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文佛典导论
陈士强
我国的西藏,古称“吐蕃”,它的有文字记载的历史,是从公元七世纪开始的。七世纪前半叶,以松赞干布(约617—650)为赞普(首领)的雅隆(今西藏山南地区)农牧部落联盟,兼并了苏毗、羊同等部,定都逻些(今拉萨),从而在青藏高原建立了吐蕃国。相传,在松赞干布以前,藏族部落的文化十分落后,靠结绳齿木(在木头上划记号)记事。立国以后,为适应制定法律、建立官制和军制,以及对外交往等需要,松赞干布派吞米桑布扎(又译“图弥桑布扎”)等十七人,到天竺学习“声明学”(语言文字学),并参照迦湿弥罗(今克什米尔一带)流行的文字,创立了三十个辅音字母、四个元音符号,并制定了相应的语法。从此,西藏地区有了统一的文字——藏文。
一、佛典藏译的开展
印度佛教是随着吞米桑布扎等人入印求学归来,而传入西藏的。另外,松赞干布又先后娶尼泊尔国王盎输伐摩(又译“光胄”)的女儿尺尊(又译“墀尊”、“赤准”、“泊姆赤准”)公主和唐宗室文成公主为妃。两位公主都是佛教信仰者,她们在入藏时,也带去了一批佛像、法物、经典,以及赞她们供佛的若干名僧人,各自建造了大昭寺和小昭寺,这样,尼泊尔佛软和我国内地佛教也相继传人西藏。在这两位公主的影响下,松赞干布本人也在拉萨周围建造了十二所寺庙,用来供奉佛像。不过,它们的规模都很小,而且由于那时藏地还没有本地的出家人,因而也没有形成僧伽组织。在社会思想形态中,占据主导地位的仍然是藏地的原始宗教——苯教(又译“本教”、“笨教”)。
佛典的传译,相传也是从松赞干布时代开始的。当时参加译经的,有印度僧人古萨惹、婆罗门香嘎惹(又译“商羯罗”)、尼泊尔僧人西那曼殊(又译“尸罗曼殊”)、汉地僧人大寿(又称“大天寿和尚”),以及藏人吞米桑布扎和他的助手达摩廓霞(又译“达摩阁侠”)、拉隆多杰(又译“拉拢金刚祥”)。译出的经典有:《宝箧庄严经》、《百拜忏悔经》、《宝云经》、《观音六字明》、《阎曼德迦法》、《摩诃哥罗法》、《吉祥天女法》、《集宝顶经》、《观音经续》、《白莲华经》、《月灯经》等(见元代布顿《佛教史大宝藏论》、明代索南坚赞《西藏王统纪》、郭·循努的《青史》等)。然而,由于这些佛经无一传世,而且有关的记载也是在相隔了数百年以后才出现的。故近世,也有一些学者对当时是否译过这些佛教经典持审慎态度。
西藏佛教以公元841年藏王朗达玛(838—842在位)灭佛为界,分为前后两个阶段。
(一)前弘期(松赞干布时代至热巴巾时代)
在这一时期,对佛教的初兴和盛弘起着极大的推动作用的,是松赞干布、赤松德赞(又译“墀松德赞”,742—797在位)、热巴巾(又译“赤热巴巾”、“墀惹巴仅”、“惹巴瑾”,815—838在位)三位藏王,特别是赤松德赞和热巴巾,西藏佛教的基础,就是在他们在位时奠定的。
赤松德赞的弘法事迹主要表现在:派巴赛囊到尼泊尔迎请印度高僧寂护(又译“静命”)、莲花生入藏传教·,请印度小乘说一切有部的十二位律师为西藏第一批自愿出家的巴赛囊等七人(后世称之为“七觉士”)剃度授戒:依仿摩揭陀国的欧丹达菩黎寺(又译“飞行寺”)的式样,在拉萨的东南建造了西藏第一所供僧众集居修道的寺院——桑耶寺:派人到印度学法等等。当时,有印度僧人寂护、无垢友、佛密、静藏、清净师子、西藏僧人意希旺波(巴赛囊出家后的法名)、贝扬、逼照护(又译“吡卢遮那”)、仁钦乔、法明、虚空、宝军、无分别、释迦光等人从事译经,译出了大批显密经典,并编纂了最早的综合性的佛经目录。
热巴巾更是把佛教推向前弘期的顶峰。鉴于前代所译出的佛经,有根据梵文翻译的,也有根据汉文、于阗文等翻译的,对同一个名词术语及人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译法,从而给学人阅读理解带来了很大的困难,于是,他命胜友、戒帝觉、施戒、天帝觉(又译“天王菩提:等对这些经典重新进行润色修订,使译名达到统一。并为此编纂了着名的《翻译名义大集》以及它的略释《声明总义》。规定:如今后要设立新的译名,须将该译名的本义以及定名的理由,呈报译经院、讲经院,由藏王批准后,方可编入译名目录之中。今存的西藏文《大藏经》中的显教经典,大半是在热巴巾时代译出的。在译出的显密经典中,凡属律典,卷首均题有“敬礼一切智”的礼敬文:凡属契经,均题有“敬礼一切佛菩萨÷,凡属论典,均题有“敬礼曼殊室利童子”,以示区别。对于戒律,只允许弘传说一切有部的律典,以免多种部派律典同时流传而容易引发的争端。并规定,凡是先前已经翻译过的佛经,原则上不再翻译:密乘中属于无上瑜伽部的典籍,须报藏王同意方可翻译,不经许可,不得擅自翻译(参见法尊《西藏前弘期佛教》,中国佛教协会《中国佛教》第一辑)。
