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百法明門論直解講記
天親菩薩造
叁藏法師玄奘譯
蕅益沙門智旭解
智圓法師講述
此于《瑜伽師地論·本地分》第一中略錄名數,而名爲大乘百法明門者。蓋小乘立七十五法,但明補特伽羅無我,猶妄計有心外實法。今大乘明此百法,皆不離識,不惟實我本空,亦複實法非有。若于一一法中照達二空,則一一皆爲大乘證理之門也。
這部論是簡略地記錄《瑜伽師地論·本地分》中的名數,而取名爲“大乘百法明門”。
這裏要知道百法是指哪些法?明門又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宣說這一百法?我們要從中得到什麼認識?簡單地說,這是因爲小乘的教法裏安立了七十五個法,讓我們只明白了補特伽羅無我,此外無邊的所知法,我們還妄計它爲實有,或者說還虛妄地計執心外有很多很多的實法,現在開始從小乘進入大乘,就像學完小學再深造中學、大學的課程那樣,這時就擴大爲一百個法,而且要透過一百個法生起更深、更廣的認識萬法的智慧。所謂的更深有兩個內涵:一是明了萬法唯識,二是明了萬法無我。
所以這裏蕅益大師說:現在大乘教法是要明了這一百個法都不是離識另有存在,所以萬法唯是識,識外無法;由萬法唯識,就會明白,不但沒有實有的補特伽羅,也沒有實有的法。如果能在百法中的每一法上都了達人、法二空,那麼每一法就都成了大乘悟入法性的門徑,因此叫做“明門”。
如世尊言:一切法無我。何等一切法?雲何爲無我?
此借聖言以征起也。法名軌持,我名主宰。今既言一切法無我,須遍于一切法中通達二無我義也。
首先,天親菩薩依據佛的聖言作爲本論的發起。意思是說,佛在經中處處說到“一切法無我”,現在要問:這個“一切法”到底是指哪些法?“無我”又是怎麼回事?這樣就引出了本論的闡述。現在既然佛說“一切法無我”,那就必須普遍在一切法上都通達二無我,也就是要在百法上通達二無我,因爲百法是一切法的歸納。
如何通達呢?這又要分成兩步來趣入:
第一步、要了解這一百個法的體性和作用,最終認識到這一百個法都不離開自己的識,每一個都能在自己心上找到這樣的體性和作用,由此會徹底明白,確實離開自己的心識沒有一法可得。
第二步、再觀察百法中每一個法實際都沒有自性可得,從得不到補特伽羅的自性,會明了“人無我”;從得不到法的自性,會明了“法無我”。
下面解釋“一切法”中的“法”是什麼涵義?一切法上無我,所無的“我”又是指什麼?
“法名軌持”,就是指一個法持有它自己特定的體相,與其它法不同。就是固定地持那種相,不會錯亂。就像現在我們心前顯現的萬事萬物,花是花,人是人,水是水,火是火……每個法都持著它自己的體相,而不會紊亂。
“我名主宰”,主宰就是自己有掌控的權力,或者能獨立自主的意思。平常我們講的“以我的意志爲轉移”,就是“主宰”的意思,就是我想讓它怎麼樣,它就要怎麼樣,完全能獨立自主。而講到“無我”,就是指任何法都是由因緣在支配它,它自己是一點支配權也沒有的。
比如問:當我走到鏡子前時,就現起了我的影像,這個影像它有主宰性嗎?我的身體一走開,它就當下消失,它哪裏能獨立存在呢?或者我的身體不動,這個影像它能自己動嗎?憑它自己是一點也動不了的。現在我不斷地動,它能保持不動嗎?一定是我怎麼動,它就怎麼現,就只是依因緣而起,根本不是有一個獨立自主的法。所以影像自己是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成立不了,就只是因緣幻出了這樣一個虛相而已,絕不是它自己獨立存在。
就像這樣,無論哪一種色法或心法,都是由因緣和合而幻出一個虛相,絕不是萬法自身有什麼主宰性或者自性,所以完全跟上面的鏡中影像一樣,而我們凡夫卻認爲實實在在有一個個的人和法,這是最大的愚癡。
現在關鍵是把自己的見識打開,要普遍在一切法上認識到每一個都是依他而起、依他而立,所以每一個都本來沒有自性、沒有主宰性。這樣就會清楚地認識到:世俗當中,一個個的法其實只是一個虛相而已;真實中,這一個個的法了不可得。這樣會生起一切法無我的定解。如果不是按這樣抉擇,就難以認識到一切法無我,也就沒辦法一切放下,沒辦法徹底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因爲你的心裏還有挂礙。
一切法者,略有五種:一者心法,二者心所有法,叁者色法,四者心不相應行法,五者無爲法。
本來彌勒菩薩宣說了八萬四千法,但考慮到人類無法受持,所以減到了六百六十個法,因此而出現了《瑜伽師地論》。而對濁世根機鈍劣的衆生來說,六百六十個法還是很難受持,所以天親菩薩又減到一百個法。這裏再把這一百個法歸成了五類:一是心法,指的是八識心王;二是心所有法,指的是51種心所法;叁是色法,有11種;四是心不相應行法,有24種;五是無爲法,有6種。
