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文选四题
阿莲
一词多义显智慧
在禅宗的很多公案和故事中,禅者通常以问答的形式,再利用汉语的一词多义手法,口吐玄言妙语,尽显禅宗智慧。笔者就此辑录几则禅机妙语,与大家共同领略其中的妙义。
(一)寸丝不挂
有个叫玄机的尼姑去拜访雪峰禅师,雪峰问她从哪里来,她回答说从大日山来。雪峰又问:“日出了吗?”玄机反问:“太阳要是出来,不就融化了雪峰吗?”雪峰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名玄机。“机”在古代常专指纺织机。所以,雪峰问她:“那你一天织多少布呢?”玄机断然回答:“寸丝不挂”,然后就行礼告辞。才走出三五步,雪峰忽然喊道:“你的袈裟角拖到地上了。”玄机真的回头往地上看。雪峰笑了:“好一个寸丝不挂!”佛法无所拘滞,玄机虽然口说“寸丝不挂”,却又回头看袈裟是否拖到地上,说明她内心深处还是有所“挂”的。真正领悟“寸丝不挂”的人应该连“寸丝不挂”这一念头也不存滞于心中的。
成语对牛弹琴与不拘小节的由来
对牛弹琴与不拘小节这两则成语均来自于《理惑论》,其全称是《牟子理惑论》;又简称《牟子》,牟子著。
《理惑论·序传》说:牟子原是一个精通儒家经典、博览诸子百家的儒者,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汉灵帝死,天下大乱,牟子南逃到交趾(今越南北部)避乱。后来当他回故乡后,太守请他为“佐吏”,他辞而不就,刺史召他做“州吏”,他也辞而不就,认为“方世扰扰,非显己之秋”。最后他无意仕途而信奉了佛教,遭到当时很多人的非议,牟子因此写这部著述为自己辩解。
在这部书里,对牛弹琴原本是个寓言故事:古代有一个音乐家叫公明仪,他曾经为牛弹奏名为《清角》的很高雅的乐曲,曲子非常优美动听,可是,那头牛仍旧低着头吃草,根本不理不睬。后来,公明仪就用琴声模仿蚊虻飞来飞去和牛犊叫唤的声音,正低头吃草的牛一下子就抬起头竖起耳朵专注地听着,一边还不停地甩动尾巴,似乎在驱逐蚊虻。
牟子就这个故事发表评论说: “非牛不闻,不合其耳矣。”他的意思是说牛能听得懂蚊虻飞的声音和牛犊叫唤的声音,但不能理解高雅的音乐,因此不要白费力气地为它弹琴乐曲;对人说话也是如此,要适合听者的理解水平。
《理惑论》针对佛教传人汉土以后在社会上所引起的种种反响和疑难,分别予以解答或反驳。由于采用了问答的方式——对佛的疑难由问者提出,对问题的解释由答者阐述,因此从两个不同的侧面反映了当时人们对于佛教的看法和理解。
不拘小节,则是由于当时有人根据《孝经》里面所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提出: “今沙门剃头,何其违圣人之语,不合孝子之道也!”为了回答这个问题,牟子先举了一个例子:从前,有父子二人乘船渡江,但是父亲不慎失足落水,他的儿子连忙伸出胳膊抓住了父亲的头发,把父亲从水里拽了上来。这时,父亲已经昏迷过去了。儿子于是把父亲的身体头朝下倒过来,使“水从口㈩,父命得苏”。牟子据此分析道:抓父亲的头发、颠倒父亲的身体, “不孝莫大”,可是保全了父亲的性命。如果只是对落水的父亲拱手行礼, “修孝子之常”,父亲就只有被水淹死了。然后牟子又举了一个例子:周代的泰伯,是周太王的长子。为了让幼弟季历继承王位,他与二弟仲雍躲避到江南,·而且按照当地的风俗, “断发文身”,在吴越地方长住下来。牟子又据此分析:泰伯“断发文身”的做法显然违背了《孝经》里面所说的“身体发肤”之义,可是孔子却极为称赞他,认为他的品德可谓“至德”。
最后牟子指出: “由是而观,苟有大德,不拘于小。沙门捐家财、弃妻子、不听音、不视色,可谓让之至也,何违圣语
不合孝乎
”意思是:从这些事例来看,如果要讲大的品德,就不必拘泥于小节。沙门捐出了家里的财产,舍妻弃子,不要声色方面的享受,是最大的谦让,怎么能说是违背圣人的教诲,不合乎孝道呢
成语不拘小节也就由此产生。
一碗白粥
朋友开了一家粥店,叫我过去捧捧场。我是个喜欢喝粥的人,有此美食的机会当然不肯错过,于是欣然领命,准时应邀出现在了朋友的粥店前,手中还捧了一束鲜花,我本俗人,当然不能免俗。
朋友极其热忱地请我人店。店堂里布置得非常雅致且极富情趣,间或耳边还流动着古筝那优美动人的音律,我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不就是喝一碗粥吗
朋友笑了笑,说: “时代是大不同了,以前喝粥只是为了充饥,现在却是为了享受生活。”随后,我被服务生引领到了一个粥柜前,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粥,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有莲子银耳粥、玉米粥、绿豆粥、薏仁粥、菊花清凉粥、玫瑰养颜粥、吉祥如意粥、芹菜瘦身粥、山药滋补粥、红枣桂圆大补粥……我犹如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般,看傻了。
