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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届:心远地自偏(张菁)▪P3

  ..续本文上一页稳。心里想回家也要坐禅的。

  下午坐禅时大家都是高兴的,因为下午是明奘师带着坐禅,明奘师人不像明海师那样严肃,并且平时很幽默随和,头次坐禅时怕我们坐太久受不了,还提着木鱼去跟明海师求情呢。用午斋人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心想这下可解放了。午斋后还去办公室帮忙贴字,由于中午吃多了咸菜,不禁发渴,找水喝时一位营员阴阳怪气的说:活儿还没做多少,先要水喝。我当下答之:佛云:吃茶去,何况吃杯水乎?他顿时哑然无语。

  明奘师不像明继师那么直接,上来就说我们来坐禅。他先教我们行禅,在普贤殿内着袜轻行。没有杂念,不起妄想,只是觉知足的离地,抬起,移动,落下。我微闭上眼,跟着前边的人走,发现行走原来是如此优美而快乐的一件事情哪。接着坐禅,从行禅中带来的祥宁并没有止息,明奘师教我们轻轻的,慢慢的将手表与念珠摘下,轻轻的坐好,只是坐着,没有杂念,不起妄想的,不用参话头,也不用数息,只是纯粹而单纯的坐着,腿或许会疼,脚踝或许会疼,别烦恼,去包容它,去爱怜它,去轻抚它……在明奘师的语声中,我的眼泪慢慢的滑过腮滴落下来,这眼泪的滴落也像我下午的每一个动作,是有知的,是觉受的,亦是优美的。它滑落的线条轻捷而优美,是那么的自然,哭这样一件事也变的美好,只是无声的使晶莹剔透的泪滑过阳光下吹弹得破的腮,掉落在敏感的足踝上,心纤纤一颤,人不动。再随语声慢慢的张开双眼,轻轻的仰卧在坐垫上,将双手搁在丹田,随语声引领呼吸走遍四肢:呼吸,单纯而纯粹的呼吸,呼进来是莲花,呼出去是污浊,呼进来是甜蜜,是幸福,呼出去是不安是恐惧,呼吸,简单而真实的呼吸,让你的呼吸来到你的双耳,平日里它要听各种各样的讯息,真的,假的,迷的,幻的,它很疲倦了,让我们用呼吸来安抚它,保护它……呼吸,让我们的呼吸来到我们的足踝,打坐的两天它受了太多的苦,它要熬着,它痛,让我们用呼吸使它受用,安慰它,亲近它……我的泪没有止息,只是落个不停,我的眼、耳、鼻、舌、身、意一样一样的被我的呼吸唤醒,我流浪了二十四年的身体终于回到了我的躯壳,而这二十四年来我我对我的躯壳是多么的坏啊。许多人在语声中眠去,亦有人泪,座中泪下谁最多?我营衫透湿……完毕后仍是例行的提问,我不跟他们抢话筒,因为我已无话可说。

  下午举行了皈依与受五戒的仪式,我是俗人,亦是天下第一等自由人,不敢受五戒,恐怕受拘束的缘故。只受了皈依,明影师为取法名明妙。

  发了许愿卡与忏悔卡,忏悔词令人心动:

  往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忏悔。

  这个我想,不信仰佛教的人也适用的。

  晚上是传灯,古老而庄严的法会。填的许愿卡与忏悔卡也要在法会上烧掉,别人的卡都写的密密麻麻的,数我的少。我没有那么多愿望,忏悔也是发自能心的,誓不再做了。投掉两张沉惦惦的卡,换来一盏轻飘飘的灯,我捧着属于我的那一盏莲灯,心中疑惑,究竟谁在捧灯?谁在传灯?是我捧灯还是灯捧我?捧灯的可是那许愿的人?不解,亦不为解。捧着灯走至舍利塔下,一盏盏的将灯传上去,平时灰暗的古塔被点点烛光照的辉煌无限。净慧师在塔前做了传灯开示,我黯然的听。众人在塔下挤成一处,法会散了也不肯便走,我也上塔去绕一周,看到一盏灭了的灯,拿去点了仍放在原处。找到同寮室的邻铺预备一齐回寮,她约我同去观音殿拿东西,我应了,随着她走,走至普光明殿前听闻钟楼传来的叩钟偈:

  洪钟初叩,宝偈高吟。

  上彻天堂,下通地府。

  上祝诸佛菩萨光照乾坤,下资法界众生同归一乘。

  三界四生之内,各免轮回。九幽十类之中,悉离苦海。

  五风十雨,免遭饥馑之年。南亩东郊,俱瞻尧舜之日。

  干戈永息,甲马休征,阵败伤亡,俱生净土。

  飞禽走兽,罗网不逢,浪子孤商,早还乡井。

  无边世界,地久天长,远近檀那,增延福寿。

  三门镇靖,佛法常兴,土地龙神,安僧护法。

  父母师长,六亲眷属,历代先亡,同登彼岸。

  南无清净法身毗卢遮那佛。

  南无圆满报身卢舍那佛。

  南无千百亿化身释迦牟尼佛。

  南无当下来生弥勒尊佛。

  南无极乐世界阿弥陀佛。

  南无清凉山金色界,大智文殊师利菩萨。

  南无峨眉山银色界,大行普贤愿王菩萨。

  南无普陀山琉璃界,大悲观世音菩萨。

  南无九华山幽冥界,大愿地藏王菩萨。(共击鸣十八数)

