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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禅的智慧 緒論▪P2

  ..續本文上一頁學早期專家如世親、無著等菩薩都有高明見解。

   佛教在“德行”方面的標准極爲嚴謹。最有名的案例是達摩與梁不武帝之間有關功德或福德的論辨。梁武帝根本誤解了道德本質。道德自身就是目的而不附帶任何條件,真正的道德乃爲道德而道德,不是爲功利、快樂或幸福而道理。因此,道德沒有任何相對要求,只是個人世間種實踐義務。六祖慧能《壇經·決疑品第叁》曾經特別就這個問題闡釋,他說“不可將福便爲功德”,正在校正世人道德與幸福不能混爲一談,若是以爲求福便是功德,等于功德可以條件交換,佛法並非如此。必屬有所爲或無所爲皆不能許功德,“功德在法身中”。由此可見佛學的功德(道德)觀是極爲嚴肅的學說。

   佛學的“法身”是一種道德設定,“一體叁身”是從德性立論,所以六祖說“不從外得”,縱然少許一些“外得”就會形成認知困擾,直接傷害了法身的完善性。

   譬如“六度”(Paaramita)是佛門修道之六大層次。《六度集經》內容介紹的佛說“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明(般若)”無一不從佛教之道德立場。龍樹在《十住毗婆娑論》中指出布施是六度之基本精神,亦即可以布施貫通其余層次。用現代語诠釋,布施是無條件的犧牲奉獻,布施的最高表現是舍身,這就與中國文化中孔孟子道(德行)相符了。因爲殺身成仁,舍身就義,仁義正是中國人文精神的標杆。後來參學者若是執迷佛教是消極遁世,根本未讀通六度。

   佛教中的六度道德標准處處時時落實在躬行實踐上,沒有豎毅不拔的自由意志的確會中途退轉。哲學界以爲自由意志不是認知對象,因爲自由不會在現象界出現,惟有本體界可以容納。六度最後說“明”即在總結這等理念。

   本體五現象最大區別在于道理是本體一部,道德是絕對出于自我意志肯定,所以“道德我”(moral self)可以合爲“本體我”(Intelligible being),從這種論理應能了解道德不受生死之製約。中國儒家孟子說的“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後來文天祥的“天地有天氣”,都是發現宇宙本體存在有某種完美德行的哲士。這種“完美”(Perfect being)在佛見于佛性;依心證可進一步上升到證法的終極境界——“真如”(Tathata)。康德哲學之中“極善(Summun bonum)亦是佛教真如的另一诠釋。

   禅宗並不拒絕參學者“知”的權利,那是現象必然無法消失的東西,但參學者應該知道宇宙還有本體方面的一切理法。現象界談不上什麼真平等,甚至真正力行實踐道德的信徒未必得到果報,這豈不是說現象與本體在認知上有嚴重落差,佛祖很早也看出這兩者間的矛盾,所以要設定極樂世界,亦可以說不死的世界。善男信女行善做功德即或不能立即得到福報,卻可以在身後升入天堂或永生。本來,宗教信仰是要替參學者帶來希望,因之,只要心中有佛,雖然不一定成佛,究竟已是接觸到佛。從佛學假定的真如立場言,能夠有這種選擇,便已脫離經驗世界上升入菩薩境界了。

   比較研究上述主題都要具備相當的判斷能力乃得理會。個人是站在生活的呼拉圈裏左右搖擺,既然有必然的現實橫在面前,亦不能完全否認其真實性,當然應該自行創立一個精神寄托的理想國。無論是哪一類宗教,都是助人爲善的,這個善意的回饋不必等待自然界的惡劣現象出現才産生,凡是懂得心理衛生者均有從早出發的條件。

   禅宗所通用貢獻于參學者——在幫助溝通一座無須逃避亦不受拖累的橋梁,人生之路是要走下去的,禅可以輔導設定一個安全目標,讓參學者在奮鬥過程中有一個喜悅、活潑而充滿美感的心!

   在參話頭的案例中就可以看到很多從善感誘導參學者領悟正反、全偏、是非、生滅等等原本互相矛盾的現象中有它們一團和氣的生機。

   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衆,門下弟子都看不出奧妙,所以都不敢表示意見,僅有迦葉尊者破顔微笑,世尊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诃迦葉。”花是自然世界必然産物,現實不容否認,所以大衆不能表示反對;但從佛教法界真如境界言,誰都不應認可那是花,那只是現象世界存在的假象而已,花開花謝,生生死死,一瞬間是花,一瞬間化去,卻又沒有肯定之必要。但沈默可以代表肯定,也可以代表否定,同樣躲不了是非分別。更嚴重的是:參學那麼多年,竟然不敢下斷語。這兩難之局有矛盾,因爲可能開口亦錯,雖然不開口(沈默)亦是錯。

   症結在不會“轉”,遇見危機不懂如何轉園。“轉”自然要水准,透悟佛法,參出在矛盾中自處之道。既然不立文字語言,迦葉就選擇了“破顔微笑”暗示一個完整無缺的答案。

   這“拈花微笑”公案可以十分妥洽地诠釋大哲學家康德的審美哲學。康德從知識哲學開辟一道現象世界大門,又從道德哲學拓出一個本體宇宙,但他差點因爲現象與本體之各門戶而無法完全整合自己的思想體系,最後,大師悟出審美哲學,終于統一了本體與現象。

   參話頭中的“轉”乃是一種藝術。假如話頭是唱,下語是和,一唱一和——最上是工仗,最下是荒腔走板。本書後半部是所引介的話頭案例包括有不少禅師絕唱,卻也有曲高和寡的遺憾。除了唱工之外,參學者之聽力亦是決定話頭藝術的關鍵。唱的對象水准低,聽不懂,或一知半解,下語的“轉”笃定會牛頭不對馬嘴,更談不上禅趣了。

   事實上,中國文學家早就將話頭功夫落實在詩詞之內,譬如唐朝初年上官儀發明的“上官體”(六對及八對當對律)律詩格調,特別講究對偶,所謂以偶就是把同類字互相配合並用。律詩章法有四實、四虛、前實後虛、前虛後實,這是正格、正之外當然還有變格等等,使人聯系到與唐宗年代上官儀幾乎是同一世代的禅宗六祖慧能,他在稍後(唐中宗)時所提出的“叁十六對法”(如:天地、日月、色空、動靜、長短、直曲、實虛、險平、生滅等等)都對唐詩風格發生激蕩之作用。也可以這樣推算,後來開元天寶年間李白、王維、孟浩然、杜甫等人所擅長的正體律詩對偶,應該受到“叁十六對法”相當影響。

   這是說禅宗話頭與文學發展都在自由意志上有共識。好詩未必是禅詩,禅詩必然是好詩,正因禅詩在話頭對偶早有深厚基礎也。因此,禅宗參話頭功夫不會徒托功夫不會徒托空言或耍嘴皮子而已。一如公孫醜問孟子:“何謂知言?”孟子說:“怶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任何話頭都只在表態而已,所以:現象之後必有本體,摸透本體就會轉了。

   有位弟子請教禅師:“四面八方來時如何?”老師說:“打中間。”真是話頭名言。即已落入困境,無法一突破,當然應該緊守中央陣地。爭取主動,讓四面八方去團團轉。

   所謂從容中道,聖人也。

   禅師轉識成智的功力正在這從容中道上!

  

《破禅的智慧 緒論》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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