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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认识的印公导师(下)▪P2

  ..续本文上一页「一个大问题」,因为远离了佛法特质——般若正观得解脱。这在中国禅宗(临济),就索性称为「无位真人」(不历阶次修学而本具的如来)。在这么种禅修参究的风气中,求(神)悟的观念极强烈,激起「大事未明, 如丧考妣」急急乎自了的行径;「生死大愿」就这样冷漠得不现心头了!如此的思想、行径,从根本佛教及初期大乘者的行愿、知见上看,热诚奋迅的精神就太差了。

  中国佛教被「真我」、「真心」困蔽的时间太久了,再加上与中国本位文化——「性与天道」——的接触,「和融」、「合化」,这样就与「佛法」及「初期大乘佛法」距离更远了。印度早期的真常论者,倡践戒律以严堵泛滥,发扬(生佛)平等以消弭阶级,凡此,都值得我们重视、效学。惟于「十方一切佛, 皆从此定出」的极端强调与偏差,就得着力透脱,坚持般若正观得解脱的宗趣,因为现在正有许多人把禅(的世俗省)悟(及幻想)当作解脱或误作成佛哩!

  前年(民国八三)台湾许多位法师集合在台北安和路安和分院为导师举行九十诞辰祝寿。我特地从美国赶回去列席,有几位法师、居士当场宣读寿文或演讲,当时大家讨论中国佛法的实质与演变,问问我的意见,我说:「溯源不足,承后有余」。尽管古德说『阿含』名「通大小」(乘),却把「四阿含视为小乘」,对后期大乘经显得特别重视(『法华』、『华严』也含有初期大乘成分),晋宋以后, 对『杂阿含』「修多罗」的「第一义谛」问津的人太少了,所以我说「溯源不足」。盛唐后,「自性清净心」的「真常论」,发展、发挥得非常兴盛、普遍,可说「一道同风」了。凡俗的虚妄心,受到佛法的熏陶、对治得勤严果决,在善能克恶的过程中——染(一般相似)净参半,如果远离「欲恶」,息心学止、修定,得定后,定中的心境感到相当空灿、寂净而坦平,这本是藉定的功力引起的心理澄清作用。由于这样的经验,强化地肯定着定(心)的真实、湛寂、(甚或)究竟(成佛),就顺势由定而令心净,由心净而演进为心本净,由心本净进一步确认心自净了。『般若经』面对此种演变,「从甚深般若慧(prajna)的立场,引部派异论的「心性本净」化为一切法空性的异名,是从修行甚深观慧而来的。」可是,修定——修心及秘密乘者,对『般若经』的「是心非心」,体解、理会的却很少。大乘甚深空义(自性空与毕竟空),也就这样被「修正」 或加以非拨。盛唐后,『华严』与「禅」交融得更为紧密,「心本净」与「性起」,也就自然发生联系了。「心性」在中国佛学中受到非常重视,发展到后来,形成非心性不谈的局面(甚至「天理良心」成为口头禅)。这种趋势中的「妙心」「妙有」,有形或无形与「真心」「真我」就极难择别了。「妙有」的层次可提得极高,亦可滑得极低,对佛法不具正知见的,一不经意,就与「真我」沆瀣一气,就会成为(十二)缘起中之「有」了!「妙有」,在印度后期大乘佛教已露现了端倪,但正统的真常论者——『宝性论』的作者,也还是否定他——破神我。到了中国,就大行其道了,所以我说「承后有余」。修究佛法对「妙有」与「幻有」不以善巧的智慧加以择判,可真够受累哩!从导师的净慧卓见中,探清了,看准了,落实了;直直荡荡地稳入稳出,不恋不怖,才永不受累哩!

