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的处境;他的幸福,完全取决于他处身于人群之中的心理感受。除非发疯,否则人一定要以某种方式以生关涉;与其他的人完全绝缘,会把人带到疯狂的边缘。就人是动物而言,人最怕的是死亡;而就人是“万物之灵”而言,他最害怕的是完全孤独。
以上,是人本心理学家 Fromm 对人类处境所作的分析。他的言论含有极深刻的心理意义,真可谓观察入微、鞭辟入里。如果一个人曾经对自身的存在作过一番稍微深入的省思,他一定会感受到一股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孤寂。而这种根深蒂固的孤寂感,其实闵就是一切焦虑不安等心理问题的根源。为了消除这份莫名其妙的焦虑与不安,人必须没法达成某种形式的融合,发便消除他与大自然、人群,乃至于和他自己之间的疏离感。于是,有些人选择合理化的方式去慰藉自己的心灵;有些人以享乐和不断工作的方式来逃避内心的不安;另一些人则设法消除自己的自由,使自己沦为外在权力的附庸而沉湎其中。尽管如此,这些人仍然不会觉得满足,仍然不得安宁;因为这些逃避或压抑的方式都不是根本的解决之道。除非人能设法找出使他陷入孤独和寂寞的真正原因,否则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根除深层心理的情结。
那么什么才是人类孤寂感的真正原因呢?毫无疑问的,它源自人类与生俱来主客二元的认知方式;因为人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他自己是一个完全独立自存的个体,与其他任何人、事、物都不相干。果真这种常人的认知方式是正确的话,那么人类的命运就太过悲惨了;因为他注定将永远无法达成心灵真正的解脱与自由。幸而,近代的科学、哲学和心理学家们都已逐渐意识到,这种完全分立与疏离的自我——实执无明所执著的实有自性或自我,完全是一种认知上的错觉。例如著名的近代物理学家David Bohm 就认为:
……在窨上不相接触的各种体系之间,都有内存的联系性; Einstin Podolskyc 以及Rosen的有名实验都证明了实一个事实。……近年来,由于Bell ……这一发展促成了“全然整体”这个观念,否定了将世界分解为“孤立的存在部分”的传统观念。
西哲Whitead在modea of Thught 一书中也强调:不同界次中的各种事物及品类都是互相依存的。我们不应该孤立地去看它们,因为它们原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性之全体。而心理学家Claudio Naranjo则表示:
……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既是我们自己,同时又是宇宙一部分,如生命海洋中的一片浪潮,整个连续不断的过程,既不始于我们的躯壳内,也不终于此身。……凡是向自己真正的存在臣服的人,都感到自己变成比自己更大的有机体的一部分。……他不过是生命之树的一个枝条,大道的一个具体而个别的表现而已。
在这方面,Einstein的陈义不但更明确,而且行文中不流露出一股挚感人宗教悲情:
人是我们所谓的宇宙整体的一部分,受时空所即限的一部分。他所经验到自己和自己的思想感受,常是与其它部分分开的;这是他的意识之眼所产生的错觉。这种错觉为我们构成了一种监狱,将我们囚禁于个人的欲望中,只关心身边少数几个人。我们的使命便是拓展我们的慈悲范围,接纳所有的有情生命及美丽的自然整体;如此才能将自己由这监狱中解放出来。
以上这些大学者,显然在观念上都肯定了:人,并不如我们理性所执著的那么孤立,而是和我们不即不离的宇宙整体的一部分。这种近代学术界的最高理念,其实在大乘佛教的经论中早就已经有了明确的开示;中国的“华严宗”更把般若这种互入、互即、无碍和整体的思想特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尤其重要的是,这些理念并不仅仅是文字上的教义而已;它们根本是一切圣者现量内证经验所透露出来的至理名言。而“大乘发心”,就是这些亲证无我的大乘菩萨,为了引导众生“拓展慈悲”、“接纳所有的有情”,并从我执的“监狱中解放出来”,而传授焉下来的法门。底下,就让我们来研究看看,究竟大乘发心如何帮助行者达成上述Einstein所谓的“使命”。
菩提心的修法在两套,一是“七重因果”,一是“自他相换”。依“七重因果”修菩提时,须首先观想:无始以来,一切有情都曾经是自己的恩父或恩母,然后再由此引生念恩、报恩和慈悲等想要利益众生的心态。本来,我们与陌生人或其他生物之间,感觉上毫不相干的;但是经过这样一观想,赋予了另一种新的关系意义之后,心理上就会感觉比较亲切一切一些。因此,像这长期思惟下去,行者与一切众生之间的心理距离必须会逐渐拉近,疏离感也会随之而逐渐减轻,甚至于产生一种像亲子般的亲密感觉。然而,一个人无论如何珍爱自己的父母,亲子之间的感情多少总还有些保留,有点距离。其亲爱的程度,一定远不如与生俱来的自我爱执那么直接、自然、强烈而持久。所以,此种慈悲心必须进一步往上提升到爱人如己——同体大悲的程度才算圆满。
