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勘破世間
本篇開示大篇幅內容早期曾以“探求根源”(Seeking the Source)爲題付梓。
一切法(事物)的本然示現了真理,可是我們對它們卻存有偏執和偏好。所謂“世間解”有認清世間的意思。這些如實的本然現象(sabhava)就是世間。總而言之,世間不過是“法(塵)”(arammana)(法塵是心(意根)的所緣對象。通常意指“心情”或“情緒”。)罷了。簡單的說就是這樣;世間即“法(塵)”。我們說“世間”,基範圍實在很廣,“法(塵)即世間”則簡單多了。世間即是“法(塵)”。受世間所障蔽就是受“法(塵)”所障蔽;受“法(塵)”所染著就是受世間所染著。所謂勘破世間的“世間解”是指:世間一切,我們皆當認清。它是依因緣條件而存在的,所以我們應對這“世間”徹底覺醒才是。
我們皆應明了“諸行”的本然,和增上了知“諸行”的智慧之教導。不論“諸行”的真相爲何、本然是什麼,都是我們應明了的真理。我們稱此爲:無有障礙地接受和覺知的智慧。
我們需要增上“定”之外,同時也要具備能整合事物的“慧”心。我們談戒、定、慧,奢摩他、毘婆奢那禅修,但它們其實都是一樣的,並無不同,可是我們卻將它們分門別類。對此我時常以簡單地譬喻來比擬,如此更易于思考和明了。
一顆小芒果來日會變成一粒大而熟透的芒果。大芒果和小芒果是不是同一顆芒果?它自花苞的階段開始,就是同一顆芒果。從它長成小芒果,然後逐漸長大、成熟,直到熟透,都只是不斷地在改變罷了。
就我們所討論的修行來說,也是一樣的。戒(aila)單純意指舍棄惡行。一個沒有戒的人處境是熱惱的。當人能舍棄惡行和惡道時,則能帶來清涼;不帶傷害或沒有惡報的清涼。從解脫惡報中而得的吉祥是一顆平靜的心——也就是叁摩地。當心處于叁摩地時,是清淨的,可以看清很多事物。就好像不受擾動的止水一樣,你可以在水裏看見自己的臉,更遠的東西反射在中裏也看得清。你可以看到那棟建築的屋頂,如果有只鳥停在屋頂上一樣看得見。
這叁學其實就像那顆芒果一樣,是一而不異的。小果實是同一粒芒果,成長的果實是同一粒芒果,成熟時也是同一粒芒果;從青澀到熟黃均是同一顆芒果,只是它不斷在改變,以致使我們有不同看法。
這種簡單不複雜的理解可以讓我們寬心;疑惑會因此消失。相反地,若倚仗經教以求詳實的解說,最後只會滿頭霧水。因此,我們得好好看顧我們的心。“比丘,應善加看顧已心,善加看顧其心者,遠離魔羅所擒縛(陷阱)。”魔羅與陷阱皆得解脫。這可是要靠自己的審察才行。
我自己的修行方式有點奇特。出家開始修行後,我的疑惑特別多,可是,我並不太喜歡向別人提問。縱使在面遇阿姜 曼時,我欲言又止,並沒請教他太多問題,只是端坐著聆聽他的教導。雖然心有存疑,但我沒發問。向他人提問有點像跟別人借菜刀來切東西,自己即沒有菜刀一樣。有鑒于此,我並沒有跟別人請教太多問題。如果我在一位老師座下一、兩年,除了專心聽聞他的教導外,自己還努力地下功夫,以求自我解答。我雖有別于其他弟子,卻能增長智能、睿智、增上知見、蠲除疑惑。
我的建議是:切莫受疑問所擒縛。放下它們,直接去思惟(觀照)當下的經驗。別去誇大任何生理上苦、樂的感受。坐禅時,若開始感到疲憊或不舒服,稍微調整一下你的姿勢。在移動前,要盡量忍耐才是。但可別操之過急,我們的重點是在于增進強而有力的正念。在坐禅和經行上下功夫,目的是要盡力地增長正念、全然覺察事物,這就夠了。
請好好思惟我說的話。不論你在從事哪種修行,只要心的對象(法塵)現起,不論是內或外,都叫做“法(塵)”。那覺知“法(塵)”的叫做.....嗯,怎麼稱呼它都行,就管它叫“心”好了。“法(塵)”是一件事,覺知“法(塵)”者則又不同,猶如眼睛和它所見的對象一樣,眼睛既非所見對象,所見對象亦非眼睛;耳朵聽到聲音了,但耳既不是聲,聲也不是耳。當這兩者(感官和感官對象)相互接觸時,事情就來了。
所有的心理狀態,是喜或悲,均是“法(塵)”。不管它們如何,均別在意,只須不斷提醒自己“這是不穩定(無常)的”。
“這是不穩定的”是大家所不曾考慮的事。但光是這至關重要的因素,就足以帶來智慧;它真的非常重要。若要止息一切的來來去去,以得歇息,只需說:“這是不穩定的。”有時,我們會因過度擔心某件事而落淚,但這是不穩定的。當貪、嗔的情緒頓然生起時,只須以這點來提醒自己即可。行、住、坐、臥中,不論什麼生起,都是不穩定的。這樣你辦得到嗎?不論如何,一定得持續下去。放手嘗試看看。你需要的不多,只需這點就管用了。這是能帶來智慧的。
我的禅修方式並不複雜,只是這樣罷了。一切終歸“這都是不穩定的”一點上;萬事萬物皆不離這點。
