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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學的黃金時代 7· 風趣的古佛——趙州從稔▪P2

  ..續本文上一頁生再問:“飲水的人怎麼辦泥”?

  雪峰答:“他不用嘴飲””

  趙州聽了這段話後,便故意幽默的說:“既然他不用嘴飲,也許用鼻飲吧”?

  那位和尚又問:“那麼,你說如何是古潭寒泉呢”?

  趙州回答:“味道很苦”。

  那位和尚再問:“那麼,飲的人怎麼辦呢”?

  趙州回答說:“死去”。

  後來雪峰聽到這段對話,大爲贊美說:“真是古佛!古佛”。

  所謂,趙州古佛,的名就是這樣的。

  上面所指的“古潭寒泉”,其實就是道。“味道很苦”的意思是說你要求道,便必需經過嚴格的自律。達到忘物忘己的地步。唯有吃得苦中苦,才能做得人上人,正是所謂“大死一番,再活現成”。在這段話中可以看出了趙州的樂觀和活力,以及他那深湛的智慧,和輕松的幽默感都是從克苦中提绁出來的。

  有一次,一位儒生去見他,被他的智慧所感動而說:“你真不愧爲一位古佛”。

  趙州立刻回答:“你也是一位新如來”

  趙州這話並不只是贊美,筆者以爲這是他很敏捷的修正了“古佛”一詞。因爲真正的自我是常新的,古佛卻只是死了佛而已。

  神師們的共同目的都是引導學生走向真正的自我,趙州也是如此。只不過他所用的方法有時顯得滑稽突梯罷了。

  有一天早晨,他接見許多新到的和尚,問其中的一個說:“你以前曾來過嗎”?

  對方點頭說是,他便說:“吃茶去”。

  又問另一個和尚,那個和尚:“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

  而趙州也說:“吃茶去”。

  這時廟中管後院的大和尚問他說:“曾來過的和尚,你叫他吃茶去;未曾來過的和尚,你也叫他吃茶去,這是什麼意思”?

  趙州便叫:“院主”

  這位後完主回答:“是”。

  于是趙州又說:“吃茶去”。

  雖然以上叁種情形,都是去吃茶,但每種情形都喚起同樣的問題;是誰在吃茶?再說,假如道就是平常心的話,那麼每一個平常的行動都是道的表現。有一個和尚問題趙州說:“弟子初到叢林,請師父指點”!

  趙州問:“你吃過粥沒有”?

  那和尚回答:“吃過了”

  趙州便說:“那麼,就去洗缽盂吧”!聽了這話後,那位和尚便恍然大悟。

  趙州正像莊子一樣,是主張宇宙一體的,在他的世界觀中,萬物平等,因爲道是無所不在的。

  某個漫長的夏天,趙州和尚的忠實弟子文遠閑坐在房內,突然有個念頭掠過這位童心未泯的老人腦中,他便說:“文遠,讓我們來作個比賽,看誰能用譬喻把自己比得最低”。文遠接受了這個挑戰。他們並商定誰贏了,誰就要輸掉一塊餅。于是趙州先說:“我是一只驢”。

  文遠接著說:“我是驢子的屁股”。

  趙州又說:“我是驢子的糞”。

  文遠再說:“我是糞裏的蟲”。

  到了這時,趙州不能再說,便問:“你在糞中做什麼”?

  文遠回答說:“我在那裏渡暑假”。

  趙州便說:“好了,算你贏吧”!

  邊說,邊拿了餅就吃。

  在所有的記載中,這是趙州第一次記輸,也許這位老和尚當時很餓,爲了得到餅,只好輸了這場比賽吧!

  我常奇怪爲什麼有的聖哲之士喜歡談一些不甚文雅的東西。譬如莊子曾說道在尿溺,何穆法官認爲在宇宙中,腦的作用不見得比大腸的

  動高明了多少。同樣,在莊子和禅師們的眼中,也認爲大腸的

  ,與腦的作用是一樣的重要。

  趙州認爲心淨一切淨,心不淨一切都不淨。譬如某天早晨,有一個尼姑要趙州告訴他什麼是“密密意”,也就是說最根本的原理是什麼。趙州便在她身上捏了一把。實際上他是要告訴這位尼姑最根本上的大批量就在她自己的身中,但這位尼姑卻被趙州出其不意的動作嚇得大叫說:“啊,想不到你還有這個在”。

  趙州立刻回答說:“是你還有這個在”。

  趙州這種非常敏捷的回答,完全是嚴自肺腑之言。

  在趙州的眼中,真如並不在于形式的教條和銘言。

  某次,有位和尚問他:“什麼是你最重要的一句格言”?

  趙州回答:“我連半句格言都沒有”。

  對方又問:“你不是在這裏做方丈嗎”?

  趙州回答:“是呀!那是我,並不是格言啊”!

  趙州繼承了慧能的思想,特別強調自性,也就是道,或真如。他曾說:“千人萬人盡是覓佛漢子,覓一個道人無。……未有世界,早有此性。世界壞時,此性不壞。一從見老僧後,更不是別人,只是個主人公,這個更向外覓作麼”?