  导师体质一向不强,可是他智慧的高度发达而纯净,意志的极度昂扬而沉镇,法性上见得彻,法相上辨得(允)当,生活得语默动静不离佛法,整个身心佛法化了,因此他能说出或着出一般人所不能说不能着的。支持与激发他这番行愿的动力:「少壮时代佛法的喜悦」。少壮时代是指的初期大乘佛法,这是继承根本佛法「缘起中道」而直显空义(诸法本性寂灭),佛法的特质与理趣在此。他活在、做在这样的特质与理趣中,忘却老病疲累,把佛法的心肝与精髓、重点与难题,都能透底的掘出来,全盘的写出来,对整个佛法交代的完全清楚,无遗无疑。他真当得起是个对三宝做了真交代的人!我们珍视、敬崇地接受如此的交代吧!

  讲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导师的「四弱四强」中的第四种——执行力弱而理解力强。我们现在最缺乏、最急需的就是他那样的理解。至于执行力弱,更有一番深义——化融了「自我气魄」(现代中国佛教内部自我气魄太强烈了!)请沉下心来「三复」体味、激发吧!

  导师这一生的彻底转变,拨开整个佛法之门最灵通、最够力的一把锁匙:「惭愧」。他在家时,三论唯识已有了相当认识,所以到闽南佛学院只念了一学期,院方就聘他当教师。他只教了一学期,认为自己是来学的,现在就做老师,感觉到缺乏充分学力,学期一结束了,就立刻回到普陀山闭关阅藏,精勤修学。经过那几年的奋发修学,精致探究,若知若行,奠定了稳固根基。「惭愧」激发了导师上进与深入的决心,也扩展了他遍读广征的通识。他自称偏重于「学问」——「如来学问念处」;这样的「学问」,乃是诸佛的法身慧命所系、所在处啊!要想深入完成这么样无上无比的学问,最必须、急需的——极大惭愧力。惭与愧所克治的——痴与爱,「惭」心激提得不背「正理」,「愧」心修习得直培「功德」,修学佛法,不论若僧若俗,或小或大,最急需而不可须臾离的,乃是大惭愧心。大乘佛法的深度与广度极深极广,缺乏大惭愧心的激发、惊奋,则怎也提不起来,担不上去的,足见惭愧心的鞭策多么重要!生死轮的停转与佛*轮的活转、常转,转得*轮的光辉辐射而遍照,非深验、久发大惭愧心不成啊!

  导师思想的总体归结于「人间佛教」,他可说是人间佛教的首先掘发者、倡扬者。最易于、也善于理解而修学,从修学中渐次由「三贤十圣」而圆证佛道的,惟有欲界人间的人;肯定着惟有人才能经历劫修行于人间成佛,从史实看,释迦佛就是最确实的见证;从根本圣教看「诸佛终不于天上成佛」,便否定了「天上成佛」的思想;天上成佛是「后期大乘」「佛天合一」的转化与俗化,必须着力、罄力纠治,拗转这样的转化、俗化,斥绝天(神)道的迷妄,倡践「人事」的正行。从人事的热诚施展中,把菩萨舍己为人的誓愿发挥得直荡充沛,发达得净廓卓绝,不向天神(龙等)乞怜,不冀鬼物(谬称「大光体」等)呵护,中国佛教才能突破天化与鬼化的阴霾笼罩、腐蚀,将佛法的「正觉之音」阐唱得宏喨雄壮,动人心弦而豁人脑海,中国佛教面目才会一新而永新,「气势」才会一振而永振,尽让人们见到佛法特质:「净化人间」、「人间成佛」。

  末了,我想再说几句话做结束:我们学佛法,活得、做得佛法成为兴趣,蓄为行愿,化为力量,发为光热,必须如此的内能坚忍沉思,外能顿振猛提,视乐为苦不自了,观乐致苦不自恋,我们才能成为一群有血有肉、无邪无畏、正之永正、健之永健的振得足愿誓,挺得起脊梁,豁得透眼光,修得(亲)切脸色,迈得开脚步的菩萨行者(不败坏),佛陀传人(不混滥),将「佛出人间」、「人间佛教」、「即人成佛」的大乘正宗,从舍身舍心的热诚血汗,「少壮」精神的策发、阐倡、荷践而证印中,将佛法永恒地推进无极!

  一九九六年十月讲于新州印顺导师基金会

  

《我所认识的印公导师(下)》全文阅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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