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种业行皆在阿赖耶识中作为无形的种子潜藏下来,不会失灭,只待因缘聚会时发动现行,产生果报,然后又成为新的种子,如此因果循环反复不已。每一种子的由因感果,按照华严理论,皆是此前时空中一切因素共同作用之结果,虽然各种因素作用不同,但总不违“一法缘起一切法,一切法缘成一法”,“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道理,因此,从当前的心身疾病现象,即可发现过去乃至久远以来的影响因素,然后寻找对治措施。这一思路与宇宙全息论基本一致,只不过将其运用在人的疾病观察上而已。
在宇宙全息论影响下,生物全息医学已经诞生,但尚限于及生物体自身局部对整体的全息反映。而按照华严理论,宇宙全息的反映是时空统一反映。一方面,一尘中可容纳大千世界;另一方面,“一念无体,即赅大劫,大劫无体,即赅一念。”佛教因果业障病概念,更多的是从时间全息的角度探讨病因。所谓果依众缘,报通三世,多劫以前的心身造业在因缘会合后,可在现有心身上表现为疾病。
对因果业障病的治疗,佛教医学依于万法唯心的观点,更多地强调忏悔、行善积德等改造心灵的治疗措施,所谓“罪从心起将心忏,心若灭时罪亦亡”。业既由心造,因果病当然可由心转。以新造作的善业,对治过去所造之恶业,使恶业之果带来的疾病痛苦在新的善业之因影响下发生改变,这可谓抓住了治疗的根本。但另一方面,华严理论“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观念揭示出,在佛教医学中时空本来同一,心物本来不二,所有时间因素都可通过空间方式表现出来,因此,只要人们充分发挥潜力,通过物理、化学、生物等物质手段,同样可以达到根除业障病的效果。近现代以来新的检测、治疗手段的发明,已使许多过去被视为物质手段无能为力的属于佛教医学业障病范畴的疾病(如先天性疾病等),都得到了根治。而且,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尤其是生物基因工程的日新月异,人们以物质性手段治愈业障病的能力必会越来越强。从这种意义上说,佛教医学的业障病概念虽为现代医学所缺乏,但佛教医学并不如通常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在此问题上与现代西医学截然对立,反而可在治疗方法上应用现代医学的手段,形成一种借鉴吸收的关系。
总的说来,佛教医学对心身关系的认识,更多的是在其特有的缘起心枢的哲学观指导下,通过禅定思维观察而建立。这与现代医学缺乏完整的哲学思路,又主要依赖仪器设备观测而建立的心身关系理论相比,自有其独到之处。二者的互相结合,必会对人类认识和改造自身带来更大的促进。
第二节 佛教医学的禅定修证治疗体系
过于依赖外在力量,如药物、手术器械等物理、化学、生物治疗工具,而缺少一套行之有效的自主调控身心的治疗方法,一直是现代医学在保护人类健康,治疗疾病过程中的重大缺陷。随着科技发展及其在医疗中的应用,这一不足反而更显得日益突出。与之相比,强调人的主动性,提倡自主调节身心,开发人的潜能,并总结完善出一整套以禅定为手段的修证治疗体系,实乃佛教医学的又一大优势。
一.禅定简介
禅定,意为净虑,即在内心寂净的状态下进行思考审虑。如《俱舍论》卷二十八云:“由定寂净,慧能审,故虑体是慧。定有净用及生慧虑,故名净虑。”约略相当于儒家《大学》中“定而后能净,净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之意。禅定又称止观。止即指定,所谓“心一境性”之意,即人的心念持久地专注于某一事物或情景而不散乱。观即是思考、观察,以佛教哲学所提供的正确见解在定中对事物进行分析、体究,以期获得证知实相的超越性智慧。禅定中须止观双运,定慧等持,方不致落入死定或狂慧,起到身心双向调节作用。目前,国内对气功锻炼和国外对瑜伽净坐的研究,已从现代生物学和心理学的角度初步肯定了禅定对身心的调节作用。如国内对气功锻炼者的生理、生化指标进行的分析显示出,禅定可使其锻炼者的心脏、呼吸、基础代谢、内分泌及神经系统发生变化,从而使身体得到休整和恢复,增强人的免疫能力。国外对瑜伽静坐的研究也表明,在禅定状态下,人的脑电波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这与国内气功界通过长期观察,认为禅定锻炼可使人心情安定愉悦,烦恼减弱,自信心增强的结论是相一致的。
