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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岁老人的佛学人生——叶曼访谈录

  95岁老人的佛学人生——叶曼访谈录

  中国第一女国学大师叶曼居士

  主持人:各位搜狐的网友下午好。这里是搜狐文化客厅的访谈间。今天我们的访谈嘉宾是我们访谈史上最高龄的一位。她精通儒释道三家,可以说是佛学领域研究精进的一位大德,同时她也教化大众,她就是坐在我身边的叶曼居士。叶老欢迎您。您今年95岁高龄了,是什么原因让您这么高寿?我不能相信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90多岁高龄的老人。

  叶曼:还好,科学这样进步,将来你们都会这样健康长寿。

  主持人:您差不多历经一个世纪,前面的几十年光阴刚好碰上中国最荒乱的年代,战争频仍,民不聊生。但是对于我们后辈而言,只能在历史书的描述中才能知道。很想知道您的少年时代在记忆中是怎么样的?

  叶曼:我们那时候家里三代、四代同堂,主要是以我的祖母为中心。有时候她的一个眼神我们都害怕得不得了。父亲非常孝顺,母亲做媳妇的更可怜了。在那个时代,内内外外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的家里,我兄弟姊妹很多,我母亲唯一要照顾的就是我的祖母。孩子们都住在后厢房,一人一个奶妈,一个人一个看妈,所以看到母亲、看到父亲一眼都不容易。我母亲父亲主要是招呼祖母。甚至他们吃饭都分好几拨,祖母头一个吃,祖母喜欢的孙儿陪着她吃。我母亲站在旁边照顾,这样的规矩。

  家里面奴仆成群,但我们并不觉得怎么快乐。因为觉得能够靠在妈妈的怀里,这是天下最快活的事了。在外面整天听这个军阀打进来了,那个军阀又打进来,把这个军阀赶走了,所以我小时候就是听到军阀军阀,一个接一个的。而这些军阀很不讲规矩。比如说你们这些漂亮小姐们,在外面不知怎么回事很可能就被抢走了。所以那时候的军阀,比如说张宗昌,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军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姨太太,这就是那时候的外面的大环境。比起来,我们现在真是文明多了。可是那时候价钱非常便宜,一块银元,一开始是袁世凯的圆头,后来是孙中山的圆头。一块钱买一百个鸡蛋,一个工人有时候一个月三块钱。我们孩子拿到一个铜板,就可以买很多东西。这是我对那时候的记忆。

  主持人:我知道您大学期间,是在北大念的经济系。

  叶曼:对。我进北大是经济系。当时我只是觉得人家说我们的国家又穷又弱又愚蠢,人家给我们的批评,愚、弱、穷,那是中国整个国家的情况。所以,我说,想要让我们的国家富强起来,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把经济弄好,所以我进入了经济系。不过很惭愧,没有经国济民,我只学会了一样,记家用帐,学而致用的很少。

  回忆北大岁月:最欣赏钱穆

  主持人:后来有从事跟专业所学相关的吗?

  叶曼:我后来在银行里做事,其实跟经济没有什么关系。也只知道贷方借方。

  主持人:经济系跟国计民生息息相关,是处理非常现实、具体的问题,这是您早年的抱负,为什么之后又转向了佛学,这似乎是非常超脱的?

  叶曼:等到自己大学读完了以后,发现学不是致用,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完全派不上用场,只有会计、记记帐,那些理论。好象跟实用都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有一样好处,就是北大的风气,而且北大的那些教授,我们非常享受。这些教授个个上课都是挤满了人。北大很自由,北大你可以四年不上一堂课,照旧毕业,因为北大没有人点名。好教授就是满坑满谷,有时候觉得好象全北京的大学生都来听课了似的。不好的教授,冷的教授,他有一个人、两个人,他照旧讲。不过北大说起来真正敢开课的,差不多都很红。像那时候胡适之先生的中国哲学史,钱穆的通史,尤其是钱穆的通史,一开课是好几百人。还没有讲义,不写黑板,参考书都没有,他就一个长条的屋子,比这个屋子长50%,他就穿着一个长袍,白底的黑布鞋,从这头讲到那头,也不管我们,他就跟说书一样,他也不看书。那是我们觉得非常过瘾的。好象所有北京的学生都去听他的通史。

  主持人:对胡适之先生的课现在还有印象吗?

  叶曼:比起其他的教授,钱穆是最受欢迎的一个。因为他讲课,比如说这一个钟头,他没有一分钟停下来。既然没有参考书,也没有讲义,也不写黑板,得赶紧记笔记。所以到考试的时候我是最出风头的,因为大家都借我的笔记看。我也从那时候,几乎学到速记差不多的水平,我写得很快。这是我很欣赏的一个老师。胡适之先生就是一股学者派头。

  主持人:年轻的时候也长得很漂亮?