因此,寂天在《入行》中又提出了一套“自他互换”的修法。在这种修法中,行者须先观想:在“避苦求乐”的基本心理需求上,一切众生都是平等的。其次,再思惟自己和一切众生原是一体不可分的,就像手脚之于身体一样。众生苦,就等于是自己的痛苦,都应该消除;众生之利乐,也等于是自己的利乐,都应该努力谋求。最后,为了彻底消除自珍自爱的心,还要打从内心引生一种以“自乐易除他苦”的心态,欣然承担别人所厌弃的烦恼、罪业和痛苦,把自己现有的身、财、善根毫无保留地施予一切众生。
如前所说,人的孤寂感是由自我爱执的心理所引生的,而我执又是从误认自己独立存在的错觉中缘起的。如果我们能采取“逆向”的思考方式,把错误的自我认同纠正过来,代之以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无我”的意识形态;那么由于我执失去了它一贯执取的对象,自然就会逐渐减弱。我执减轻了,瞬息万变他之间的心理鸿沟将相对地跟著缩短,个体的疏离感当然也将随之大同小异淡化。在上述“自他互换”修法中,差异被看成了“平等”,孤立被转换为“同体”,这样的观想法,显然都是对治独立之自我认同最直接、有效的“逆向思惟”模式。倘若行者能先通过理性的思惟,由衷接受“自他平等、一休”的理念,并以此理念反复不断地洗脑,瞬息万变我意像必然会逐渐淡化,我执的心理“监狱”一定会逐渐松脱;如此,则“慈悲的范围”当然会日益“拓展”,而“所有的有情生命”也将毫无保留地被我们的内心所“接纳”。
以上所说的此种心理功能,纯粹是从导正错误的自我认同的角度来探讨的;其中尚未涉及心理学中有关“爱”的心理因素。然而,在发心的内涵中,慈悲或“爱”显然是最主要的动力因素,不能撇开不谈;因此,下面将继续以“爱”的心理观点来讨论发心的心理功能。
在近代心理学中,对“爱”讨论得最深刻、最完整的一部著作,首推Erich Fromm的The Art of loving。这本书主张:爱在本质上,是一种解除疏离状态,满足结合欲望的一种行为。然而,作为一种“成熟的爱”,它最重要的意义是无条件的“给予”,而不接受。除此之外,它还必须具备一股主动“关怀”或“照顾”他人生命与成长的情怀,一种“了解”他人处境的智、一份对个人独特性、自主性的“尊重”,也就是以他人的成长方式去照顾他人,以及对被爱的者所表现的需要给予适切回应的“责任”;只有具足这些内涵的爱,才算是一种成熟的爱。这种正向而成熟的爱,具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它能使人消除孤立与隔离的心理感受,在保留个人独特性与完整性的情况下,达成仿佛与被爱者合为一体的和谐状态,同时感受到无比的满足与喜悦。大乘发心,是为了要利益五一切众生而发愿修行成佛的。在这样的发心内涵里面,虽然有一个无条件“给予”一切众生利乐的动机、一种对众生现实利益与生命解脱的深切“关怀”、一份视众生个个都能成佛而随缘度化的“尊重”,以及一股誓愿救度众生离苦得乐的强烈“责任”感。唯一欠缺的一项,就是“了解”众生根性的智慧。不过,“了解”他人的智慧有浅深层次之别,它属于爱的理性的一面,与爱感性的本质无关。因此,在本质上,发心仍然可以被看成是一种既深又广的“成熟的爱”。既然如此,那么修习发心岂不是在培养和增长一种既深邃而又广大的“成熟的爱”吗?因此,发心肯定有助于消除行者个人的心理孤立与疏离,达成仿佛与众生融成一体的和谐境界;同时在这种心境中,感受著无比的满足与喜悦。这不就是大乘圣者“同体大悲”具体而微的心理 型吗?
(四)唤醒生命深层需求,加强修行心理驱力
前文曾经提到过的心理学家Maslow,为了补充第三势力“人本心理学”之不足,修正人文思潮过度强调自我个性所带来的自我中心倾向等遗害,在1960 年代下半期,开始与Sutich著手推动所谓的“超个人心理学”。1968年,他在Toward a Psychology of Being 的再版序中写道:
它是以宇宙为中心,而不只注意人性的需求或兴趣而已;它超越人性、自我和自我实现等观念。……缺乏超越的以及超个人的层面,我们会生病,会变得残暴、空虚,或无望,或冷漠。我们需要“比我们更大的”东西,激发出敬畏之情,重新以一种自然主义的、经验性的、非宗教性情操奉献自己。
1968年,他又继续发表了一篇重要的论文Z Theory,来修正自己的“需求层次论”。在该篇论文中,他提出一川“最高需求”,也就是所谓的“灵性“、”天人合一“、超越”,或“超个人”的需求,并将此一需求放在“需求层次论”中最高一层的“自我实现的需求”之上。
大乘佛教主张:一切众生本来就具有清净光明的如来觉性…
《发心对身心之利益(释如石)》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