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逸香
阿迦曼尊者講 曾銀湖譯
佛法無邊,汪洋浩瀚;我們現在所輯選的,不過滄海一栗。
(1)佛教的心性要義(羅候羅化普樂法師博士)
<佛教的心性要義>,文簡意赅,對初學佛教的人,啓發良多。從「正知」到「正見」而言,<佛教的心性要義>實在是學佛者最好的初階。
佛陀,姓喬答摩,名悉達多,西元前六世紀頃生于北印度。父親淨飯王,是釋迦國(在今尼泊爾境內)的君主。母後叫做摩耶夫人。根據當時的習俗,佛在很年輕- - -才十六歲的時候,就和美麗而忠誠的年輕公主耶輸陀羅結了婚。青年的太子在皇宮裏享受著隨心所欲的豪侈生活。可是,突然之間,他見到人生的真相和人類的痛苦,就下定決心要找出一個方法,來解決這及世間的苦惱。在他二十九歲那年,他的獨生子羅侯羅剛出世不久,他毅然離開王城,成爲一個苦行者,以尋求他的答案。
苦行者喬答摩在恒河流域行腳六年,參訪了許多宗教界的名師,研習他們的理論與方法,修煉最嚴格的苦行。這一切都不能使他滿意。于是他放棄了所有傳統的宗教和它們的修煉方法,自己另辟蹊徑。有一天晚上,坐在尼連禅河邊佛陀迦耶(在今比哈爾邦內伽耶地方)一棵樹下(這樹從那時起就叫做菩提樹- - -智慧之樹),喬答摩證了正覺。那時他才叁十五歲。之後,人家就都叫他做佛陀- - -覺者。
證了正覺之後,喬答摩佛陀在波羅奈附近的鹿野苑(今沙納特地方)爲他的一群老同修- - -五個苦行者,作第一次的說法。從那天起,凡經四十五年之久,他教導了各種階層的男女- - -國王、佃農、婆羅門、賤民、巨富、乞丐、聖徒、盜賊,對他們一視同仁,不存絲毫分別之心。他不承認社會上階級區分。他所講的道,對准備了解並實行它的一切男女,全部公開。
佛教的心性要義
在所有的宗教創始人中,佛(假使我們也可以用世俗所謂的宗教創始人來稱呼他的話)是唯一不以非人自居的導師。他自承只是一個單純的人類,不若其他宗教的教主,或以神靈自居,或自诩爲神的各種化身,或則自命受了聖靈的感動。佛不但只是人類的一員,而且他也從不自稱曾受任何神靈或外力的感應。他將他的覺悟、成就、及造詣,完全歸功于人的努力與才智。人,而且只有人,才能成佛。只要他肯發願努力,每一個人身內都潛伏有成佛的勢能。我們可以稱佛爲一位卓絕群倫的人。因爲他的「人性」完美至極,以致在後世通俗宗教的眼光中,他幾乎被視爲超人。
依照佛教的看法,人類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人是自己的主宰,在他上面再沒有更高級的生靈或力量,可以裁決他的命運。
「人應當自作歸依,還有誰可以作他的歸依呢?」佛曾經這樣說過。他訓誡他的弟子們,當自作歸依,切不可向任何人求歸依或援手。他教導、鼓勵、激勸每一個人要發展自己,努力自求解脫;因爲人的努力與才智,足可自解纏縛。佛說:「工作須你們自己去做,因爲如來只能教你們該走的路。」我們把佛叫做「教主」,意思是說他是發現以及指點我們解脫之道- - -涅槃- - -的人而己。這道還是需要我們自己去踐履的。
在這條責任自負的原則下,佛的弟子們是自由的。在大般涅槃經中,佛說他從不想到約束僧的(和合僧團)他也不要僧伽依賴他。他說在他的教誡中,絕無秘密法門。他握緊的拳中,並沒有隱藏著東西。換言之,他一向就沒有什麼「袖中秘笈」。
佛准許他的弟子們自由思想,這在宗教史中是向所未聞的。這種自由是必要的,因爲,根據佛的話,人類的解脫全賴個人對真理的自覺,而不是因爲他順從神的意旨,行爲端正,因此靠神或其他外力的恩典,而得到解脫以爲酬庸。
佛有一次到憍薩羅國一個叫做奇舍子的小鎮去訪問,那鎮上居民的族姓是迦摩羅。他們聽說佛來了,就去拜見他,向他說:「世尊,有些梵志和出家人來到奇舍子,他們只解說弘揚他們自己的教義,而蔑視、非難、排斥其他教義。然後又來了其他的梵志出家人,他們也同樣的只解說弘揚他們自己的教義,而蔑視、非難、排斥其他教義。但是對我們來說,我們一直都在懷疑而感到迷茫,不知道在這些可敬的梵志方外人中,到底誰說的是真實語,誰說的是妄語。」
于是佛給了他們如次的教誡,在宗教史上也是獨一無二的:「是的,迦摩羅人啊!你們的懷疑,你們的迷茫是正當的;因爲對于一可疑的事是應當生起懷疑的。迦摩羅人啊!你們要注意不可被流言、傳說、及耳食之言所左右,也不可依據宗教典籍,也不可單靠論理或推測,也不可單看事物的表象,也不可溺好由揣測而得的臆見,也不可因某事物之似有可能而信以爲實,也不可作如此想:「他是我們的導師。」迦摩羅人啊!只有在你自己確知某事是不善、錯誤、邪惡的時候,你才可以革除他們。。。。。。而當你自己確知某事是善良的、美好的,那時你再信受奉行。」
