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認、自我克製,這難免也是一種名利。而以「名利」的因心研究佛法,其所得之知見,充其量不過是屬于「佛學」的凡夫世智辨聰而已,不要引生大邪見就很幸運了,如何還能期望這類的研究能夠與佛法的正見解脫相應呢?
其次,會不會被誤以爲學術研究就是一種修行,一種表現佛法應有的方式?辦這個活動大家花這麼大的精神、人力與金錢,好象大家也都很「法喜充滿」。這樣一來,如果不細心定位它的意義與價值,則那些以學術爲第一標准、視學術研究才是佛法義解的人,就更要甚囂塵上了。我們必須了解到:佛法實修所得的義解,跟世俗學術的研究知解,基本上並無直接或必然的關系。學術充其量只是一種研究學問的「世間方便」,而佛法的正確把握,卻絕對是一種「實修」的結果,兩者的方法與目的皆不一樣!出家人自己一定要弄清楚,千萬不要本末倒置了。最明顯的例子是,我在會議上談到的一件事情,我說:「做爲一個出家人,當我覺得需要去研究經典時,我就應該努力去研究經典」此時,竟然有人在臺下對我的話響應說:「佛法是可以研究,但沒受過學術訓練,經典要怎麼研究?」這種想法多可怕啊!六祖慧能大師沒有受過「學術訓練」,但他不知道如何看經典嗎?古來的祖師大德,包括天臺智者大師在內,都沒有受過所謂的「學術訓練」,他們的思想如何到今天還能指導人類,受人們認可與尊敬呢?說這類話的人,完全否定了修行所得的智能領悟之事實,他甚至也沒弄清楚經典原來是該怎麼研究的?其實佛門中的所謂「研究」經典,就是誠心正意地重複閱讀,一再地誦持、禮拜、抄寫、思惟經義以降伏其心,勸人聽講、自己也去聽講,乃至助印經典以助流通等等,這些都是「研究經典」的方法。因爲經典的一切內容,無非都是清淨心的流露,了解經典的過程,無非就是「淨心」的過程!而非以批判或名利的煩惱性妄想分別所能獲得的。
固然這當中,也不妨去考察一下名相內涵,各版本的異同,譯本的出入,以及曆史文化考據等等細節的問題,但這基本上是以「信心」爲前導,以「實修」爲目的而做的努力,此則不同于以「疑心」爲前導,以「學問」爲目的的所謂「學術研究」。因此如果今後我們辦的學術活動,仍無法避免這種「學術爲尊」的迷失,則活動的本身即是失敗的,其毀壞佛法正義的因果也是可怕的,希望主辦單位能叁複斯言。
所以所謂的佛學學術活動、學術會議等等,我們都要適當的給予厘清、定位,一個爲修行而來的佛弟子,應當認知那只是世間的一種方便法,不應該因爲它也有達到一定的弘法效果,就一直膨脹它的價值。我不客氣的說,如果主辦的人在還沒有弄清它的真正定位之前,就這樣一直辦下去,那他自己本身都可能陷到世俗的名與利裏面去了,這是我們做一個道人應有的良知與警覺。
再者,由出家人主辦這樣的活動會不會一再給人一種錯覺,認爲這就是在弘揚佛法,而且弘揚佛法必須這樣才好?如果展現出這樣的氣氛與錯覺來的話,那也是不對的。應該定位這是衆多弘法方式中的一個辦法、一個善巧之一,但絕不是唯一的方式,更不是「最好的」方式。所謂考據文獻,比對文句與引經據典,並不是理解佛法的理想方式已如前述,這只是一種世間的學問考據。但佛法的流傳事實,並不一定會因爲你的考據努力,而流露出所謂的「真實」來,因爲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不一定就一定會留下痕迹。一味地用歐美人士所理解的人類社會學現象與宗教文化論,乃至宗教曆史觀,來理解佛法的演變與內涵是極不適當的。很多佛法修行的不可思議現象,及教法演變的曆史與方式等等,都是人類凡夫所無法理解的,而且也不是少數殘缺的曆史文物等所能考據出來的。那些世間學者自作聰明式的盲說瞎猜,你說會有什麼價值呢?如果真想知道「曆史真象」,何不努力修行求證神通,不是更直捷了當嗎?
