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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说中国古代诗词中的佛教思想(妙持)

  浅说中国古代诗词中的佛教思想

  妙持

  追溯佛教文学的源头,最早可以从佛经传入中国算起。随着佛经被译成中文,佛经中的文学作品随即被国人认可和接受,继之而起的是僧人的文学创作,由于中国自古就有士僧交往的传统,历代文人也写了大量表达述佛理禅意的文学作品。从佛经文学到僧人文学进而延伸到文人文学,形成了中国佛教文学一脉相承的发展过程。本文试图从中国古代诗词(包括偈颂)文学作品中浅析蕴涵的佛教思想。

  一、佛教对中国古代文人思想观念的影响

  佛经文学源自于佛经,自印度佛经被翻译成中文以来,佛教便在中土开花结果。佛陀住世时,为让弟子明了深刻的佛理,多采用“应病与药”、“应机说法”的方式来讲说佛法。

  第一部汉译佛典《四十二章经》就是专门介绍佛教人生观的,该经讲述的是空、幻、苦的人生问题。东汉桓帝执政的二十一年(147—167)里是佛典汉译的第一****,由安息国安世高、大月氏支楼迦谶等来华僧人翻译的经典,更加强化了佛教空、幻、苦的人生观,并由此确立了佛教特殊的人生哲学。《金刚经》里有著名的四句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教我们看透世间上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生命的短促,世事的变幻无常,如朝露亦如闪电。在《楞严经》中直接出现的“幻”字更达21处之多。其中比较重要的诸如:

  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

  见闻如幻翳,三界若空华;

  如世巧幻师,幻作诸男女;

  彼虚空性,犹实幻生。

  而同时代的文人也以凄美的笔墨抒写了同样的生命情调:

  人生譬朝露,居世多屯蹇。忧艰常早至,欢会常苦晚。

  念当奉时役,去尔日遥远。遣车迎子还,空往复空返。

  省书情凄怆,临食不能饭……既得结大义,欢乐苦不足。

  念当远离别,思念叙款曲。……浮云起高山,悲风激深谷。

  (秦嘉《赠妇诗》三首之一、二,《汉诗》卷六,第186—187页)

  这是东汉桓帝后期诗人秦嘉《赠妇诗》的一、二首,诗中充满了人生的悲苦和空幻。之后,人生之苦尤其成为建安诗人普遍伤叹的主旋律:生命易衰之苦、战争残酷之苦、恩爱离别之苦、空房独守之苦、饥寒交迫之苦、仕途不遇之苦、命如草芥之苦、壮志未酬之苦,等等,这一切使得“建安风骨”的深层意蕴中凝结了一个“苦”字:

  欢日尚少,戚日苦多。(《汉乐府

  善哉行》,《汉诗》卷九,第266页)

  人生几何时,怀忧终年岁。(蔡琰《悲愤诗》,《汉诗》卷七,第200页)

  如此苦不堪言,是此前中国文人较少表达的。因此,当人生之苦的喟叹难以真正解决文人内心深处的矛盾时,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便把人生之苦与本体性的空、幻(梦)联系在一起。把佛教的苦、空、幻纳入自己的人生观中,使之成为其人生观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自从秦嘉在诗中率先使用了譬喻人生短暂的“朝露”、“浮云”后,这两个内典中的高频语词也成了汉晋文人诗文中的常用语。我们先看“朝露”: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操《短歌行》,《魏诗》卷一,第349页)

  惟人之生,忽若朝露。促促百年,行暮。(曹丕《曹苍舒诔》,《全三国文》卷七,第1092页)

  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年在桑榆间,影响不能追。自顾非金石,咄唶令心悲。(曹植《赠白马王彪》,《魏诗》卷七,第454页)

  人生譬朝露,世变多百罗。苟必有终极,彭聃不足多。(嵇康《五言》三首之《人生譬朝露》,《魏诗》卷九,第489页)

  世务何缤纷,人道苦不遑。壮年以时逝,朝露待太阳。(阮籍《咏怀》八十二首之《世务何缤纷》,《魏诗》卷一○,第503页)

  人无千岁寿,存质空相因。朝露尚移景,促哉水上尘。(傅玄《放歌行》,《晋诗》卷一,第557页)

  人生若浮寄,年时忽蹉跎。促促朝露期,荣乐遽几何。念此肠中悲,涕下自滂沱。(张华《轻薄篇》,《晋诗》卷三,第611页)

  独悲安所慕,人生若朝露。(潘岳《内顾》,《晋诗》卷四,第635页)

  冀澄河之远日,忘朝露之短年。(陆机《吊蔡邕文》,《全晋文》卷九九,第2029页)再看“浮云”:

  仰视浮云驰,奄忽互相逾。(《古诗

  李陵录别诗》二十一首之《良时不再至》,《汉诗》卷一二,第337页)

  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郁陶思君未敢言,寄声浮云往不还,涕零雨面毁容颜。(曹丕《燕歌行》之《别日何易会日难》,《魏诗》卷四,第394页)

  不世之命,非所致思,有若披浮云而晒白日。(曹植《又谢得入表》,《全三国文》卷一五,第1134页)