佛所教的尚不止此。他告訴他的比丘們:弟子甚至須審查如來(佛)本身。這樣他才能充分的相信他所追隨的師尊的真正價值。
根據佛的教誨,疑是五蓋(五蓋爲:1。貪欲2。瞋恚3。睡眠4。掉舉5。疑)之一,能覆蔽人心,使不得如實見到真理,並能障礙一切進步。疑卻不是一種罪惡,因爲在佛教裹沒有盲信這一條。事實上,佛教裹根本就沒有其他宗教中所謂罪的觀念。一切惡法的根本是無明與邪見。不可否認的是:只要有疑、迷惑、意志不定,就不可能有進步。但同樣不可否認的,在沒有確實明暸之前,疑是一定存在的。可是想求進步,就絕對必須袪除疑惑,又必須確實明了。
叫人不懷疑,叫人必須要信,是沒有道理的。僅僅說一聲「我相信」,並不能表示你己有了知與見。一個學生做數學題目的時候,到了某一階段,他不知道該怎樣演算下去。這時他就生起疑慮與惶惑。只要此疑不除,他就不能進步。想進一步演算下去,他就必須解除疑惑。而解除疑惑的門徑很多。僅靠說一聲「我相信」或是「我不懷疑」,並不能解決問題。強迫自己去相信與接受某些不了解的事物是政治,不是宗教,也不是睿智。
佛爲人袪疑解惑,素極熱切。就在他圓寂前幾分種,他還數度要求他的弟子們,如果他們對他的教誡仍有所疑的話,應向他提出問題,而不要到後來再後悔沒有把這些疑問搞清楚。可是他的弟子們都沒有則聲。那時他所說的話極爲感人。他說:「假使你們因爲尊敬你們的師尊而不肯提出問題的話,甚至有一個人肯告訴他的朋友也好。」(這意思就是說:他可以將所疑的告訴他的朋友,而由後者代他向佛發問。)
佛不但准許弟子們自由思考,他的寬大爲懷,尤令研究佛教史的人吃驚。有一次,在那爛陀城有一位有名而富有的居士,名叫優婆離。他是耆那教主尼幹若提子(摩诃毗羅是耆那教創始人,與佛陀同時。可能較佛陀年齡稍大些。)的在家弟子。摩诃毗羅親自選派他去迎佛,和佛辯論有關業報理論方面的某些問題,想將佛擊敗,因爲在這些問題上,佛的觀點與尼幹若提子有所不同。可是出乎意料之外,討論的結果,優婆離卻相信佛的觀點是對的,他老師的看法反而錯了。所以他就求佛收他做佛的在家弟子(優婆塞)。但是佛叫他不要急于作決定,要慎重考慮一番。因爲「像你這樣有名望的人,審慎考慮是要緊的。」當優婆離再度表示他的願望的時候,佛就要求他繼續恭敬供養他以前的宗教導師們,一如往昔。
在西元前叁世紀頃,印度的佛教大帝阿輸迦(阿育王),遵照佛陀寬容諒解的模範,恭敬供養他廣袤幅員內所有的宗教。在他雕刻在岩石上的許多诰文中,有一則至今原文尚存,其中大帝宣稱:「不可只尊重自己的宗教而菲薄他人的宗教。應如理尊重他教。這樣做,不但能幫助自己宗教的成長,而且也對別的宗教盡了義務。反過來做,則不但替自己的宗教掘了墳墓,也傷害了別的宗教。凡是尊重自教而非難他教的人,當然是爲了忠于自教,以爲「我將光大自宗。」但是,相反的,他更嚴重地傷害了自己的宗教。因此,和諧才是好的。大家都應該谛聽,而且心甘情願地谛聽其他宗教的教義。」
在此,我們要加一句話,就是:這種富于同情了解的精神,在今天不但應當適用于宗教方面,也適用于其他方面。
這種寬容與了解的精神,自始就是佛教文化與佛教文明最珍視的理想之一。因此,在兩千五百年漫長的佛教史中,決找不到一個佛教迫害他教的例子。佛教也從來不曾因爲弘法或勸人信佛而流過一滴血。它和平地傳遍了整個亞洲大陸,到今天己有五億以上的信衆。任何形式的暴力,不論以什麼爲借口,都是絕對與佛的教誡相違背的。
有一個時常問起的問題:佛教到底是宗教呢還是哲學?不管你叫它做什麼,都無關宏旨。佛教仍然是佛教,不論你給它貼上什麼樣的標簽。標簽是不相幹的。我們將佛的教誡稱爲「佛教」,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重要性。人們爲它所取的名字,是不關緊要的。
名字有什麼相幹?我們叫做玫瑰的,
叫任何別的名字,仍然一樣的芬芳。
同樣的,真理不需要標簽。它既不是佛教的,也不是基督教的、印度教的、或是回教的。它不是任何人的專利品。宗派的標簽,只是獨立了解真理的障礙。它們能在人心中産生有害的偏見。
這不僅在與理性和心靈方面有關的事情爲然。即使在人與人的關系間,亦複如是。舉例來說,我們遇到一個人,並不把他看成人類,而先在他身上加上一個標簽,好比英國人、法國人、或是猶太人,然後將我們心中與這些名稱有關的一切成見,都加在此人身上。而實際上,這人可能不含有絲毫我…
《菡萏逸香》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