例如大乘經典中,佛陀每每要講演時,一定會放光動地,乃至出廣長舌相,遍覆叁千大千世界。現在的人則自作聰明地硬說那只是「寓言」罷了,只是爲了要增加對大乘經典的信心,才不得不「寫成」這樣子的。以這種凡夫知見,來抹殺佛法的超經驗性,正是今日所謂「學術規格」的産物。而一些無知的出家人,竟還理直氣壯地說「這才合乎科學」,根本就是迷信科學而不自知,實在是可憫可悲之至!學術要求的,是可被人類印證的、可被凡夫肉眼看得到的、人類經驗相應的所謂「事實」。然而佛法雖然以人爲基本,但那是就修行方便與人類修行之立足點的立場說的,而不是說佛法唯一、必須以「人類」爲限。佛教是對六道衆生都要平等普度的,因此它的教法絕不會只局限于人間,而是通遍于十方法界的!爲什麼不符合人類的「狹隘經驗」就說它不是佛教呢?時下的臺灣佛教,盛談「人間佛教」,把所謂的人間佛教想成只受限于「人」爲立場的佛教,而不相信佛教的「超人間」性格,那是極爲錯誤的迷失,而今日的所謂「學術」往往正是推動這種錯誤思潮的背後支柱。
五、西方宗教學術研究的起源與內涵
要知,宗教學術起源于十八、十九世紀的西方傳教士,西方的傳教士本來研究他們自己的神學,在十八、十九世紀,爲了弘揚他們的宗教而挾其政治勢力來到東方,並研究東方的宗教以利他們的傳教工作。注意!他們是西方「唯一真神」的信仰者,除了「上帝」以外,他們是不承認有其它超能力之「覺者」存在的。因此面對著佛教,他們也只能把「佛陀」矮化成一個「社會改革者」來看待,把佛教的流傳,當做純粹是社會人文學的現象而已。這些傳教士當然不承認佛教的不可思議、也不可能承認有超越人類的佛陀與菩薩,乃至有他方世界的諸佛來此世界廣度衆生之事。這些西方傳教士們認爲,這都只是宗教的「寓言」罷了,他根本也不相信佛陀有所謂的開悟,以及不可思議的神通力。爲什麼?因爲如果他相信了這些,那東方的佛陀豈不就超越上帝了?對他們而言,上帝是唯一的「神」,所以必得將佛陀當做是通于世間的「人」來認知,並且用這種方法來做所謂的宗教學術研究,才能滿足他們的研究需要。這樣的基本研究理念,後來也傳到了美洲;而十九世紀中葉日本明治維新後,到歐美去學回來的也正是這些東西。在清末民初時,中國人民族自信心全失,五四運動之後幾乎一切都向外學,很多知識分子到歐美、日本學習,尤其是到日本所學的研究佛學那一套,骨子裏根本就是歐美的那一套,而歐美那一套其實正是當初神學院的那一套。神學院那一套就是不相信佛陀的超人類力量,不相信佛法的不可思議,只相信佛陀不過是「人」而已。所以他們把佛法的一切流轉與發展,都當做是一種純世間宗教、社會、文化與人類學範疇的現象,而完全忽視了佛教修行、開悟和證道等等不可思議的宗教內涵;也完全把佛教設限在二千五百年之中,而不承認有叁世諸佛與十方佛法的概念。這些人完全不用宗教修行立場來看待佛法,這樣研究佛法能夠真正契入佛法的真義嗎?然而這卻正是學術的價值與方法所在,世間人要如何認定我們不必置評,可是身爲出家人,就不可不細加抉擇了。
六、結論
人類其實大部份時間是無知與貢高的,其所能看得到的世界是如此地狹隘,只要一張紙就可以遮住人類的眼睛,然而人類卻常常自信滿滿的認爲,肉眼所看到就是所謂的「真實」,並且認定那正是真理與價值的所在,真是荒謬而可憐!就廣大的佛法內容看,人類能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極大部份的認知,都是自己妄想出來,或用薄少的人類經驗所推論(猜)出來的,然而往往這就是所謂的「學術」。多少人不懂學術,而卻又崇拜學術、迷信學術,甚至拿學術來自我標榜,像這樣子如果是世俗學者,那也就罷了,可是如果想要修行利生的佛弟子還那樣子,那就很可怕了。所以說:讓這種活動做爲一種度生的善巧方便,或許還無可厚非,然而我們千萬不可過度膨脹了它的價值,或迷惑了它的本質。要運用它的人,一定要懂得如何控製它,一定要對所謂的佛教學術研究定位清楚,如果能這樣子取其利而去其弊地辦這類的活動,那才算是真正地在弘揚佛法,不知主辦單位以爲然否?
《略談佛法修行與佛教學術的分野》全文閱讀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