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與放下
提不起也放不下
能夠提得起、放得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許多人把這兩句話挂在嘴邊,能否真正做到便大有疑問。一般人的態度是既提不起也放不下;提不起責任和義務,放不下名利和地位,希望爭取更多權力、名望,卻絕少考慮是否已盡自己該盡的責任和義務。
一、提不起意志和毅力,放不下成功和失敗
在人生過程中,如欠缺堅定的意志和毅力,便難以成就大事業,也難免在努力的過程中退縮。所以,成功或失敗,關鍵在于是否具備足夠的意志與毅力。
有些人,瀕臨列亡邊緣,在彌留之際,爲了渴望會見親人,能延續自己的生命直至與親人相聚才逝世。也有些人,恁著願心和堅強的求生意志,能在重病或災難中奇迹地活下去。
無論爬高山、遊長泳、走遠路,均需堅強的意志和不拔的毅力,才能夠在指定的時間內完成。因爲,當極度的疲累和而臨困難時,往往容易萌生退意而放棄目標。但是,既渴望成功,又害怕失敗,意志力又總提不起來,這種人非常痛苦。
二、提不起信心不願頭,放不下貪心和瞋心
進行任何事業或計劃,首先必須具備信心和願必才能完成工作和目標。很多人沒有自信心,懷疑自己的能力,不敢相信自己能夠有大成就,也因而對自己的未來和事業的前景缺乏願心。
我寫的“四衆佛子共勉語”中第一句是“信佛學法敬僧”,信佛是信心,學法是願心。先相信學佛對我們有用,開始學習,也就會照著去做;而修學佛法的目的,是希望自己將來也能成佛,這便是發大願心。能在信佛以後向僧學法,然後努力不懈地繼續修行的,很不容易。因此,便有這樣的四句話:“信佛叁天,佛在眼前;信佛叁年,佛在西天。”
叁年前,我與一位美籍弟子到美國中西部演講,我們駕車從一州出發往另一州。沿路上,約叁個小時仍未抵達,我問他:“我們現在的位置是甚麽地方?”在公路上。他答。我又問:“可以到達目的地嗎?”他便答道:“沒有問題。”“那爲什麼還未到達呢?”他馬上反問我說:“師父,您對我沒有信心?”稍後,在進入目的地附近的時候,他卻冒出一句話:“師父,我們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呢?”終于,在查看地圖和請問沿途路人後,發現已經離目的地不遠了。從這一點來看,在人生的過程中,經常出現這樣的現象,有時候是自己信不足,又或者是雖然自己充滿自信,相關的旁人卻對你缺乏信心。
在美國,曾經有一位大學二年級的女孩子向我提出要求出家的意願,我提議她先完成學業再作決定。當她大學畢業後,我詢問她是否仍有願望出家。“當然羅!”好應道。結果她卻希望繼續完碩士後才出家。當我再度問及她完成學業後的打算,她依然以同樣堅定的語氣答道:“當然是希望出家啦!”直到今年她已讀完碩士學位,我再問她,她卻對我說了一句實話:“師父,坦白說,好像出家跟在家也差不多呀!”
這便是願心不能堅持的一個例子。今天希望做的,明天未必會做,今年的計劃,明年不一定會進行。
一般人是既提不起信心和願心,也放不下貪心和瞋心。“貪心”是追求,渴望爭取,貪得無厭。“瞋心”是因求之不得,驅之不去,而起怨恨。這兩種情況,時常擱在心上,丟不開也放不下。其實,只要是份內的,應該拿的,接受了也不能算貪心;而不應該要的,非份的,卻千百計,挖空心思,希冀得到,越多越好,這便是貪心。若不能稱心如意,反而有種種折磨,惡運連連,橫逆重重,便無法不起怨怒。然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又很難察覺到自己是個由于貪念和瞋心的受害者,因此,也無從放下。
應當提得起也要放得下
一、要把去惡行善的心提起,要把爭名奪利的心放下
作爲一個正常人,最基本的是要認識到行善是自己份內的家事,止惡是自己該盡的責任,何況是一個佛教徒,一個修行的人!“止惡”是不做對己對人有害無益的事;“行善”是需做對己對人有益利的事。若以菩薩的立場,不會考慮自身的利害,心中只有衆生的利益的事。在佛經中的止惡行善有四句話,稱爲“四正勤”:“已作之惡令斷除,未作之惡令不起,未生之善令生起,已生之善令增長。”這可用作判定一個人的善惡標准的依據,通常的人,也可說絕大多數的人,都會認爲他們是沒有問題的好人。但是,如果連善與惡標准是什麼都無法分辨,就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所謂“好人“的定義是什麼了。起碼要知道止惡行善的定義,並不是那麼簡單。知道不該做的事不會做,應該做的事一定做。那又根據什麼而認爲該做與不該做呢?不以個人的判斷來取舍,當以公益作衡量,以佛法因果爲淮則。
很多人批評他人爭名奪利,卻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個爭名奪利的人。所謂名是甚麼?名有大名、小名,還有出鋒頭的事。當別人獲得益處或光榮的時候,自己的反應究竟是贊歡、歡喜、欣賞?或者是嘲笑、妒忌、破壞呢?夫婦、父子之間也常會有爭風吃醋、看不慣、放不下的時刻。假若太太比丈夫列有名氣,有些做先生的往往會感到難受。至于兄弟之間,是否能夠做到會爲了手足獲得殊榮而倍覺高興呢?多半是會的,有時則不然。
