。西夏文、蒙文写本并非出于藏经洞,但均有一定的文物价值与文献价值。日本写经有日本天平时期(8世纪)写经1件、平安时期(8到12世纪)写经2件,镰仓时期(12到14世纪)写经1件。反映了日本古代写经的概貌。敦煌遗书与日本古写经,一在西域,一在东海,近年来已经成为佛教文献研究的两大重点,交相辉映。相信两种写经的研究各自扬长避短,相互配合,一定可以把佛教文献学研究推向新的高峰。
最后简单谈谈这几件近代写经。众所周知,敦煌藏经洞遗书押运进京后,敦煌遗书声名鹊起。部分不法之徒利欲熏心,便力图伪造敦煌遗书,以求获利。但是,要想伪造敦煌遗书,其实并不容易。首先,敦煌的纸张均为古代手工造纸,古今造纸原料不同、工艺不同、造纸作坊周围的水土不同、造纸所用填充料不同,今人不可能造出与古纸一模一样的纸来。古代的纸张经过千百年岁月的浸染,其沧桑感一望可知。今人伪造古代写经,首先要找与古纸近似的纸张,其次要作旧。这都不是容易事。北图有几件近代伪造的写经,所用为近代机器造纸,露出马脚。我见过一件署有李盛铎题跋的伪经,自称是梁武帝亲笔所写。作伪者既要把伪卷作旧,又不能搞得品相太差,以降低其市场售价。于是采用反复摩擦表面的办法,结果在这一点上正好露出破绽。作伪之难,还有文字、墨色、界栏、笔迹、内容乃至作伪者本人的文化素养等诸多方面。一个人,想要具备上述所有作伪的条件,按照我的看法,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他在作伪过程中的任何一点疏漏,都会露出马脚,从而戳穿他的作伪把戏。所以,伪卷固然可以蒙人一时,但毕竟会真相大白于天下。如何鉴别伪卷?当然要靠大量积累经验。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拿真卷来对照,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在真卷面前,伪卷无所逃其形。
收入本图录的几件近代写经,就是上世纪上半叶有人仿照敦煌遗书有意作伪。它们的纸张、字体、墨色、行款乃至总体风格,都与敦煌遗书不同。读者可以之与真卷比较。这几件伪卷,原为中国书店库房旧藏。此次毅然把它们收入图录,验明正身,公开示众,免得它们今后再招摇过市,做了一件大好事。中国书店这一胸襟令人佩服,这种态度值得与敦煌遗书相关的其他单位效仿。
现在世界各处流传的敦煌遗书中存有伪卷,这是一个客观事实。伪卷的存在已经影响敦煌学的健康发展,这也是一个客观事实。但伪卷的认定却是一件应该十分慎重的事情。现在中外敦煌学界都有一点“见卷疑伪”的倾向,我本人对此很不以为然。按照我二十多年来在国内外考察的经验,伪卷的确存在,但其比例并不像有些学者渲染的那么高。过分渲染伪卷的存在,既不符合事实,也有碍敦煌学的健康发展,有碍中国文物市场的健康发展。
除国家图书馆外,中国国内公私收藏的敦煌遗书约有3000号左右,已经公布图录的已有2000余号,还有1000号左右至今尚未公布。我希望中国书店藏敦煌遗书图录的出版,能够起到榜样的作用,希望其他诸敦煌遗书收藏单位见贤思齐,把收藏品都公布出来,由“死宝”变成“活宝”,为推动我国新文化的建设发挥积极的作用。
2007年1月5日于通州皇木厂
《中国书店所藏敦煌遗书序》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