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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圆仁法师的足迹(下)——阿南史代女士访谈▪P4

  ..续本文上一页开始了大规模灭佛运动。皇帝下诏令天下僧尼一律还俗,国中所有僧人的生活一落千丈。许多僧人四处奔逃,各自避难。5月14日,在一片灭佛的杀气和混乱中,圆仁和他的弟子匆匆离开了这个曾经是那么宽容开明、繁华鼎盛的都城——长安。

  圆仁蓄留头发,当然也不可能穿着僧服。有一个细节非常重要,今天日本天台宗僧人们胸前挂有一条不太宽的带子,就是为了纪念圆仁当年不能穿袈裟时,将袈裟叠成细长条的带子系于胸前,称为“轮袈裟”。袈裟尽管变成了带子,但它代表了圆仁虔诚信仰的决心——只要身上还有那条带子,就一定能克服任何困难。今天日本各宗派僧人的僧装都受到了圆仁的影响。

  对我来说,阅读圆仁日记,或是踏寻圆仁的足迹,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行路的过程就是加深理解圆仁日记的过程,也就是了解认识中日佛教文化交流的过程。他的日记有许多感人的地方,有一个情节至今仍令我十分感动。圆仁从长安逃到洛阳已经是6月,在郑州他遇到了在长安就认识的一个叫辛久昱的官员朋友。日记写道,他“在长安长供饭直,情分甚殷勤。今在州相见,悲喜交驶,存问至厚。”这位姓辛的官员邀请圆仁去他家用斋,叙谈分别后的事情,分手时又赠送礼品银两。6月9日,圆仁离开洛阳前往开封,已经走出15里路后,他惊奇地发现,这位官员又骑马追了上来再次惜别。他们在路边的茶馆喝茶畅谈,临别时这位官员对圆仁说:“吾国佛法即无也。佛法东流,自古所言。愿和尚努力,早到本国弘扬佛法。今日一别,今生中应难得相见,和尚成佛之时,愿不舍弟子。”我每次读到这个送别情节都非常激动,它饱含了非常深厚的友谊和人情味。

  从圆仁离开长安到他回国花了两年的时间,期间他目睹了全国各地佛寺被毁的残败景象。如说:“扬州城里僧尼正裹头,递归本贯。拟拆寺舍,钱物、庄园、钟等官家收验。近敕有牒来云:天下铜佛、铁佛尽毁碎,称量斤两,委盐铁司收管讫。”

  直到公元846年3月23日,武宗皇帝因服用道士们炼就的丹药丧命,新皇帝即位,大唐的佛教才有所好转,僧尼们才被允许重新出家。圆仁写道,50岁以上僧人允许依旧出家,其中已经80岁的,国家赐五贯文。就这样,圆仁在扬州和山东半岛之间来回奔走了数次,直到听说有一艘新罗的船只要从赤山渡海去日本,他才有机会踏上了漫漫的归乡之路。

  公元847年8月15日,圆仁在日记里郑重写道:“剃头,再披缁衣。”离开唐朝时,圆仁的和尚朋友栖白曾作《送圆仁三藏归本国》,表达了依依惜别之情:

  家山临晚日,海路信归桡。

  树灭浑无岸,风生只有潮。

  岁穷程未尽,天末国仍遥。

  已入闽王梦,香花境外邀。

  圆仁对日本佛教的贡献

  公元847年10月18日,圆仁在游历了江苏、山东、河北、河南、山西、陕西等地后终于回到日本。与他同船到日本的还有“唐客四十余人”。第二年抵达京都,受赐“传灯大法师”称号,成为皇室内供的十禅师之一。其后不久经朝廷批准,在日本嘉祥二年(公元849)举行了有千僧参加的盛大密教灌顶法会,史料曾形容说:“上翊对圣躬,延宝祚于无穷;下劝器性,传法灯而不绝。”当时受三昧耶戒(《大日经》所说的密教戒法,“三昧耶”意为平等)者多达一千余人。嘉祥三年(公元853 )圆仁奏请修建总持院作为天皇的“本命道场”,并配置14僧;又得到朝廷的允准,每年可以剃度4人,二人分别习诵《金刚顶经》、《苏悉地经》,另二人专修天台止观。仁寿元年(公元851)在比睿山引入五台山法照的念佛法。齐衡元年(公元854)任比睿山延历寺座主。后应诏入宫为文德天皇、皇子及大纳言藤原良相、藤原良纲、藤原基经等人授密法灌顶,又为天皇授菩萨戒。清和天皇即位后,应请为天皇及太后等人授戒。