我認識一對夫婦,太太榮獲獎狀,新聞被報章報導,太太滿懷高興地拿著報紙展示給她的先生閱讀。先生接到手上一看,竟然非常不屑地把報紙鄭于地上說:“什麼玩意?你也得獎,哪裏還有天理!”身爲丈夫的,不但不因妻子得獎而感到光榮,反而認爲太太獲獎顯得比他傑出是件豈有此理的事。
二、要把成己成人的心提起,要把成敗得失的心放下
成就自己目的是爲成就他人;若要幫助廣大的人群,必須先要充實自己;在充實自己的過程中,同時也在做著成就他人的工作;正在做著利益他人的工作之時,必然已在促進了自己的成長。然在成己成人的過程之中,難免會遇到障礙,所謂道高魔更高,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因此要能經常把成己成人的心提起,成敗得失的心放下,才能堅定信心,鞏固毅力。走在成功的道路上,失敗乃是過程之一,失敗的本身,也就是成功的重要因素。但是,一般人只能享受成功的歡樂,卻經不起失敗的曆練,那樣的成功是福報,遇到了失敗便動搖,這也正好解釋了爲什麼一般的凡夫,不容易成爲偉人的最大原因。其實偉人的人格,是從成功與失敗的交替過程中培養出來的。
我在日本留學的時候,剛選好博士論文的主題,請到了論文的指導教授,進行不久,指導教授突然過世;同學們知道後,便說我完蛋了。不久我又找到了另一位指導教授,我把論文送去,指示要我重寫,又有同學以爲我糟糕了。不時的我,雖感到麻煩,但卻認爲正好可給自己曆練的機會,沒有功成,也並未失敗。由于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的經驗,才會使我珍惜留學因緣,鼓起勇氣,重寫第叁遍,最後我的論文終獲順利通過。由于我相信好事多磨的道理,既已有了心理准備,遇到困難,也不覺得是失敗,也不考慮能否成功,只是繼續努力,做我能做而當做的事。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鍾,過一天日子吃一天飯,凡事盡心盡力,放下成敗得失。
叁、要把衆人的幸福提起,要把自我的成就放下
信佛必須學佛,學佛必須效法菩薩精神,菩薩心中沒有自我成就的企圖,只有成全衆生的悲願。凡是能讓衆生得益的事,便不考慮個人的成功與失敗;凡是衆生需要救助,菩薩便會適時適地出現于衆生面前,菩薩不爲自己做任何事,也不爲了自己要成佛才去度衆生。
普通人若要學習菩薩的精神,首先得把自己放下來,不論個人成功與否,必須先把其他的人照顧好。對于家庭,首先要把家的人事辦好;對于團體,則以共同的利益爲前提;對于社會,乃以大衆的福祉爲著眼。如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必可獲得他人的歡迎,看在衆人眼中,你便是菩薩的化身。
禅修的立場
一、放下散亂的心,提起專注的心
在沒有修行禅法以前,心猿意馬,無法作得自心的主人。修行是利用數息、參話頭等方法,讓平時不受控製的心,逐漸調整成爲專注的心。未用禅修方法之前,尚不知我們的心念竟會如此難以駕馭。唯有開始修行之後,才會發現我們的心是極其脆弱、多變而又缺乏自主能力。當你打的時候,便會發覺你的心念經常如野馬奔騰,無法停止。有些人,嘴巴雖在誦經念佛,頭腦卻在魂遊太虛;也有些人,身體雖因打坐修定,心念卻在雲霄之外。
我曾見過一位太太,正在家中敲木魚誦經修行,中途卻高聲呼叫:“兒子啊!把爐火關掉,鍋子快燒焦啦!”照顧爐是對的,但她爲何不在誦經之前先作交代,要在誦經做功課時心擊兩處?這便說明,我們大多數時候都並不在乎散亂心,也不知道那有什麼不好,心念很散亂,仍然不自覺;如用禅修的方法,便可協助你,經常可以發現自己內心的散亂,若能發現散亂便已經是在用功修行,心念便漸漸專集中。
二、放下專注的心,提起統一的心
這是進一步階段,專注是以打坐、念佛等方法,等到念頭統一時,協助你專注用功的方法也放下了。這時候,便可享受到天人合一的無限之我的存在,感覺自己與宇宙合而爲一,通常在哲學及宗教的領域中,稱之爲“大我”或“神我”的境界。對于淺嘗即止的禅修者,並不容易達到這種程度,唯有锲而不舍的大哲學家、大宗教家、大修行者,才能有這種將心內心外打成一片的體驗。
叁、放下統一心,提起自在心
這便是從大我的層次,提升到體驗無我、無人的解脫境界。猶如《金剛經》中提到的:“無我相,無人相,無衆生相,無壽者相。”沒有主觀的自我,沒有個別的客觀對象,沒有衆多的客觀對象,沒有時間的延續過程。一般哲學家、宗教家,把統一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即認作自在解脫,其實那只是放下個別的小我,卻抓住了全體的大我,不是真自在。放下大我之後,便是超越到無我、無人、無衆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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