二.佛教医学三大禅定体系
佛陀及其跟从者在长达两千多年的追求永恒幸福的修炼实践中,不断探索、创新,从各个角度,运用各种不同的方法调控身心,力求自识其心、自净其心、自主其心,实现人生的超越,复归本然的涅槃健康状态,由此,总结完善出了一整套调控身心的修证治疗体系。就佛教医学而言,其对禅定的认识与把握已臻于成熟,并成为其救治众生疾苦的最得力、最有特色的工具。
佛教医学中的禅定治疗体系,按其发展过程,可分为三部分,即小乘禅定、大乘禅定、密乘禅定,每一部分又都自成体系。
小乘禅定重在个人的身心解脱,以停息一切心身活动的"灭尽定"为最高禅定境界,对破除人们病态的妄想贪执具有极好的对治作用。依南传上座部经典,小乘禅定中修定的方法有四十种之多,修观的方法有四种,配合四十种定使用,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北传小乘禅法中,修定之门比南传还多出近二十种,亦自成体系。总的来说,小乘禅定修定的方法,主要有南传的十遍、十不净观、十随念、四梵住、四无色定、一想、一差别及北传的十想、八背舍、八胜处、十六特胜、通明禅等,异常丰富。其中尤以数息观和不净观最为常用,在北传禅法中称为“二甘露门”。
不净观谓禅定修习者主动想象或到坟场中观察人死后尸体从肿胀青瘀到溃烂而成白骨的十个过程,包括尸体的青瘀相、脓烂相、断坏相、食残相、散乱相、斩柘离散相、血涂相、虫聚相、骸骨相等十种相的观想,从而放弃对自己身体与他人身体的过度执着和贪恋,得到心灵的自在解脱。数息观又称“安般念”,是从数呼吸入手,渐次经过数、随、触、止、还、净七门而入定的方法。由于人的思维紧张程度与呼吸关系密切,故由数息入手而平息思虑妄想,为一般小乘禅定的入手方法。
至于小乘修观的方法,有四谛观(思考苦、集、灭、道之理)、十二因缘观、三随观(思考无常、苦、无我)和三解脱门(包括空随观、无相随观、无愿随观),四者所观内容互有交叉,总以三法印为根本。
佛教医学中的大乘禅定以渡尽一切众生共同成佛涅槃为宗旨,不仅以其无住涅槃的真空妙有思想全面包括了小乘禅定的所有内容,更有大乘禅法独具的所谓“出世间上上禅”和“非世间非出世间禅",号称“百八三昧”乃至八万四千、无量种三昧之多。据《瑜伽师地论·菩萨地》,大乘菩萨禅分为九种:自性禅、一切禅、难禅、一切门禅、善人禅、一切行禅、除烦恼禅、此世他世乐禅、清净净禅。总的来说,大乘禅具有三个方面的作用,一是可伏断烦恼,止息妄念,获得身心轻安的现法乐住,二是可通过禅定开发人的各种潜能,如智慧、神通、悲心等,三是可通过禅定成就利益众生的诸种能力,为众生服务。但由于大乘禅所要求境界颇高,修习方法亦不详,故历来少有人真正修持运用。实际用来修持的大乘禅法反而很少,只有实相禅和念佛禅两种。实相禅包括《般若经》中的“一行三昧”、“一相三昧”,《楞伽经》中的“观察义禅”、“攀缘如禅”、“如来清净禅”,《大乘起信论》中的“真如三昧”,天台宗的“一心三观”、“圆顿止观”,华严宗的“法界三观”,唯识宗的“五重唯识观”,禅宗“祖师禅”,净土宗实相念佛等,以思维真如实相为方法,达到最终契入实相,永证涅槃。“念佛禅”以思念佛的名号、相好、功德、净土等为方法,以求念佛成佛或往生佛国净土。其中包括“念佛三昧”、“般舟三昧”、天台宗“常行三昧”、净土宗念阿弥陀佛等。
密乘禅定属于大乘禅定,同样以普渡众生、自利利他为宗旨,但其具体的禅定操作方法与原有的大小乘禅定在外观形式上多有不同,别具特色,花样繁多,在佛学发展到晚期才出现,并自成体系,故别立一门。三乘禅法中,以密乘禅法为最多。按其出现顺序、理论深浅,密乘禅定可分为事部、行部、瑜伽部和无上瑜伽部四部瑜伽。按修习目的和方法,又可分为三类:本尊法、气脉明点修法和菩提心、光明修法。此三者所依据的理论均为密乘禅定所独有,乃佛教医学禅定治疗体系在大小乘禅定基础上的进一步发展和完善。
本尊法以三密相应为理论基础,谓人们的本来清净心性因迷执而不显,故选取一位已证得此本来面目的佛为自己的本尊,在修习时以自己的身口意与本尊的身口意相应无间,从而与本尊感应沟通,获得加持,使自己本来的清净身口意三密速疾显现,即身成佛。四部瑜伽各有多种本尊法,下三部瑜伽的本尊法分为佛部(以五方佛为主尊)、莲花部(以观音菩萨为主尊)、金刚部(以不动明王为主尊),无上部瑜伽的本尊法分为父部(以密集金刚为主尊)、母部(以上乐金刚为主尊)、无二部(以时轮金刚为主尊),其本尊虽各有差别,但修习原理及方法皆大体相近。气脉明点修法的理论依据为密乘无上瑜伽的三层身心观,以观想、调息或诵咒为手段,调控并改善自身的气脉明点,促使人的身心发生变化。主要有九节佛风、宝瓶气、拙火定等多种方法。菩提心及光明修法,以无上瑜伽心性即光明的思想为理论依据,将心性及心性光明作为禅观对象。其中“净菩提心观”把人的本来心性形象化为明月之光,光明大手印、大圆满彻却等,则直接观察心性光明。
