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庵,呵佛骂祖去在。”(雪窦著语云:雪上加霜!)
沩山并不忙,缓缓地到了晚上才问首座:“刚才新来的那个人在什么地方啊?”首座说:“当时就背对着法堂,穿上草鞋走了。”沩山说:“这个人以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沩山话里有刺:你见我取拂尘,急忙就喝;讨了便宜,匆匆就走啊,狐狸尾巴早露出来了。这就像“灵龟曳尾”,扫去了足迹,又留下扫迹。沩山禅师是大作家,不慌不忙地到了晚上,抓住这狐狸尾巴轻轻一提,就打完了这场法战的第三个回合,圆了这个公案。以后德山禅师手提大棒,孤峰据坐,呵佛骂祖,打风打雨,也没有跳出沩山禅师这句不疾不徐的话。所以雪窦在此著语:“雪上加霜。”
下面是雪窦禅师为这则公案写的颂:
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曾险堕。
这则公案可分三段: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
“一勘破”,是指德山无风三尺浪、平地起骨堆,要与沩山“作家相见”,挑起一场法战,交流交流心得。怎奈沩山禅师稳坐钓鱼台,不为他所动,德山不得不败阵而归。当年南泉山下有一庵主,别人告诉他:“近日南泉和尚在山上聚众说法,你怎么不去拜见他啊?”庵主说:“别说是南泉和尚,就是千佛出世,我也不去。”看来他已经很有把握了,能不为一切境界所动。南泉禅师听到了这件事,就派他的弟子赵州禅师去勘一勘真假。赵州见了庵主便礼拜,庵主看也不看。赵州又从东过西、从西过东(颇似德山),庵主还是看也不看。赵州没办法了,把门上的帘子拽下来,说:“草贼大败!”意思是说:你打了败仗,你不敢讲话。庵主还是不理他。赵州彻底没辙,只好狼狈而去(这与德山的第一个回合大败而归,何其相似)。赵州败阵回山,将此事告诉南泉,南泉说:“我从来疑着这汉。”他要亲自去勘一勘(也要翻本)。第二天,南泉禅师带着沙弥,提了一壶茶,拿了三只碗,来到庵里,往地上一放,便说:“昨日的,昨日的。”庵主说:“昨日的,是什么?”(庵主上钩了也。这与德山挑逗沩山取拂尘,又何其相似)南泉拍了拍沙弥的背,说:“赚我来,赚我来。”拂袖便回。
“二勘破”,是指德山不甘落败,还要回去翻本,礼拜了,叫一声“和尚”,挑逗沩山拿拂子打他,仗着年轻,眼明嘴快,脚也利索,喝一声便走,讨得了便宜,胜了第二个回合。得意不可再往,便背向法堂,穿上草鞋,匆匆下山去了。好险哪!要不是眼明、嘴快、脚也快,拂子就打在身上了。这就是雪窦颂里的“曾险堕”。雪窦禅师是三段一气颂来,把“曾险堕”放在句后,既脉络清楚,念起来又朗朗上口。可见雪窦禅师不但见地透彻,而且文才不俗。
“雪上加霜”,是指沩山禅师极其稳健,不慌不忙,贼过后再张弓,也能准准中的。缓缓地到了晚上才问首座,稳稳地对着大众评论德山。要不是他一千五百人的善知识,怎能有如此手段?沩山禅师岂是泛泛,他创立了沩仰宗,是大手笔的开宗祖师。德山禅师能从这里讨得便宜,已经是很难得了。
飞骑将军入虏庭,再得完全能几个?
飞骑将军,是指汉武帝时代的“飞将军李广”。李广武艺高强,勇猛善战,尤精骑射。有一次,他带着人马巡逻,巡到山麓,遥望有一只猛虎在草丛中蹲着。他急忙张弓搭箭,向老虎射去。他有百步穿杨的绝技,箭不虚发,当然射中。谁知走近草丛,仔细一瞧,并不是虎,而是一块大石头。箭透石中,羽露石外,用手拔箭,竟拔不出来。李广颇觉奇怪,再射这块石头,一点也射不进去了。心力不可思议,就像鸠摩罗什举鼎一样。鸠摩罗什小的时候,跟他母亲去寺里拜佛,看见一个大铁鼎,他过去一举就举起来了。举过后,他觉得奇怪,心想:我小小年纪,怎么能举起这么重的铁鼎呢?再举,就举不动了。心一起分别,力量就不足了。若没有这分别心,神通就发现了,举鼎射石,都不在话下,嗖!一箭就能射进石头里去。
虏庭,是指匈奴的地盘。入虏庭,就是深入到匈奴的占领区。有一次,李广奉命出雁门关抵抗匈奴。匈奴的首领单于,设计层层埋伏,李广寡不敌众,竟被生擒活捉。李广假装伤重而死,他们把李广放在两匹马之间的网兜里。李广偷眼看见旁边有一个匈奴兵骑着一匹好马,就突然腾身跳上那马,将匈奴兵推落马下,并夺了他的弓箭,快马加鞭,向南回奔。匈奴追赶,李广箭不虚发,射退追骑,竟然脱身逃回。能有几个武将有这等死里逃生的本领啊?所以说:“再得完全能几个?”
“飞骑将军入虏庭,再得完全能几个?”是比喻德山禅师,不甘法战落败,再回去相见,仗着手眼灵活,讨得了便宜。就像飞将军李广死里逃生一样。
急走过,不放过,孤峰顶上草里坐。咄!
