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而以向往高度的 “理智性”为鹄的。
另一方面,印度人确认属于主体体验范畴的苦难感,是非自外来的,它最深微的根源,是来自个人主观观法的偏差与局限,故此,唯有精神的自我超化,破除狭隘地定立的人我、物我之私,进入大梵中,达到一种至善的状态,才可超克无休止地轮回的磨难[15]。印度人勇于藉内在精神的真正复位,承担起升进生命理境的责任,由此开出各种在不同程度上合乎理智精神的解脱论,和围绕解脱论辗转衍生的宇宙论、心识论、真我论、真理观、认识论、语言哲学、实践论等──这是自积极一面论印度宗教哲学之 “理智性”,此即印度思想如何顺自身之 “理智性”基调,正面地、积极地导引出解脱论的意义内容。
至此,我们可以概言:贯穿印度民族精神的其中一个重要特征,是其通过 “意欲反身向后要求”的回溯历程[16],既自内在精神发掘出苦难的根源,同时又自内在精神中发现超化的根据,这种不尚玄思、平情地自生命内部探索生命解脱之道的理性之自觉,实可称为印度文化中的理智精神。因为这种精神,印度各宗教哲学遂渐一致地以获得 “真实境界”、 “真实智”等同于解脱境。遍观《奥义书》及其后的各大宗派,随处可发现以 “正见”(正确智能)等同 “解脱”的论点。印度人盛赞得大智能者是 “登上智能高阁的人”,是 “觉者”,能了悟宇宙人生的最高真谛,从此降服一切烦恼无明,进入清净寂灭的解脱果位[17]。此外,正如《唱赞奥义书》云:
“倘人其以 “真理”超上而论之,则为超上之论矣。
先生!我欲以 “真理”超上而论焉! 固唯当求知 “真理”也。 先生!我愿知 “真理”也。”[18]
“正智”、 “正见”,就是古印度人穷其一生追寻的人生目标,此乃源于印度文化中的理智精神,此吾人治印度文化所不可不察者。吾人断不能纯以印度人之苦难感即抹煞其乐观、积极、渴慕自由主体的民族追求,并且误以为由印度文化的苦业意识必将引致虚无主义,此实为与印度文化精神毫不相应的大乖谬。
注释:
[1] 据西洋哲学辞典(布鲁格编着,项退结编译), “精神”(spirit)一条批注如下: “西洋哲学传统意义的精神,则系非物质、单纯而实体性的存有物,能藉自我意识并藉对自己的自由抉择拥有自己,而且能领悟及实现超感觉的价值。”文中 “精神”一词,乃是根据西方哲学传统的用法。
[2] Mysore Hiriyanna 指出: “印度思想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它丰富多样的面貌,探索范围涵盖所有领域,无一遗漏。”引自Charles A. Moore 编辑之“The Indian Mind: Essentials of Indian Philosophy and Culture”一书之导言,East-West Centre Press , University of Hawaii, Honolulu, 1967.
[3] 梁漱溟着《东西文化及其哲学》,页七八,台湾里仁书局出版,二000年版。
[4] Max Müller在其《宗教学导论》(1873)页二六三指出: “一种宗教无论它可能是何等的不完善,多么的幼稚,它总是把人的灵魂置于上帝的面前;而上帝的概念无论可能是何等的不完善,多么的幼稚,它总是代表了人类灵魂在当时所能达到和把握的无上完善的理想。”这种理想,据各民族自身的价值判断,有内容之殊异,或是宇宙生化的目的、人生之归宿、最高的道德执行者,但总是植根于完善的最高价值之上。Max Müller此义转引自Eric J. Sharpe着“Compara
鄄tive Religion: A History”,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八八年三月。
[5] 中村元着《东方民族的思维方法》页一五一,台湾淑馨出版社,一九九八年五月。
[6] 中村元着《インド思想の诸问题》指出,吠陀经典从无出现过“duhkha”(苦)一词,但赞歌中却载有对天灾、掠夺等所引起的 “苦难感受”的描述。这大概由于吠陀时代的古印度人犹关怀如何以宗教仪式禳灾消祸,故较少对人生苦难进行探本溯源的 “工夫”。见《中村元选集》第十卷页六至八,春秋社,一九七一年十月。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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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ga 8。
[8] 同注6,页四至五。
[9] 同注8。
[10] “The Indian Approach to the Religious Problems”, by S. Radhakrishnan, 收入Charles A. Moore 编辑之 “The Indian Mind: Essentials of Indian Philosophy and Culture”一书中,East-West Centre Press , University of Hawaii, Honolulu, 1967.
[11] 此义参照康德。依康德, “世界”如作为世界事物之全体看,指一切 “可能经验”的对象之全体。印度文化将 “可能经验”的整个世界一概附以 “苦”此一性质,是纯从主观体会的角度出发言说 “世界”的 “本性”,即落于苦业意识对 “世界”烛照的体验处说。
[12] 同注3,页一三五。
[13] 同注5,页一五三至一五四。
[14] 黑格尔着《历史哲学》,页一四五,上海书店出版社,二000年五月。
[15] 这是印度各派思想的通义,仅祇唯物派不重视主体精神的超升与转化。
[16] 梁漱溟先生语,见注3页六五。
[17] 同注5,页八八。
摘自 佛教文化 2005年第2期 (总第76期)第66页
《苦—解脱:古代印度宗教思想模式(唐秀连)》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