服务生又向旁边一指,说: “那儿还有各种佐粥的小菜,您喜欢什么尽管点,今天全部免费品尝。”
我谢了他的好意,请他去招呼别的客人,我大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服务生去后,我安静地站在粥柜面前,把各个样式的粥都仔细地看了一遍,真是惊叹于厨师的心灵手巧功夫,把生活中的一碗粥居然做出这么多花样来,不知该有多少人为此美味大掏腰包了。
最后,朋友于百忙之中抽身过来,见我还是千千的站着,不免就埋怨我太不给她省心,居然连个位子也不知去找,难道等粥送到手就这么端着喝
我说: “不急,等有了空位,我再点粥也来得及。”朋友一愣,说: “你怎么还没点呢
好一点的粥差不多要被人点光了。”我说: “那就给我来一碗白粥吧,这总不会为难你吧
”朋友看了看我,忽然笑了起来,说:“你可真聪明,居然一下子就点了我们店里没有的品种。”我有些不解,白粥可以说是粥中最平淡无奇的了,怎么会不算在粥的品种之内呢
朋友说: “可能就是由于它的平淡无奇,所以我们才忽略了它。不过,我马上让厨房给你熬制……”我赶紧拉住朋友的手, “算了,厨房里已经够忙的了,怎么能再因我而添乱呢,白粥我可以回去自己做,别的不敢夸口,烧白粥我还算拿手的。”朋友执意不肯,吩咐下去,然后把我按坐在了一个空位之上,要我耐心等候,说一定要让我喝到她店里的粥。
我在等粥的空隙里,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喝粥的情形来:
母亲嫁给父亲以后才发现虽然两家相距不过百里,但是娘家种水稻而夫家却因沙土不蓄水而无法种水稻。也就是说她面临着无米可吃的现实,因为那时候家里的境况很不好,根本拿不出钱来买米。母亲就经常搭一趟熟人的汽车,然后付了很少的车费从娘家背回一口袋米来。那口袋米,母亲总是算计着吃,不舍得一下子吃完,大约是五六天才做一回米饭,其余的时间都是淘小半勺米烧“稀饭”,与现在厚厚的粥相比,那时候的粥就只能叫做“稀饭”——清汤寡水的,连搅锅的面粉也舍不得多放一些。
但是后来,聪明的母亲学会了把“稀饭”烧成“粥”:她先把半勺米用水泡上半个小时,然后才放进锅里和水一起烧,水烧开了后,她不急于和面在锅里,而是慢火细煨、把锅里的米煮开了花,米都散形了,最后和水融为一体了,她才搅面进锅,那样,烧好的稀饭就很稠了,喝到嘴里有种厚实的感觉,而且米香四溢,让人喝了一碗还想喝第二碗。后来家庭条件慢慢的好起来以后,母亲烧粥的米量有所增加,由原来的半勺改为一勺,而且也不再放面粉,只是单单的将米放在水里煮开了花,再慢慢的小火熬到米油出来,盛出来放在桌上冷着,然后再将腌制好的罗卜干洗去盐分,切成小片,配上姜,锅里多放些豆油,大火爆炒一下,盛在盘子里,便可佐菜吃粥了。虽然现在的生活水平已经大大提高了,大可以一日三餐都吃米饭,可母亲一早一晚熬粥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而且慢慢地传给了我。
只是当我有了工作以后,嫌这样烧粥太浪费时间,越来越多地取向于泡饭和用剩米饭烧米汤喝,渐渐地越来越荒疏了烧白粥的手艺。就算是后来自己成了家,有了孩子,偶有闲暇却是带了女儿去外面吃快餐,也还是很少去烧粥喝,倒是越来越多地去母亲家中喝粥。
粥被服务生端上来的时候,我虽然知道是白粥,还是大大地惊叹了一下,那盛粥的碗有着翡翠一般的绿,软软糯糯的白粥在它的映衬下美得出奇,而且米香——就如母亲烧得一样四溢。白粥的旁边放了两个小盏,一盏装了白糖,一盏装了笋干咸菜,真不由得你不大开食欲。
朋友的粥店傍靠在诸多写字楼之间,我想她的生意一定会红火起来的,因为现在的人们因为事业等的忙碌,大都如我一样,无心于花费一个小时来熬煮一碗白粥,那样的闲暇只怕要向梦中寻了。
但是,放下粥碗,我做了一个决定。
回到家以后,我将开机待命的电脑关上电源,把茶几上一摞子待修改的草稿收进书桌抽屉,然后系上围裙,细细地淘了半碗米,把它浸泡半个小时,利用这半个小时的空档,我跑到楼下阿婆的酱菜店里买了一点黑咸菜和罗卜干,回来将罗卜干切碎,放在小碗里并人醋浸泡,上面再配以青红椒丝和白姜丝。接着将泡好的米人锅大火烧开,再小火慢煮,直到米都开了花,散了形……我站在炉灶旁边想:也许我也应当教会我的女儿如何烧一碗白粥,不光是为了填饱肚子。
老公和女儿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的杰作已经完成,看着他们香香甜甜喝粥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一种非常满足的感觉,原来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的简单,不过平常的一碗白粥。
大凡禅的境界,也就如同喝这碗白粥的感觉吧,质朴淳厚,宁静致远,于平淡中付出辛劳,于平常中活出境界,即在当下,何需外求
所谓淡而有味,大味则淡,生活亦如半碗白米,经过烈火烧开、小火慢煮之后会生开出花,散了形,于无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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