  鸣鸠嬉庭树,焦明游浮云。……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缤纷。(阮籍《咏怀》八十二首之《鸣鸠嬉庭树》,《魏诗》卷一○,第505页)

  浮云含愁气,悲风坐自叹。(傅玄《杂诗》,《晋诗》卷一,第576页)

  如此大量地用“朝露”、“浮云”来比喻人生的短暂无序、飘忽不定和时节的荏苒易逝,使得这两个本来具有佛教鲜明特色的术语渐变为蕴含深长的文学审美意象。它们促进了中国文人对人自身价值的思索和反省,为汉末魏晋文学注入了一股新的观念,新的思路,新的境界。可以说,人的觉醒肇始于汉末魏晋,与此时文人接受佛教的人生观、死亡观有着直接的关系。

  人生似幻化,终日当空无。(陶渊明《归园田居》五首之四,《晋诗》卷一七,第992页)

  《维摩诘所说经》卷一《弟子品》:“维摩诘言:一切诸法,如幻化相。汝今不应有所惧也。”卷二《佛道品》:“成就诸群生,了知如幻化。”以上所引“幻化”一语意为世间万法的虚妄不实,“佛以幻化为喻”,其旨在于“令断爱法,得于解脱”(《大乘义章》卷中)。

  陶渊明〈归园田居〉(其四)结句“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中之“幻化”一词采用了《般若经》或《维摩诘经》中的义理,表达了市朝变迁、人事无常所留给人的虽有非真的体悟。至于“空无”一词,则不仅多见于《般若经》等大乘典籍中,且也多见于当时名士与名僧的文章里。例如郗嘉宾《奉法要》:“一切万有终归于无,谓之为空。”(《弘明集》卷十三,《大正藏》第五十二册,第八十八页中。)支遁《咏怀》诗:“廓矣千载事,消液归空无。”(《广弘明集》卷三十〈统归篇第十〉,《大正藏》第五十二册,第三五○页中。)总之,陶诗所说的“空无”,大体沿袭佛法概念,并无“孤明先发”之处,所不同者,陶渊明是在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悟。

  人生如梦幻,空苦常悲戚,只有认识到了这一切,才能从烦恼中解脱出来,生活得更为自在自然。佛教的人生观看似悲观,实则从另一层面促使文人对人生进行反省、观照。佛教把空、幻、苦作为人生的真相,但也同时消解着人生盲目的自我夸大和私欲膨胀。

  东汉后期,佛教的无常说等死亡观全面深入到了文人的思想观念之中。这在《古诗十九首》(《汉诗》卷一二)中得到了集中、清晰的反映: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行行重行行》,第329页)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青青陵上柏》,第329页)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今日良宴会》,第330页)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回车驾言迈》,第332页)

  四时更变化,岁暮一何速。(《东城高且长》,第332页)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生年不满百》,第333页)

  如此深切地对时节之易逝、人生之无常、生命之短暂而伤感和喟叹,是此前的文人不曾有的。然而,文人虽认识到了人生的无常和生命的短暂,却找不到终极解脱的出路,愈发感到苦闷和无奈。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魏晋,并达到了顶峰。

  二、僧人诗歌(偈颂)的发展

  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和兴盛,得益于历代高僧的弘扬。在弘法方式上,他们不只拘限于口头的宣讲,而且还以诗歌的形式来传播。其中很多僧人还成为名垂青史的诗僧。僧人作品中较为广泛的有诗歌、偈颂。

  僧人诗的兴起是在东晋以后开始的,东晋时期的支遁(314—366)是我国最早的诗僧,他的作品今仅存“八关斋诗”三首。

  契此和尚的《播秧诗》是至今被我们所称颂的僧诗名篇。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心地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禅门中的行、住、坐、卧、担水、砍柴……皆是禅,这首诗就是根据插秧的经验所表达的禅悟,作者在诗中并不仅仅是强调“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处世哲学,而主要是强调事物的相对性,在一定条件下低就是高,退就是进。明白了这个道理,就能开阔自己的眼界,调整自己的世界观,使心灵和行为达到更高的境界。

  王梵志(约590—660)为唐诗僧。原名梵天,黎阳(今河南浚县东南)人。王梵志的诗,语言浅近,诙谐通俗,意味隽永,广泛流传于民间,并为禅师上堂时经常引用。他的诗多都像佛家的五言偈语,主要描写民间疾苦,宣传佛教行善积德等思想。

  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

  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

  馒头代表坟墓,喻示着死亡。有馒头必有馅,而这馅不是别的,就是碌碌风尘的世人!在禅宗看来,死亡是一种自然现象,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最终终须一个土馒头了断。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它,这个馒头你都是吃定了的,它是一个人的命运与归宿。只可叹那些活在城里的人,追名逐利,尔虞我诈,却不知他自己是城外“土馒头”里的“馅草”呢。死亡是不以人的意志所能转移的。勇敢地直面死亡,平静地对待死亡,才能体味到生之可贵。作者的另一首诗可与此互参:“世无百年人,强作千年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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