急走过,是说德山禅师讨了便宜之后,着草鞋便行,急急地下山去了。不放过,是说沩山禅师不放过他,缓缓地到晚上才评论他:“此子以后向孤峰顶上盘结草庵,呵佛骂祖去在。”说他以后会“孤峰顶上草里坐”。为什么说“草里坐”呢?这叫“落草为人”,开堂说法、接引大众、弘法利生,就是落草。本来任何事情都没有,你还要“早上堂、晚入室”啊。早上上堂,是对大众普讲,普遍性的开示;晚上入室,因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不同,晚上个别引导。晚入室又叫“请益”,去请师父开示,可使自己进步。接引大众总要讲话,这样讲、那样讲,说来说去都是白说。但有言说,都无实义,真实意义不在言处,真实的佛性是无话可说、意想不到的。指东划西地说啊、说啊,岂不就是“落草”么!
咄!本来海清河晏、世界清平,你在那里指东划西、说三道四干什么!
雪窦禅师所写的颂就讲到这里,下面是圆悟勤禅师对该颂的评唱:
雪窦颂一百则公案,一则则焚香拈出,所以大行于世。
雪窦禅师为《颂古百则》写颂,把紧要的地方,把公案的隐晦处,呕心沥血,剖析出来。用自己的心得,引导大众,所以说“一则则焚香拈出”。就像供养佛一样,供养大众。因此大行于世,广为流传。那时《颂古百则》风靡禅林,禅宗学子纷纷学习、研究。但宋神宗却不许入藏,不允许把《颂古百则》收进大藏经。他以为“五帝三皇是何物”(见前则公案“日面佛月面佛”)这句话“讽国”,讽刺国家,不把国家的皇帝放在眼里。他不是修行人,太自私了。但他却挡不住《颂古百则》大行于世。
他更会文章,透得公案,盘礴得熟,方可下笔。何故如此?龙蛇易辨,衲子难瞒。
雪窦重显禅师不但文化水平很高、文章写得很好,而且见地透彻、透得过公案。能够左盘右旋、左绕右弯,用画龙点睛之笔,将不落语言、不犯思惟之处,和盘托出。他自己反覆推敲,到非常熟练的时候,才下笔写颂。为什么这样呢?因为“龙蛇易辨,衲子难瞒”哪。龙,比喻开悟的人;蛇,比喻未悟的人。开悟不开悟倒容易辨别,但要写颂,必用语言文字,而佛性却是不落语言、非关文字的。用“有言”烘托出“无言”,谈何容易!弄得不好,自己也落进去了,怎么能瞒得过开悟了的明眼衲僧呢?就像舞动太阿宝剑一样,不但要舞得圆团灵妙,还要绝不伤锋犯手才行。
雪窦参透这公案,于节角聱讹处,著三句语,撮来颂出。雪上加霜,几乎险堕。
雪窦禅师参透了“德山挟复问答”,在这公案的转折处,著了三句语。节角聱讹处,就是公案里错综复杂的转折处。三句语,就是两句“勘破了也”,一句“雪上加霜”。撮来颂出,就是三句语连起来,一气成颂:“一勘破,二勘破,雪上加霜曾险堕。”
只如德山似什么?一似李广天性善射,天子封为飞骑将军。深入虏庭,被单于生获。广时伤病。置广两马间,络而盛卧。广遂诈死,睨其傍有一胡儿骑善马,广腾身上马,推堕胡儿,夺其弓矢,鞭马南驰,弯弓射退追骑,以故得脱。这汉有这般手段,死中得活。雪窦引在颂中,用比德山再入相见,依旧被他跳得出去。看他古人,见到、说到、行到、用到,不妨英灵。有杀人不眨眼的手脚,方可立地成佛;有立地成佛的人,自然杀人不眨眼。方有自由自在分。
杀人不眨眼,就是要杀死诸位的妄情,杀死诸位的意识卜度,杀死诸位的取舍之心。把这些杀尽,妄心死透,再活转来,就救了你的法身慧命。当年云门禅师参访睦州禅师,睦州一见他来,就把门关上。云门在外面敲门,睦州问:“作什么?”云门说:“己事未明,乞师指示。”睦州开门一见,便又立即关上。一连三天都是这样。第三天,云门等他刚一开门,就跳了进去。睦州还是不放过云门,一把揪住:“快说!快说!”云门拟议(拟议就是考虑考虑怎么说),睦州一下子把他推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挤伤了云门一只脚。云门痛极了,一时妄念顿空,竟于此时豁然大悟。这杀人不眨眼的手段就如此厉害。现在的人,说他说得重一点,他就不满意了,怎能与道相应呢?若也能像古人那样诚心诚意地用功,今生成道有什么难处?我们若是真肯用功,吃得菜根香、穿得布衣暖就行了,不必欲望太高。若忙忙碌碌,向外求取,死期到来,什么也带不走,那就叫“弄精魂”,是造生死之业啊。奉劝诸位,自己本来是佛,时时观照,不要着相,心、境都不可得,灵光独耀,迥脱根尘,才能逍遥自在--“方有自由自在分”。
如今人有的问着,头上一似衲僧气概,轻轻拶着,便腰作段、股作截,七支八离,浑无些子相续处。所以古人道:“相续也大难。”看他德山、沩山如此,岂是灭灭挈挈的见解?再得完全能几个!
如今的人啊(宋朝时),你问到他,开头还有点衲僧气概,像是个开悟的人。再往下接着问,逼得稍稍一紧(轻轻拶着),就腰一段、股一截,七零八碎,不成人样了。宋朝的时候尚有这样的人,现在如何呢?这叫做“虾蟆禅,只跳得一跳。”所以古人说:“相续也大难。”能够不被语言卡住,就像水上葫芦,按着便转,并且恰如其分,这就叫“相续”。能够如此,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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