  叶曼:胡先生长得很漂亮。个子不高,头很大,他也是穿长袍,永远很和气,笑笑的,你问他什么东西他都答复你。我还有印象深的是闻一多先生,他后来不幸被人家暗杀了。他讲楚辞、屈原、宋玉,他年纪非常轻,他讲的时候就真的好象屈原、宋玉活了似的,慷慨激昂,同时,又非常潇洒,像个诗人一样。另外还有一个陶希圣先生,他讲中国古代社会思想史,也是非常好。学问非常丰富。后来做外交部长的叶公超,我选他的英语正音。他开玩笑,把我们说的英文当笑话,然后给我们纠正。这些我的印象非常深。而我自己的经济系我倒不是常去听。我们到旁的地方去听课,我们叫听蹭,看戏不花钱,听白戏,这叫听蹭。所以这些教授,原来就说去听听吧,后来觉得也不必考了,因为他太好听了,所以我们就说到那儿去听蹭。不过北大没有关系,你不上课也照样毕业。所以教师从来不点名。有的时候只有几个学生,老师照讲不误。甚至有一些学生听着听着不耐烦就走了。哪怕剩一两个学生,还是照旧讲,讲得还是那么津津有味。这是在北大特别的事情。

  主持人:后来南迁到西南联大,您那时候毕业了吗?

  叶曼:那时候我都中年了。

  主持人:我是说南迁到云南的时候,1936年西南联大的时候?

  叶曼:我们是大学二年级,日本占领北京了,那时候家长不准我们往南边走,第三年我在中法大学借读,因为只有一个法国人办的中法大学还可以在北京存在。后来到第四年的时候,北大说你必须上满三年才能算北大的毕业生,这样,家长没有办法,只好让我们去了。可是去的时候说太危险了,一定结了婚才能走。我跟我先生,因为那时候法学院,法律、政治、经济三系100多个学生,但是女生就我一个人。120几个男生,就是我一个女生。我当时非常紧张,我知道每回进课堂,几百只眼睛都在看着我,我简直不知怎么迈脚步。后来发现田宝岱,我的先生,他也是师大附中的,就认识这样一个人。我也是师大附中的。那时候师大附中在北京很出名,男附中,还有一个女附中。我在男附中,那个时候想着,男附中据说高中毕业以后你很容易进清华,你好好念可以公款留学。那个时候战乱,家庭、国家各方面都不允许留学,所以我一直想考清华。最捷径就是从师大附中去。可是后来家父因为日本退还青岛山东,家父负责到青岛去收精盐,于是我们全家都移居到青岛去了。到了青岛,就感觉到世界上有这么漂亮、这么干净的城市。因为先期德国占领、日本人又占领,洋房子很多,街道非常的干净。而且城里面有点山坡起伏,可是面对着大海,那个时候我觉得青岛的美丽不可想象,真的很美,山清水秀,人物也都很干净,因为经过两个外国人的管理。所以当时的市长我还记得他的样子,他是个海军总司令,他隔三年必须把每一家墙外粉刷一遍,所以青岛永远很漂亮,这是我觉得非常美的。

  主持人:大学毕业之后,要工作吗?

  叶曼:那时候我大学毕业结婚了。我跟我先生商量,因为我们的出路只有进银行。我说进银行你就做一辈子行员,以后一定要有世界观。出国,现在家里根本不能够供给,唯一的办法,他考外交官,他考取了外交官,考得很高。不过待遇很差。这时候我进了公家银行,这本来也是很不容易进去的,差不多得有权贵才能进银行。幸而有一个银行是我在青岛念书的时候,一个历史的老师,正做那个行的副行长,他在路上碰见我了,就把我弄进银行了。所以在这个银行我的薪水大概是我先生的十倍。公务员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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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那时候国民政府的公务员薪水也那么低?

  叶曼:是的。国民政府自己本身也很苦,我们做老百姓的也很苦。给你举一个例子,我常常说,我们很难吃到水果,尤其是外国水果。所以有一次一个外国朋友从国外给我拿了一根香蕉,我把几个好朋友约了开香蕉PARTY。一个人切一小块,大家都还挺高兴。能够吃一顿好饭,干干净净就不错了。大家都简简单单的过生活,谁也没有埋怨。最糟糕的是日本轰炸,我们那时候盼天不像现在的天一样,就怕晴天,晴天日本飞机就来了。有一次炸到没有一家的烟囱冒烟,没有一家的屋子有房顶。幸而那时候重庆山洞很多,所以都在山洞里躲警报。但是有一次日本用三架飞机循环不停地来。一共十二小时,差不多快到二十小时,空袭警报不能解除。我们那时候在外交部的防空洞,人还少,空气还好。另外一个公共防空洞,一下死了好几千人,因为出不来。据他们说,把尸首往外抬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大家出来也都穷了,就想能够带一点金银首饰,将来可以过日子的。他们说把尸首往外抬的时候,没有办法拿普通的东西,尸首抬出去一个,大家都可能从他手里把戒指拿下来,拿大罗盘来接。死伤的惨,不能想象。常常你去胡同里,你看到门再也没有人开了,因为全家炸死了。我印象最难过的就是有一次大轰炸,轰炸完了,知道死了很多人,就看有的人拿红漆跟血一样的,在墙上写,父已告子,子已告孙,世世勿忘雪此仇,我们很多人站在墙那些哭。那个时候非常恨,但是没有办法,人家用枪炮,我们用大刀。后来美国两颗原子弹,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来我先生被派去日本,我跟我先生一起去赴任,我是抱着为我两千万同胞报仇的心去的,到了那儿以后,整个横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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