  南无大乘妙法莲华经,南无法华会上佛菩萨。

  南无当山护教伽蓝圣众菩萨。(晚收尾三称轻轻三鸣作礼退)

  于僧人似曾相识的梵音中我默然登阶,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灯火辉煌的舍利塔,这一回眸又泪光盈盈,一路上只是流泪,我自己也奇怪为什么流泪,到了观音殿,寮友拿到了法师赠的经,我在一边对着观音菩萨的圣像而拜,每拜一次,心里默念一句:观世音菩萨,泪就潸然而下。越哭越是伤心。寮友拉我出观音殿,于指月楼下遇到了我的同事,他让我在廊下坐,并问我为什么哭,我哽咽着说我也不知,他几乎要笑出来,寮友看我哭的不住,干脆带我去还未开光没什么人去的万佛楼前哭,走到万佛楼前,我终于可以大放悲声了,反正是没人,索性放开了痛痛快快的哭,这边才哭三两声,天上便雷鸣电闪的,不一会还下起雨来。同寮的舍友赶紧拉我回去,我一路哭回寮室,坐在床上继续哭,她被我哭的不耐烦,让我打坐算了,我听她的话打坐了一会儿,果然悲声寂止,哭后喉也痛,眼也痛,连手臂都拭泪拭的酸痛。好个柏林禅寺,从小到大,我还真未这样哭过。

  7 月 25 日 返京

  同事的妻子出差要回家,今日必须回京。我是跟着他的车来的,末了也得跟他的车走。可是夏令营今天并没有结束, 26 号还有一天的活动,心下不舍,但也无法,及至今日,到寺已然七日,也算圆满了。

  25 号起床格外利索,在黎明的黑暗中摸索的洗漱后仍去普贤阁诵经早课,听大痴师开示。只觉时间比往昔过的更快些。

  早斋过后听 冯学诚 居士讲座,题目是“三谈生活禅”(上一届是再谈生活禅,上上届是谈生活禅)其中几段公案颇有趣味,一段公案是赵州和尚的:师上堂谓众曰:“此事的的,没量大人,出这里不得,老僧到沩山,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 沩山去:“与我将床子来。 ” 若是宗师,须以本分事接人始得。”

  时有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云:“庭前柏树子!”

  学云:“和尚莫将境示人。”

  师云:“我不将境示人。”

  云:“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云:“庭前柏树子。”

  短短一段公案令人不仅失笑,真是回味无穷。

  用完午斋便收拾行囊预备走,在斋堂带回两块发糕,玉米面蒸的,混有枸杞与红枣子,香甜美味,吃完一块,意犹未尽,袖两块大的裹在路上吃。柏林寺的发糕,法力无边。

  中午午休时与要好的寮友一同为皈依证和五戒证盖章(她却上进,已然受五戒中的部分戒了)遇到了明影法师,与明影法师闲聊几句,不免又说到赵州舍利塔,话仍未了,明影师却不见,辄来,取一部《赵州和尚语录》送我,说:回家要认真的看,能看懂一则,世间的书都不用再看——终生受用无穷。我恭敬的接过书,暗叹明影师真是心怀慈悲。

  下午的打坐与出坡是参加不了了,全寮室的人都携着出坡要用的盆来送我,站在黑色的切诺基旁,久不忍别。她们原怕我要哭的,我却没有,只觉在万佛楼前已将柏林寺的泪水流的殆尽。所以尽管不舍,仍是谈笑风生的。会齐了同事和搭车回京的两人,疾出山门,绝尘而去。

  路上分食我从柏林寺带来的纸包发糕与同行的小师弟买得的赵县特产烧饼,却没有太多言语,两次从柏林禅寺回京时皆是如此。

  送完两人再转回我租住的望京路时,已是夕色委地时,霓虹乍亮,有种不真实感,不知身在何处。北京也是阴天,也是雾,可是我是清的,不是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清,就是带着柏子清香与茶香的清,恬然自若,水波不兴。下得车来,步入熟悉的小区却感觉陌生的有些生硬了,由于落一点小雨,楼下一人也无,我将行李放在单元里,脱去鞋子,光着脚登上窄窄的花坛行禅,微闭着眼,缓慢,再慢的走,我听到足底踏在地上的轻轻的响,我听到细雨打在草叶上、花枝上的蔌蔌声,我听到雨声中混着的落花的叹息,我听到我的心跳与我呼吸的声音,我感觉到雨滴在我长发里慢慢的渗入,我感觉到花坛边沿的草叶擦在我足边微凉而清润的一扫……

  回到家里,将行李重重的放下,仍不觉是回到家了,反而觉的离家更远了……

  菁

  2003/8/3 凌晨 3 : 36

  

《十一届:心远地自偏(张菁)》全文阅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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