佛教医学总的思路特点,乃如陈兵先生所言,认为“病生于业(心理与行为),业起于心,心的无明、烦恼乃所有痛苦之源乃至世间一切污秽、痛苦之本。只有众善奉行,自净其心,修戒定慧三学乃至菩萨六度,由人心净化导致人体净化,由人心净化导致国土净化”,才能最终实现其度尽所有众生入无余涅槃的终极健康目标。
结语:佛教医学的启示
对人间天堂的渴望,一直是人类不灭的梦想。从《礼记》中孔子对久远以前太平盛世的追忆到《理想国》中柏拉图对完美国家的精心设计,从托马斯·莫尔幻想中的温柔乌有之乡乌托邦,到洪秀全仅存世十多年的太平天国,人类在头脑中和在现实中奔向这一目标的脚步从未停止。就连希特勒残酷屠杀犹太人的暴行,也以此理想为借口来实施。我们实在难以估量这个涌动着的梦想促成人类发生了多少使之或欢喜骄傲、或辛酸羞耻的事情。
在通往人间天堂的旅途上,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分别沿着内求与外取的方向,按照各自固有的逻辑发展了下去。其结果,由内求所致头脑成熟太早而身体又过于孱弱的东方文明,终于在19世纪中叶被习惯于外取的身体健壮、膀大腰圆的西方文明攻破了最后一个堡垒,古老的中华帝国也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单纯内求实现人间天堂的道路宣告了失败。但接踵而来的却是更为可怕的灾难。由外取所致的极度的扩张,使人间充满了恐怖和暴力,两次世界大战开启了整个人类互相残杀的先河,而来自核武器的威胁又使整个人类的存在面临灭顶之灾。单纯外取的西方文明不仅没有把世界建设成人间天堂,反而离人间地狱越来越近。
逐渐认识到单纯内求型文明与单纯外取型文明的不足,人们开始力求调和、融通二者,使之互补长短,以期在一个全新的文明中实现人间天堂的理想。于是,东西方文明的交汇融通乃成为二战之后人类文明的新声。以现代医学与古老的东方佛学相融通而产生的佛教医学,实属这新世纪东西文明交响乐中演出的一章。它高奏的人间净土的主旋律,正体现了人类新文明的特点。
一方面,佛教医学所追求的,既不是单纯的善,也不是单纯的真,而是人间真善美的和谐的统一。单纯求善而忽略了真的标准,则会导致伪善流行而求善不得;单纯求真而失去了善的目标,则最终带来人类生机的丧失而求真不能。佛教医学则将真善美完整地统一在“万法唯心”的宇宙本体之中,认为只有“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才能净化人的心灵;只有净化后的心灵,才能看到宇宙万象的真正面目,欣赏到“一真法界”本来具备的“十玄门”美妙景观,实现人生的升华。其中所表现出的主客体原本同一的哲学观念,与现象学、量子物理学及后现代主义等颇为一致,与中华传统“不修之此,焉能知彼”的思路亦不谋而合。吸取了东西方文明的前车之鉴,这种由本体论哲学所确认的真善美同一的人类根本幸福的存在,乃成为新文明追求人间天堂的真正理论基础。
另一方面,对“世间极成真实”与“道理极成真实”的认识,在外取型的西方文明中得到了充分的发展,现代物质文明的一切成果莫不由此而来;对“烦恼障净所行真实”和“所知障净所行真实”的认识,则由东方文明在其内求过程达到了最高成就;而佛教医学的产生,则兼摄了这四种认识的成果。在吸取现代医学的观点之后,古老佛学完善了对自己的全面的医学把握,从而向太虚大师“依于全部佛学真理而适应全世界人类时机”的“人间佛教”更迈进了一步;同时现代医学面对佛教医学之后,才更清楚了自己的不足。代表东方古老文明的佛学与现代科学的互摄与互补,在佛教医学中得到了体现。佛教医学这种综合运用东西方文明的四种认识成果服务众生的思路,正彰显出这样一个启示:通过东西方文明的融会与整合修筑通向人间天堂之路,乃是新文明实现人类久远梦想的最可行的方案。
从佛教医学中我们已充满信心地看到,东方智慧之光与西方科技之光的互映,必会将世界照得更加明亮!(圆满)
《佛教医学引论(尹立)》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