  “佛之一字,吾不喜聞”。

  趙州的看法正和馬祖,南泉一樣,認爲這個道,或真如是既非心,也非佛,也非物。它是超越了時空,但又遍在一切,譬如,某和尚問趙州:“什麼是祖師西爲意”?

  他回答說:“庭前柏樹子”。

  對方抗議他只指出一個物體。但趙州卻說:“不然,我並沒有指給你一個物體”。

  對方再問:“什麼是祖師西業意”?

  趙州仍然說:“庭前柏樹子”。

  剝去禅的隱語,趙州所說的也只是指出道在庭前的柏樹子中。爲什麼要單單提到柏樹呢?這是因爲他當前第一眼看到的是柏樹,如果他看到老鷹,一定會說:“鷹在天邊”。的確,他所說的是物體,不過他是用這個物體去表達道的無所不在。他指給那個和尚的並不只是一個物體,而是因爲那個和尚自己的觀點著于物體,不能超脫。

  趙州對道的看法和老莊一致的,這並不是他有意的接受老莊思想,而是他的悟解正好和老莊起了共鳴。在另一方面,他並不完全同意叁祖璨的那幾句偈語:“至道無難,惟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

  在某次法曾中,趙州曾持異議說:“才有語言,便是一種揀擇,便是爲了求明白,我這老僧不在明白裏,你們要好好的珍惜它,記在心中”。

  當時有個和尚反問說:“既然你也不在明白裏,要我們珍惜個什麼”?

  趙州回答:“我也不知道”。

  對方再問:“你既然不知道,爲什麼又知道自己不在明白裏”?

  趙州避開這個問題而說:“請你直接去體會吧”!

  于是大家便向他禮拜而退。

  那位和尚也許不是個初學者,他想逼老師去說清楚他的哲學觀點,而掉入了老子所謂“知不知上,不知知病”的窠臼中,但趙州卻巧妙的避開了這個問題,他像所有偉大的禅師一樣令學生站在很滑的地面上,使他們不致躲在那些明確的公式的溫床上。當馬祖說:“石頭路滑”時,那也是贊美石頭爲當代偉大的禅師。

  然而沒有人此趙州更滑的了,有個和尚問他:“萬法歸于一,而這個一歸向那裏呢”?

  他回答說:“我在青州做了件布衫,重有七斤”。

  這簡直是答非所問了。然而這段對話,卻被後代禅師當作公案去考驗初學者。對于趙州來說,一和多是相即相融的。假如多歸于一,那麼一也歸于多,因此宇宙中無論任何微不足道的事物,也都曾歸于一,和這個一不可分。所以沒有任何東西比他在青州所做的七斤重的布衫更具有特殊性了,同時也沒有東西比這個“一”更具有普遍性。在宇宙中任何特殊之物也都離不這個“一”。

  那麼是否趙州把這個一看作道呢?他決不會如此。否則這個道便變成相對之物了。以他的觀點,道是超越了一和多的,這似乎是他的中心思想。甚至當他年輕時,在南泉門下,便體會到道的超越性。有一次他引證南泉謂“道不離物,離物非道”的話而問“如何是這個超越的道”?

  南泉舉棒便打,趙州抓住住棒說:“以後留心,不要錯打人”。

  這話贏得了南泉的贊美而說:“龍蛇易辨,真和尚不可欺啊”!

  道不僅是超越了一和多,而且也超越了有和無,現象和本體,趙州特別善于從他所體認的道的超越性中去隨意運用相對的術語。某次,有個和尚問他:“狗兒是否還有佛性”。

  他回答說:“沒有”。

  這話似乎完全違反了佛家的教義,因此對方又反問說:“上至諸佛,下至蝼蟻,都有佛性,爲什麼狗兒卻沒有佛性呢”?

  趙州回答說:“這是因爲牠有前世業識的緣故啊”!

  又有一次,另一個和尚問了同樣的問題,趙州回答說:“有”

  對方又問:“既然有佛性,爲什麼卻投入了這個狗兒的臭皮囊中呢”?

  趙州回答說:“這是牠明知而故犯”!

  筆者以爲假如有第叁個人再問這個同樣的問題,他也許會回答:“也有,也沒有”。

  他答有,是一種意思;答沒有,是另一種意思。

  趙州對于相同的問題,很少以相同的答案回答。這並不是因爲他酷愛新奇,而是他那純真的心只爲了一個目的——就是引對方走向覺悟。由于這目的,使他在各種不同的情況裏,運用不同的答案。也只有這些回答才是活潑的,才是自然的從心中流出,從另一方面來說,假如你以同樣的答案回答同樣的問題,那便變成了死板的格式,機械的記憶,和單調的陳述了。即使你的答案是獨創的,有生命的,可是經過你這種反覆的重述後,便會像一個榨幹了的檸檬失去了它的生命。如果用這種方法,你便會把人變成了一只鹦鹉而已。