法既稱爲一切,則何所不攝。設欲廣說,窮劫莫盡。今以五位百法收之,故名爲略。略雖五位,已收一切世出世間假實色心主伴,罄無不盡。
這是在解釋“略”字的意思。“略”是作簡要地歸納,而不是缺少。歸納的效果是簡明扼要,能很快把握住一切法的總綱。
蕅益大師說:既然說到“一切法”,那就包含了所有一切。如果要一一廣說,即使說億萬劫也說不完。現在以五位百法統收一切法,所以叫做“略”。雖然略說只有五位,其實已經涵蓋了一切世間法和出世間法,以及假法、實法、色法、心法、主要的法和伴侶的法,沒有不收盡的。
何者?前之四位,收世出世有爲諸法;第五無爲,收世出世無爲法性。就前四中,前叁是實,第四是假。就前叁中,前二是心,第叁是色。就前二中,初一是主,第二是伴。
那麼爲什麼說以五位就收盡了一切法呢?因爲:心法、心所有法、色法和不相應行法這四位,已經收盡了一切世間和出世間的有爲法;第五無爲法,收盡了世間和出世間的無爲法性。而且前四種法裏,心王、心所、色法這叁者,在世俗當中無欺有這種顯現,叫做真實;第四不相應行法,僅僅是分別意識做的假立,也就是針對心王、心所、色法這叁者的分位而做假立,所以包括一切實法、假法。再者,心王、心所、色法這叁者當中,前兩種是心法,第叁種是色法,所以包括一切心法、色法;再說前兩者中,以心王爲主要,心所是它的眷屬或伴侶,所以包括了一切主要的法和助伴的法。
有主必有伴,伴不離主。有心必有色,色不離心。有實必有假,假不離實。有有爲必有無爲,無爲亦豈離有爲而別有自性哉?
意思就是這五位已經包括了一切法,如果有所缺少,就不周全。也就是說,有心王爲主,就一定有它的伴侶——心所。而有心王和心所,就一定有它們所現起的色法影相。有心王、心所和色法這樣叁種顯現,也一定有針對這些顯現而假立的分位差別,比如有生、有住、有異、有滅、有無想位、滅盡定位等的安立,有東、南、西、北等各方位的安立,有過去、現在、未來等各時間分位的安立。而且有有爲就必然有無爲,無爲是相對有爲而安立,哪有離開有爲法之外,單獨有一種無爲法的自性呢?
于此五位百法,求所謂有情、命者等了不可得,是補特伽羅無我。求所謂軌解任持者,亦了不可得,是法無我也。
(這裏“軌解任持”,就是“軌範可生物解,任持不舍自相”的意思。“軌”就像固定的軌道,“範”就是一定的範圍。這是說,看起來萬法都有它固定的體性,都住在自己的範疇裏而不會越出,以此就能生起對它的了解。比如桃紅柳綠、山高水長、張肥李瘦、古今十方,各有它自己決定的相狀,也因此我們能一一地辨別了解。“任持”就是指萬法恒時持著自己的體相而不舍棄。)
接下來,就是在這五位百法上推求有沒有主宰性或自性。首先是在五位百法裏,尋找有沒有有情、命者或者受者、作者等,結果會發現這些人我是根本沒有的,這叫做“補特伽羅無我”。
接著再觀察一切法是不是像顯現的那樣任持著它自己的體性?比如識前顯現的一張桌子,真實中是不是這樣子存在?或者識前顯現的長、短、正方形、圓形等,是不是真實中有這種形狀存在?或者所謂的十個、百個等數量,所謂的上、下、左、右等方位,是不是真實中有這種存在?雖然看起來心前各個法都有它自己的相狀,但這只是不作觀察,按照妄識的顯現而承許。真正以理觀察,這些法都是依他而起,而不是自己獨立存在,所以都無自性。
最初你聽到“無自性”時會覺得難以理解,不知道“無自性”到底在說什麼?這樣不開竅,是因爲你沒好好觀察過種種色法和心法是怎麼産生的?沒有看到一切法都是依他而起、依他而假立,就會一直契入不了“無自性”。
其實,幻化八喻都是指示這一點。比如河水和月亮和合,當下現起了水月,這個水月不是自己獨立存在的,而是隨著空幻的因和緣一和合,就現出了假相,這樣一種假相哪是有自性的法呢?其它色法、聲音等也都是這樣。比如現在放電影,在放映機上沒有電影,在幕布上沒有電影,在每一束光線裏也沒有電影,而很多束的光線投過去和幕布一和合,就會現起電影的影像。這個影像只是一種因緣和合而幻出的假相,哪裏是有主宰性的法呢?或者劃一根火柴也是這樣:在火柴盒的磷片上沒有火,在火柴頭上沒有火,在手的動作上也沒有火,但是火柴頭和磷片一摩擦,就立即幻現出火來,這火也是假相,並不是有主宰性的法。
總之,無論是有情的根身或根身所依止的器界,或內在種種的心王、心所,都是依他而幻起,都無自性,這叫做“法無我”。
一切最勝故,與此相應故,二所現影故,叁位差別故,四所顯示故,如是次第。
有人問:爲什麼首先講心王、再講心所、再講色法、再講不相應行、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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