別對心所經驗的種種狀態記錄分明。坐禅時,種種心理狀態會現起,看清、覺知一切型態,體會不同的狀況。就是別一一記錄它們,受它們所束縛了。只需要提醒自己它們的不穩定性就夠了。這不但容易,而且很單純。接著你才有辦法停歇下來。智慧會現起,但可別得寸進尺或去執著它。
真正正確的審察是不涉思量分別的。一旦有東西接觸到眼、耳、鼻、舌或身,它自會即刻生起,不須額外提起什麼來觀照它——事物隨自現起,審察則自然發生。我們說的“尋思”(vitakka)意思是接收到某物。而“伺察”(vicara)又是指什麼呢?就是審察、徹見種種現起的存在(bhumi)階段。
在最終的分析中,佛道是因無常而興盛的。不論佛陀時代、過去、現在乃至未來,無常總是隨時隨地。一切時中,都是無常在主宰一切。各位應在這件事上多做禅觀。
聖者真實無誤的言語中,絕少不了無常的提示。這是真理。如果少了無常的言論,就不是智者的言論,亦非佛陀及其聖弟子的言論,僅說得上是不符存在界的真理之言論。
一切事物(萬法)皆渴求解脫之道。思惟之目的並不在于執取或把持事物,而在于解脫。不能釋懷(解脫)現象的心是處在迷惑的狀態中。至于修行,重點則在不受迷惑。當修行看來確實不錯時,別被它迷惑了;一旦受它迷惑,反會變成有害,使修行從此遠離正軌。我們雖全心修行,但別被自己的發奮圖強所迷醉才是重點,否則便會和“法”産生沖突。這是佛陀的忠告。即便是善法亦不該沈迷;當它現起時,要小心警覺。
一座水庫需要閘門才能泄洪,我們的修行亦然。善用力量來砥砺自我、控製內心可偶而爲之,但就是不能沈醉其中。我們要教化心,促使它覺醒、明惺,而不在于控製它。過度逼迫會令人發瘋。重要的是:要持續不斷地增長覺醒和敏察。我們的道途就是這樣。可以做比喻的事例不勝枚舉,即使談工程都可以跟修心的方法通連。
禅修和看顧心的利益非常多。這是當前最重要的課題。你們在經典裏、論述上所學習的教法雖確實而有意義,但卻是次要的,只是他人對真理的诠釋,真正的真理是在文字之外的。有時候他們的引述似乎有所偏頗或難以達至,因時空的變遷而混淆不清。雖然如此,他們所依據的真理卻依舊不變,不受任何人的言行所影響。萬物本然的狀態不變、不敗壞。他人的撰述其次或沒那麼純粹的——即便一時良善、有益。盛極一時的,都勢必會敗壞。(因爲這些言論仍屬于概念的範疇。)
這跟問題往往隨人口一道增加的道理一樣,是很自然的事。人愈多,需解決的問題就愈繁雜。于是,領導人或老師就會爲我們提示爲善、解決問題的正確生活之道。話說回來,雖然這些好觀念都是確實且必要的,但跟它們所本的實相卻不盡然相同。真正的“法”是一切善的本質,因爲它不會變異,所以不可能會敗壞。它是本源、是真實法(saccdhamma)、如實本然地存在著。所有遵循佛道的修“法”弟子必須盡力明了這點,遂自揭獲闡釋“法”的不同善巧(方法)。盡管這些不同的闡釋會隨時空變遷而失去說服力,可是,其所本的始終如一。
因此,佛陀教我們要專注、審察。追求真理的修行人,切莫執取一已的見解和知識;別執著他人乃至一切人的知識。反之,去增長特殊的知識罷,讓真實法徹底揭露。
在修心——審視真實法當中,真實法只有在我們自己的心中才能得識。對任何事物起疑心時,應去注意我們的念頭和感受,以及心理的活動;這才是我們應當明白的,其余的都只是無關緊要的。
修習法的過程中,我們會與許多形形色色的經驗如恐懼産生會唔。屆時,我們以什麼爲依怙?當心裏卷在恐懼中時,是無從依怙的。我個人曾有此經曆:染著的心受困于恐懼之中,找不到一處安憩的所在。那何處才是安住的地方?恐懼現起之處便是它安住的所在。它生起之處就是它消失的地方。心在哪兒産生恐懼,恐懼就在哪消失。簡單地說就是:當心完全籠罩在恐懼中時,哪兒也去不得,所以就地停歇。無懼就存在恐懼之處。不論心在任何狀態下,例如經驗“禅相”(nimitta)或禅修體悟,都不重要,我們所學的是將覺知專注在當下的這顆心上,才算正確。切莫追逐外在現象。我們思惟(觀照)的一切事物終歸回到它們生起的本來處,也就是起因的地方。這才是重要的。
我們心生畏懼時——這是個好例子,因爲它顯而易見,若能讓自己充分體驗恐懼,直到它窮途末路,自然不再更添恐懼;因爲它已筋疲力竭了。既然它的能量已消失殆盡,我們自然不再畏怖。不再畏怖意指它已淨空了。一旦我們接納一切境遇,它們對我們便無可奈何。
佛陀便是要我們將信心放置在此處,而不是去執取自己的見解或他人的看法。這點至關重要。我們將目標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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