  據說趙州用這種方法去考驗別人,曾揭發了不少假禅得,他有一種判別真假的銳敏感覺。常常有許多自南方來的和尚,他們從許多著名的禅師那裏學了不少警句和話頭,因此談起話來非常流利,其實多半是套用老師的話,趙州稱這種人爲擔板漢。有一次,他遊五臺山,碰到了一個奇怪的老太婆。他的侍從曾告訴他說:“這個老太婆常在路邊迎接每個來遊的和尚,當別人問他山上的廟是如何走法時,他便說:“一直去”。等別人照他的指定走時,她再說:“又是這樣去的”。很多人認爲她深通禅理”。但趙州卻對他們說:“讓我去考驗她一下”

  于是趙州故意走向她,她也照常的迎面而來,趙州便向她問路,她說:“一直去”

  趙州便照他所示的方向走去,她再說:“又是這樣去的”。

  第二天,趙州對他的隨從們說:“我已替你們看破她了”。

  禅的精神就在于力避陳腔濫調。

  莊子曾說:“有真人而後有真知”。趙州的看法也是如此,因爲他認爲禅的運用,一切都存乎其人。他曾發揮說:“正人說邪法,邪法亦隨正;邪人說正法,正法亦隨邪”。

  最令人驚奇的是趙州在風燭殘年時,並沒有消失了他那青春的活力,他好像永遠也不會衰老似的。當時比他年輕的許多禅師都沒有像他那樣的充滿了活力。在他最後的幾年中,曾看到禅宗衰退的迹象。他說:“九十年來,我曾看過馮祖以後的八十余位禅師,他們都具有創造的精神,可是最近幾年來,學禅的人卻逐漸的走向繁鎖,分歧。離前人的創造精神愈來愈遠,這種頹風是愈來愈厲害了”。

  趙州說這些話是在九世紀末,那時他已是一百一十歲的高齡了。我們不得不承認他觀察的正確。在這時,禅的黃金時代已過,他可說是唐代最後一位大禅師——他是最後,但也是最重要的一位。

  趙州並沒有建立他自己的宗門,這是因爲他極端自由逍遙而無意讓別人把他當作偶像來開宗立派。雖然如此,但以後的五宗卻都把“趙州古佛”當作他們共同的智慧源泉。因此筆者在這裏收集了一些有關他的轶事和警語,這些都足以作爲禅宗精神的典型。

  1、趙州和他的像

  有個和尚替趙州畫了一幅像,當他拿給趙州看時,趙州卻說:“假如這幅像是真的像我,那麼就殺掉我,否則就燒掉它”。

  2、放下吧

  有位客人很不好意思的說:“我空手而來”。

  趙州說:“那麼,你放下來吧”!

  對方更不安的說:“我沒有帶東西,怎麼放下呢”?

  趙州又說:“那麼,你就帶著吧”!

  要想進入禅境,單單空手還是不夠的,你必須要空心。對于自己的無知感覺羞愧的人,只表示他的心已被他自己所窒息。

  3、趙州的家風

  有個和尚問趙州:“什麼是你的家風”?

  趙州回答:“我內也沒有,外也不求”。

  4、乞兒不缺少

  有和尚問:“乞兒來時,我們拿什麼給他”?

  趙州回答:“他並沒有缺少什麼”。

  有和尚問:“不與萬法爲伴的是什麼人”。

  趙州回答:“他是非人”。

  6、你是什麼人

  有和尚問:“如何是佛”?

  趙州回答:“你是什麼人”。

  7、死人送活漢

  趙州參加一個和尚的葬行列,感慨的說:“許多死人,送一個活漢”。

  8、大笑解嘲

  沒有比看兩位大禅師互相考驗,互拉後腿更有趣的事了。當趙州拜訪大慈時,他問:“般若以何爲體”?

  大慈卻重複的反問說:“般若以何爲體”?

  這次,趙州古佛被人抓住了。因爲他問出了一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于是他只得以大笑解嘲,一笑了之。第二天早晨,當他正在掃地時,大慈看到他,便考問說:“般若以何爲體”。

  趙州放下了掃把,又是一聲大笑。于是大慈便靜靜的走了回去。

  9、代替不來

  有個和尚要求趙州告訴他禅學的大義,趙州卻說:“我現在去拉尿。想想看,像這種小事,也要我親自去拉才行啊”!

  10、公開的秘密

  有個和尚問:“如何是趙州”?

  顯然他並不問趙州地方,而是問趙州和尚的禅風如何,但趙州卻故意用地方的情形告訴他說:“東門,西門,南門,北門”。

  這是說他的禅像城門一樣,四通八達,任何人只要具有平常心便可從城門進去。但這並不是說城門是常開的,它們有時開著,有時關著。當它們閉著的時候,任何外在的力量,甚之全宇宙的力量也無法把它們打開,這就是趙州的神風——這是個公開的秘密。

  

《禅學的黃金時代 7· 風趣的古佛——趙州從稔》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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