(二)后弘期(额达赤巴时代至清代)
前弘期的末叶,热巴巾在藏地全面实施佛教化。他化费巨资整修了前代王臣建立的一千零八所寺庙,并兴建了扎喜格培寺:下令每七户属民供养一个僧人。凡以手指指点僧人的,断指。以恶意睥睨僧人的,剜目;每逢斋僧法会,把自己用来系头发的丝带铺在地上,让僧众践踏,然后戴在头上,以示尊重:大小朝政皆委托僧人班第钦波贝吉云丹掌管:政令法制,均以佛教经律为准则:连社会上使用的度量衡器,也依照经论上所说的印度古制而加以更改。这就在臣民中造成了一种逆反心理。因此,在他三十六岁那一年,反对佛教的亲近大臣趁热巴巾酒醉的时候,将他扼死,然后立他的弟弟朗达玛(本名“达磨二为藏王。
朗达玛即位以后,全面实施禁毁佛教的运动。他下令毁坏译经院,停止佛经的翻译:断绝对僧人的供养,迫使他们还俗:对不肯还俗的僧人发给弓箭,强迫他们去打猎杀生,违者杀戮无赦;封闭寺庙,并在墙上画僧人饮酒作乐的图像,加以诋毁:沙埋佛像,毁弃经书。朗达玛的毁佛活动,激起了僧人的愤恨。次年(842),一个名叫伯季多杰的僧人从耶巴的拉领波山,潜往拉萨,在《唐蕃会盟碑主则用弓箭射死了正在阅读碑文的朗达玛,然后换装逃走(详见布顿《佛教史大宝藏论》)。
朗达玛死后,吐蕃王室围绕谁来继承赞普的位子,分裂成两大派。一派拥立长妃的养子永丹,一派拥立次妃的儿子欧松(又译“干松”),互相混战。一直到十世纪中叶,永丹的后裔才逐渐确立了在卫藏二刚藏和后藏)地区的统治,欧松的后裔则在阿里地区建立了古格王朝。从朗达玛毁佛开始,有一百三十七年的时间,卫藏地区全无佛法(此据明代循努白《青史》)。
公元978年,受卫藏统治者额达赤巴的父亲意希坚赞的派遗,从多康地区丹底(今西宁循化县以北)的佛教大师喇钦·贡巴饶赛(又译“穆苏赛拔”)出家学法的卢梅·楚臣喜饶等十人,回到藏地,宣告了佛教由此从多康传回卫藏:同期,古格王朝的柯热(又译“柯日”,后出家改名为“意希沃”)派仁钦桑布(985—1055)、玛·雷必喜饶等人到迦湿弥罗学法归来,佛教又在阿里地区得到了恢复,并传人卫藏。前者称为“下路传法”,后者称为“上路传法”。这样,因朗达玛灭佛和战乱而被破坏殆尽的藏地佛教,又重新发展起来,并且逐渐形成了各种教派,传译了大量的印度佛教经典,其影响与规模远远超出前弘期。
特别是信奉伊斯兰教的阿富汗突厥系伽色尼王朝,在马默德即位期间,从1001年至1027年,前后十七次远征北印度,破坏寺庙,残杀僧尼;继之兴起的廓尔王朝,又由王弟西哈布·乌德·丁·穆罕默德率领军队,自1175年后几次出征印度的旁遮普、古吉拉特,击败了印军,在北印度确立了穆斯林的统治,1202年又将势力扩展到孟加拉湾;1206年,西哈布·乌德·丁死后,他的部将库特布·乌德·丁·艾伯克,自立为王,建都于普里拉吡拉辛(即“德里”,相对以后建立的“新德里一,又称“旧德里”),印度从一个佛教国家变为穆斯林国家以后,大批印度僧侣携带经书(包括超岩寺珍藏本)逃往西藏,密教的中心也随之从印度转移到西藏。
西藏后弘期佛教的佛经翻译极为兴盛,保存在藏文《大藏经》中的显教类经典主要是在前弘期译出的,而密教类经典则主要是在后弘期译出的。而后一类经典的数量远远超出前一类,构成了藏文《大藏经》的主体。后弘期参加译经的人很多。布顿在《佛教史大宝藏论》中曾列举了到他撰书时为止的一百九十二位译师的名字,其中,属于前弘期的,有五十五人,始吞米桑布扎(又译“图弥桑布扎”),终朗喀回(又译“南喀回”):属于后弘期的有一百三十七人,始仁钦桑布(意译“宝贤二,终勒比洛卓。翻译所依据的原本以梵文为主,也有汉文和西域文字的。
后弘期的最着名的译师,有:仁钦桑布(958—1055)、释迦洛卓(又译“卓弥释迦智”,994——1078)、玛巴(1012——1097)、廓枯巴拉则,合称“四大译师”。特别是仁钦桑布,他翻译了十七种显教经、三十七种显教论和一百零八种密典,对于般若学和无上瑜伽部密法在藏地的流传,起了极大的推进作用。藏传佛教史上,将他以前翻译的密典,称为“旧密咒”,而将自他开始而翻译的密典,称为“新密咒”。
二、目录和版本
藏文佛典的目录,始编于前弘期赤松德赞(热巴巾之父)在位之时。当时,柱德积(又译“嘎哇贝寨”)等人根据颇章东塘登迦(又译““登噶尔玛”、“教嘎”、“丹噶”)寺(一说一宫”)收藏的佛经,编成了《登迦目录》。以后又根据桑耶(又译“桑野”)钦浦(又译“钦朴”、“青朴”)寺(一说一宫”)收藏的佛经,编成了《钦浦目录》:根据旁塘(又译“庞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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