  回国后,圆仁把自己在唐朝的所学完全奉献给比睿山的弘法事业。特别是出任比睿山延历寺座主后,他更加繁忙了。当然,他在唐朝求法巡礼的经历也为他赢得了许多荣誉,受到了日本佛教界、皇室以及广大信众的顶戴,声名远播。

  圆仁还先后受到三位天皇的崇信,是继空海大师后再次在日本朝野掀起密教热的主要倡导者之一。当时以东寺、高野山为中心的真言宗因为没有著名的高僧,而圆仁在唐十年的求法经历被人广泛传颂,一时间天台密教风靡朝野,势力和影响都超过真言宗。

  他向日本僧人传授“念佛”的方式,也传授佛教仪轨中的梵唱,即“声明”中吟诵经文的音声。同时,他要求僧众实践“迴峰行”(绕比睿山特定路线疾行),以体验他巡礼中国期间每天步行40公里的修行。

  圆仁自己的沉思院中观堂,修建在横川风景秀美的深山里。寺院建于公元848年,为了感谢他安全度过大海,堂中供奉了一尊观音像。中堂观前的小山丘上立有一座小神龛,象征山东的赤山宫,以祭献赤山的护法神灵。赤山的神灵自圆仁之后,就一直是日本天台宗的保护神。而圆仁的寺院前有一块石碑,上面刻写“须有佛国”。

  圆仁对日本佛教,特别是日本天台宗的发展,曾作出过重大贡献。可以说,他的老师最澄的许多遗愿是在圆仁回国后才得以一一实现的。比如,圆仁上奏天皇依唐密仪轨设立皇帝本命道场,修习炽盛光法,以祈祷国泰民安;设立总持院,置十四僧,以镇护国家;在日本承和十四年(公元847年)首次设置十禅师;修建文殊楼、法华三昧院、常行三昧院等,比睿山天台宗这些重要设施都是在圆仁主持时期完成的。

  总之,日本天台宗自最澄大师开创,至圆仁时比睿山的基础设施才逐步完备,在日本佛教界的地位才得以巩固。

  此外,圆仁还著有《金刚顶经疏》7卷、《苏悉地经略疏》7卷、《法华入门观心绝对妙释》、《法华本门观心十妙释》、《寂光土记》、《真言所立三身问答》以及《显扬大戒论》等著作。他积极倡导“显密一致”的观点,特别是建立总持院后,比睿山的密教修持气氛更加浓厚,以致于有把“天台宗的密教”变成“密教的天台宗”的趋势,使得日本的天台教法与密教得到了进一步的结合与发展。

  同时圆仁对日本的佛教文化艺术也有多方面的贡献。他在比睿山雕塑了一批佛像,还绘制了一批密教曼陀罗,倡立了比睿山僧众一边行路一边诵经的修行习俗。虽然后来比睿山曾遭焚毁,但仍保留下来一些圆仁当年从唐朝带来的珍贵文物。

  公元864年圆仁法师圆寂,享年71岁。到了日本贞观八年(公元866),日本天皇追谥他“慈觉大师”称号,同时追谥圆仁的老师最澄“传教大师”谥号。这也算是得到了当时最高的肯定和评价。

  圆仁的意义

  至于谈到如何看待中国佛教协会已故会长赵朴初先生提出的中韩日三国佛教的“黄金纽带”关系,这个问题很有意义。我似乎又回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看到古老的长安城中那些拜唐朝大和尚为师修学佛法的日本、韩国僧人,历史有时竟是那样的相像。

  1995年6月,中韩日三国在北京广济寺举行大型法会的时候,三个国家的法师们用不同的语言念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时,我就坐在赵朴老的身边,再一次感受着三种语言念诵出的同一种佛法的伟大精神。没有国籍,没有隔阂,在佛陀伟大慈悲、平等、和平精神的感召下,三国佛教徒聚集一堂,为弘扬佛法,为世界和平,为人类进步祈祷祝福,这是何等美好的动人场面啊!我同样有回到1200年前长安故都,聆听盛唐之音的感觉,而我心里却总是想到那个跋山涉水,行走在青山绿水间,巡礼求法的“慈觉大师”——圆仁。

  在20多年断断续续追寻圆仁足迹的过程中,我对他的理解也愈加深刻。圆仁不仅是一个旅行家、香客,更是一名宗教和文化使者。他对自己在唐朝经历的记录,不仅告诉了我们那个时代中国社会的真实信息,还传达了这位高僧走过漫漫旅途去寻求知识的决心和信念。

  (本文采访得到了李贺敏先生的协助,谨此致谢)

  (原载《法音》2004年第10期 (总第242期)第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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